第105章 吻痕

袁天佑果然變了臉色,怔怔了好一會兒,才笑了起來,“果然是聰慧至極,可我說過,一個女子有讓人驚豔的容貌,就已經是殺伐的利器。要是這把武器還不受人控製,隻會讓人覺得更加苦惱不安。”

我挑了挑眉,原本因為他年紀還小多番忍讓,此刻終究也失去了興致,隻是散漫說道:“你雖然是袁家人,但是要苦惱我的存在,倒也輪不上你操心。我知道凝碧郡主便是袁家的女兒,據說是嫡女,因為生得貌美,而夫人又是大長公主所生之女怡然翁主。這樣的名門嫡係女,要是我猜得沒錯,日後必定是想指婚給諸位皇嗣的。”

“你如今怒氣衝衝前來問罪,不外乎是想告誡我,日後凝碧郡主,不……甚至是陳郡袁家所選的人,恐怕便是秦王殿下了。而我不過是個卑微女子,怎麽敢和凝碧郡主搶人?”我的手中握著一根碧玉簪子,輾轉了好幾回,終究還是放了回去。

碧玉不在多,玉器清新脫俗,然而用得多了,就顯得人俗氣。人以馭物。而不是讓物來馭人。

我的聲音清淡而冷,就像是說起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那孩子原本抿了抿唇,此刻終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半晌才說,“你既然知道,那麽就不必我多費口舌了。袁家的確看中了秦王殿下,日後我的姐姐也必然會成為秦王妃。這是政治聯姻,也是勢在必行之事。如果秦王妃不是凝碧郡主,那麽我的姐姐就會成為宋王妃。”

他聲音裏威脅的意味不言自明,然而我卻抬起了臉,神色凜然,“秦王妃?你以為全天下的女子,隻要不是出身朱門貴戶,就一定人人都向往所謂的榮華富貴麽?我雖然是小戶女,然而氣節還在,也知道什麽叫真性情。我既然愛著這個男子,除非他讓我走,否則旁人說什麽,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你!”袁天佑到底年紀還小,大概是從未見過像我這樣直言不諱的女子,一時間氣得發怔,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我將簪子放了回去,“你年紀還小,我本來不該和你計較,隻不過是你欺人太甚。日後去了鉑則,我想袁家自然也不會放過我。不然早早將心事說明了,也省的你們多番試探,枉費心機。”

“怎麽,還想吃蜜餞麽?”我看著袁天佑咬了咬牙,氣的不行的模樣,心中倒覺得舒坦了些,故意嘲笑他。

“哼。”他果然受不得激,站起來轉身離去,然而臨走之前卻深深看我一眼,“你也別得意的太早,我今日來提點你,是想讓你自己早些看明白。你既然冥頑不靈,日後到了鉑則國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與我袁家爭鬥!”

“我有什麽本事,又能有什麽本事……”他雖然極其敗壞的離去,然而最後那句話卻讓我微微一怔,幾乎再也說不出話來。我踉蹌著坐在了椅子上,隻覺得胸悶欲嘔。

我曾經還天真的以為,千般算計萬般謀略,或許都隻是我一個人的心機算盡也顯得徒勞。但是此時此刻我才明白過來,原來前路艱險,我縱然想要後退,旁人卻早已經準備好了刀劍和匕首等著我。

我踉蹌的坐在凳子上,身後卻有人無聲的扶住了我的肩膀。我原本以為是芸兒,然而回過頭,卻看見一張清俊無雙的臉。森爵的眉眼如山水一筆濃妝淡,無論我再怎麽看,都顯得清俊而雅致。然而他卻輕輕歎了一口氣,無聲無息的將我抱在懷裏,“別哭。”

我哭了麽,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真的早已經淚盈於睫。隻不過哭泣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用眼淚來彰顯軟弱與無能罷了。森爵緊緊將我抱在懷裏,說道:“我方才派人去找天佑,可是下人說看不見他。我想了想,他恐怕隻會是來找你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並不是被他氣哭的,你也不必惱火他。他是袁家的子弟,自然為了凝碧郡主著想,不可厚非。我心裏惱怒,是因為我出身卑微,無法給你助力,日後卻要成為你被攻訐的理由。”

他又安撫了我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不要說這些傻話,如果我一心所求的隻是考一個女子帶給我幫助,那麽當日在崇德城內,我就不會說出那番話。父皇一生所愛,人人都說從已經病逝的端敏皇後。可是……帝後之間,是否真的可以相愛相守,我實在不能相信。”

“而遇見你的那一刻,我便想……假如日後一定要與誰白頭偕老,那個人必然是你,再也不會有旁人。”

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帶著幾分沉重的歎息,“雲燕,你這樣惴惴不安,隻會讓我更加於心不忍。將你帶到鉑則,究竟是好還是壞,我不能讓你安心,也無法守護你。”

過了好久,他才鬆開了我的肩膀。然而我卻緊緊摟住了他,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過了許久,我才靠著他的衣胸膛,徐徐說道:“是我不對,你當初說過給守護我,我便應該信你,而不是自憐自傷。森爵,你要知道……我從來不在乎所謂秦王妃的名分,榮華富貴是過眼雲煙,唯有良人一心白頭到老,那才是一個女子最珍貴的東西。”

他看著我笑,眼中有動容的光。或許是被這樣凝視的太久,我竟然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的別過了臉,“你……你總看著我看什麽?”我有些焦灼起來,“莫非是胭脂花了麽?”

我下意識想要起身,然而卻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狠狠的吻了過來。

他的舌頭在我的唇齒之間留戀,帶來那樣淺淡的薄荷的氣息,又像是高山之上有流雲劃過,而我深處雲深霧罩的深處,整個人都覺得飄乎乎的毫不受力。我起先還有幾分生澀和抗拒,然而他卻不肯就此罷手,那樣纏綿的一吻,幾乎讓人快要迷失其中。

就在此刻,門外忽然傳來了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似乎還有人絆了一跤,我頓時清醒過來,立刻推開了森爵。他也鬆開了我,隻是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那模樣看上去說不出的邪魅和不懷好意。

我頓時有紅了臉頰,立刻站起身來朝門外看去,卻是芸兒手中捧著一個瓷盅,站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兒,不知道該不該進來。此刻看見我望著她,頓時臉色羞得緋紅,“奴婢該死,奴婢這就退下。”

森爵站在身邊沒有說話,我頓時變得有幾分尷尬起來,半晌才說道:“不用了,你先進來吧。”

我瞪了森爵一眼,他好像笑了,聲音也有幾分柔和,“你先好好休息吧,既然身子不爽快,那麽就明天再出發。我在這邊,恰好也處理一些事情。”

王儲之爭恐怕關心的並不僅僅是當事人,有些事情巨大的牽扯與波動,會讓底下的人也跟著看風使舵。不過要是押錯了寶,那麽唯一的辦法就隻有船毀人亡。

人人都要為自己謀算,其實誰也不例外。我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一直到森爵退出去之後,芸兒這才敢抬起頭來,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努力裝的鎮定將碗筷擺好,“姑娘胃口不好,我特意去廚房熬了清湯,一點也不油膩的。姑娘不妨趁熱喝了,也好滋補身體。”

我才揭開蓋子就聞到一陣撲鼻的香氣,因為中午並沒有吃什麽,不過是喝了一碗藥,此刻倒真的有幾分饑腸轆轆了。芸兒見我行動,臉上也有了笑意,“奴婢為小姐盛一碗湯吧。”

我小口的喝了,又讓她坐下,“芸兒,我問你……石崇現在在哪兒?”

“似乎是在前頭和幾位大人說話呢,驛站方才來了好幾位大人,都聚在前頭。奴婢放在在廚房做菜的時候還聽見前麵吵嚷,似乎說這幾位大人要留下來晚宴。”芸兒絮絮叨叨的說道:“小廚房裏正忙的不亦樂乎呢。”

我微微頷首,又忍不住問道:“那你可看見這幾位大人,是穿著官服來的還是?”

她皺著眉頭想了想,這才說道:“有幾位是穿著官府,隻是一晃而過,瞧見的並不清楚。隻是看見一位大人衣服上有白鷳鳥。”

我的手微微一頓,將最後一口當歸雞湯喝幹淨了,這才說道:“白鷳是正五品文官才能用的東西,如果我猜得沒錯,隻怕來的是上州長史孫大人吧。”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那幾位大人來了之後就一直在書房裏等著呢,恐怕秦王殿下方才匆匆離開,也是為了這件事。”芸兒撇了撇嘴,“姑娘是想叫石崇公子來麽,奴婢可要去請?”

“不必了,既然孫大人來了,石崇也能赫然在列,可見森爵已經將他當做幕僚心腹,此時不必煩擾他。”勺子碰撞著瓷碗發出清脆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暮鼓晨鍾,我微微凝眉道:“坐在這裏也悶得很,我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