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倒板聲清脆落下。

到此,第一場戲便順利結束了。

梁雯還未完全從戲中的情緒內抽離出來,略顯呆滯地站在原地,周圍人行色匆匆,交談聲漸起,分不出到底是默片中混入了穿梭不息的背景人群,還是街拍長鏡頭中被加塞的一幀定格慢鏡頭,顯得落寞又無措。

她捏緊手指,攥得指尖發白,麵上還要扮淡然。

戲中的動作擾得梁雯有些心煩意亂。

明明就是刹那,但卻猶如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昂德的手指仿佛有魔力,修剪平整的指甲輕輕掃過皮肉,如羽毛般精準撩撥動胸腔內的那顆心髒,奇跡般地不顯輕浮,而那觸感竟一時半刻都不得消減,好似是後勁大的洋酒,烈且醉人。

方才全心全意投入並未察覺,突然返回現實,手心中的餘溫都還未消,在冷氣充足的室內被烘托得更加炙熱,灼得梁雯頻繁搓揉掌心也未果。

而“始作俑者”則立在不遠處,被眾多人簇擁著,雲淡風輕地聆聽著紛湧而來的褒獎,通亮的頂光已經被關閉,監視器的屏幕散發著幽光,為昂德周身鍍上了一圈朦朧的光影,好似豔絕的神明。

昂德的演技相當之好,現場的人都是萬分驚喜。

他真的做到了對別人嚴格要求的那樣,完全脫離紙質劇本,任何對話、動作、轉場的銜接,都如行雲流水般,他就好像不是在演戲,而是真正變成了察爾金,甚至不如說,察爾金就是他。

因此對於這部電影未來的前景,大家更加有了信心,梅琳達更是由衷感慨,昂德自公開亮相後,便引發了滔天的熱議,不止網絡受眾,就連娛記都表示過惋惜,他這樣的屈居幕後,真的白瞎這張臉了。

如今,大眾心願可算能了了。

外邊天色已不早,轉眼就到了晚餐點。

“雯,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嗎?”帕特裏克提出邀請。

他們已經商量好了,附近有一家評分不錯的餐廳,是昂德推薦的,法式食物做得很是正宗,尤其強調可露麗味道極好,晚間正好沒有拍攝,又是第一天開工,這頓姑且算作是小型聚餐了。

梁雯瞥見昂德,他此時此刻顯得十分忙碌,有幾個女工作人員圍在他的身邊,都團著笑吟吟的臉龐,嘰嘰喳喳地詢問,一連串的問題左右繞不開昂德,左一句喜好,右一遍推薦,好不熱鬧。

昂德始終保有耐心,掛著笑照顧到每一位。

驟然,他抬眼看了過來,

梁雯移開了目光。

“不了,你們去吧。”她以訂過餐為理由回絕了。

梅琳達本來也在跟著附和,聞言後不免有些失落,饒是非常想梁雯能同去,但也不願刻意勉強,她拉起梁雯的手,隻用兩根指頭便輕巧地環住了手腕,甚至還遠有富餘的空間,不放心地叮囑道:“那你一定要多吃些,太瘦了,雯。”

梁雯點點頭,應得爽快。

她每天都有在盡力吃,甚至是在強迫。

隻是梁雯天生就瘦,原先也不是吃不胖的體質,從考上表演專業起就謹遵苛刻的要求,極力控製體重,但現在因久不得安睡,勞心勞神,就一直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哪怕不忌口也還是收效甚微。

她全力偽裝皮囊精致,而美豔外表也在消耗她。

梁雯與眾人道別,邁著小步離開。

她感到腳踝後方火辣辣地疼,應該是磨破了。

目送梁雯離開,帕特裏克若有所思,碰了碰昂德的手臂,隨即湊到他耳邊小聲詢問道:“你覺不覺得,雯的性情變化有些大,我說不上來具體哪裏不一樣,但好像是鬱鬱寡歡的,話說得少,連臉色看起來都病懨懨的。”

昂德鎖眉,隻記得梁雯被磨得通紅一片的後腳踝,

“我還有點事。”他一巴掌拍在帕特裏克的肩上,先從桌上的藥箱內翻找了一通,而後循著梁雯方才離開的出口,匆匆就追了過去。

梁雯吊著氣,勉強穿過半個廊道,架不住腳下痛意漸劇,見四下無人,便單手扶著牆,索性蹬掉了腳上的高跟鞋。

低頭一看,才發現腳趾處已磨出了水泡,後腳跟上方最是慘不忍睹,被硬挺的鞋子邊沿割開了深深的口子,血淋淋的一片,還有血跡留在了鞋沿上。

卸了力後,疼痛一波盛過一波。

她倒抽了口涼氣,有些無措。

酒店偏偏沒有電梯,要從這裏走到五層,無異於雪上加霜了。

這時,梁雯感覺身後好像有人。

她偏過頭,就看到逆光站定的昂德。

下意識地,梁雯就愣了,而後慌亂著就想把鞋子穿好。可想而知她現下是有多麽狼狽,腳上的傷痕又很是醜陋,她不想被昂德看去。

昂德快步上前,眼眸沉沉,不發一言。

梁雯被他盯得一陣一陣地心虛,咬著下嘴唇也不肯說話。

兩人相顧無言了有一會兒。

倒也沒打算從梁雯這裏聽到些什麽,昂德快速摘掉了手指上諸多的戒指,蹲下身後便單手握上了她的腳踝,骨節分明的手指盈盈一圈,就握了滿,昂德的膚色本不算黑,對比之下好似拂在一匹白色錦緞上,極為刺激觀感。

梁雯自然掙紮得用力。

“別亂動。”昂德抬眸,帶了些危險氣息。

手裏的力氣果然鬆了幾分。

他重又垂眸,抬起另隻手,看也不看便準確找到了梁雯的手腕,極度自然地牽過來,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這是讓她能更好地保持住平衡。

自己則銜住剛剛從口袋裏摸出來的創可貼,一歪頭便用牙齒撕下了外包裝,變換了好幾個角度,才小心地將其貼在傷口處,先是左腳,再是右腳。

“嘶。”

藥物清涼,梁雯不自覺發出了聲音,一見昂德正抬眼瞧著自己,她生生把後半截的吃痛聲給憋了回去,梁雯可不想被他看輕,覺得自己嬌氣。

雖然梁雯確實挺怕疼。

其實就連梁雯自己都沒發現,她好像在昂德麵前格外維係形象。

“住哪個房間?”

昂德的詢問讓梁雯疑惑地“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立刻推辭起來,“你不是還要去聚餐嗎,再不過去要遲了。”

說這話的期間,昂德依舊保持著蹲姿,隻是更加隨意了些,兩隻手腕搭在了膝蓋上,他就靜靜地望著梁雯,越聽到後麵一雙眸子越眯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翻轉,梁雯隻覺得頭暈目眩。

昂德沒有同她多費口舌,直接用實際行動代替了回答,他伸手攬住了梁雯的小腿,直接起身,利落地就將她扛在了肩上。

梁雯驚慌失措,“放我下來!昂德!”

她實在害怕被劇組其他人看到。

“別亂動,又不是第一次。”昂德出聲提醒,突然話音一轉,難得有了玩笑興致,滿含笑意地問道:“還是說,你喜歡橫抱的?”

隨即他肩上便落下來一巴掌,梁雯氣得一哼。

昂德的前半句確實也不是在胡謅,他一直就是個能“動手”就不動口的人。

從前梁雯上完家教課都要步行很長一段距離才能到公交站,誰讓昂德的家是半山別墅,那回她剛出別墅大門,昂德就騎著機車擋在她麵前,信誓旦旦要送梁雯,她可不敢坐,更怕昂德存什麽戲弄心思。

梁雯就沒見他用機車帶過人。

他確實從不載人,梁雯是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昂德那時候也是二話沒說,直接這樣扛起梁雯,輕放在了後座上,見她半天也扣不好頭盔,一邊說她笨一邊側過身,三兩下就係好了,還不等梁雯組織好語言辯駁,一身轟鳴後,梁雯就被慣性甩到了他的後背上。

半小時的車程,梁雯緊閉著眼睛,雙手牢牢交握在昂德身前。

“你是要把我勒死嗎?”昂德停車後十分氣憤地質問,掀起衣服下擺讓梁雯看,精瘦的腰腹上很赫然是是兩道淺色的紅痕。

梁雯語塞,尷尬地望向天空。

當她回過神時,就發現昂德已經走出去好幾步了。

高跟鞋還孤零零地被遺忘在原地。

“鞋!”

“什麽時候了,還有空管鞋。”

“這是劇組的,不能弄丟。”

在梁雯一再的要求下,昂德隻能折返。

他單手把高跟鞋拎起來,不禁好奇,“這鞋跟,能戳死人嗎?”

“那你要不試試?”梁雯沒好氣地說道。

而後她聽到昂德的輕笑聲,“你舍得?”

又一個巴掌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昂德的背上。

梁雯耳朵尖紅得仿佛要滴血,連麵頰上都泛著紅暈。

這人嘴裏就沒句正經話。

當昂德將梁雯放下來後,她看著準確無誤的房門號碼,臉上的表情很是驚訝,顯得有些呆呆的,“你怎麽知道我住哪間?”

“你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嗯?”昂德挑挑眉。

梁雯眨眨眼睛,索性選擇不回答他。

鑰匙一旋,門便開了。

“要我送你進去嗎?”昂德很是殷切。

梁雯瞪了他一眼,用大半個身子擋住了門,幹脆利落地拒絕,“不用。”

她側身進到房間內,正打算關上門,卻被昂德伸手擋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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