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前,安琳娜去德國旅行,對外的借口是生意勞累放鬆心情,實則是去取經一些管理製度和市場風向順便拜訪旅居德國的生意夥伴。

就這樣一路從柏林到了慕尼黑,其間一路經過不少小鎮,在朋友居住的帕滕基興小鎮上,她遇到了一位中國老太太,彼時老太太人正在一家商鋪門口教別的老頭老太分辨各色的中國茶葉。

安琳娜有意在旁聽了一會兒,便知老太太不是一般人,於是跟朋友以及當地民眾多方打聽後,就直接提著茶葉禮品登門拜訪去了。安琳娜打著求教茶葉品類的名義,老太太人也好,就給人認真地好一通分析。

幾番交談下來,安琳娜方才知道這位老太太來自國內臨川省的知名茶商家族。安琳娜一直想跟這些商業領域的大家族合作,但認識的人裏麵沒有能夠牽線搭橋的,所以一直沒有機會。

安琳娜當時便旁敲側擊地詢問老太太國內的情況,以及是否有合作的意向,奈何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二十多年沒回國,也無心這些事。

本以為要白白損失這條可以合作的線了,但在老太太的家中安琳娜又有了意外收獲。她在老太太家中見到了一張祖孫合照,照片上的年輕人也是在她未來的合作夥伴計劃中的。

今天看到人來的時候,安琳娜便知道,自己的生意來了。

許為溪抬頭才發現安琳娜已經走到了他身邊,對方臉上還帶著捉摸不透的笑,不過這一聲許老板倒是讓許為溪能猜到個七七八八,安琳娜這是來跟他“談生意”了。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安琳娜伸手將垂在鬢邊的發順到耳後。

聞言梧禹和姚枝年的目光立刻偏轉了過來,對方畢竟是重點懷疑場所的老板,這個時候的一舉一動都是值得注意的。

“我此行不是為了生意而來,安老板若是能夠提供案情相關的線索,可以直接跟裏麵的梁警官說。”

安琳娜並不在意兩人的目光,也自動忽略了許為溪的婉拒之意,繼續拋出自己的橄欖枝:“許老板不必見外,我聽說許老板平日裏喜愛收集一些古玩,又有練習書法的習慣,我這裏有兩幅字帖,想請許老板給我鑒賞鑒賞。”

她往走廊更裏側走去,而後停在某處,打開了身邊的門,望向許為溪這邊。

鑒賞字畫也不過是個借口,像安琳娜這類商人從來都不會直接把生意直接擺到明麵上說開。許為溪不清楚人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有些猶豫。

些許是心理作祟,許為溪覺得自己可以去看看人到底想談什麽生意,反正安琳娜所選擇的包廂和梁亭鬆所在的包廂都在同一層且距離不遠。

“我過去一下。”行隨心動,許為溪丟下一句話後邁步朝著目標包廂走去。

懷中的手機微震,姚枝年拿出來看了一眼,隨後推門走進了包廂裏,梧禹緊隨其後。

梁亭鬆正在看大屏幕上禁止不動的畫麵,向西裝男人谘詢:“這個出口是哪一層,通往哪裏的?”

男人看了眼電腦上的畫麵,隨後回應,“位於四樓,是樓梯通道。”

梁亭鬆看了一眼梧禹和姚枝年,兩人立刻會意,梧禹打開了包廂門,朝著站在一旁無操作的另一個西裝男人道,“能否帶我們去四樓看一下。”

雖然有些猶豫,但兩個西裝男人對視了一眼後,無操作的男人小聲地說了句什麽,而後走出了包廂。

梁亭鬆目送著幾人離開,而後才起身走到操作台邊,西裝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麵上是迷惑不解。

“我想看一下之後的錄像,這兩天的有嗎?”梁亭鬆指了指電腦屏幕,“或者是剛剛播放的片段,之後12小時內的監控畫麵也可以。”

西裝男人手摁在鼠標上,有意無意的側過身子,用另一隻手按著電腦的屏幕邊,“可以播放12小時內監控,請您坐回座位上,電腦裏涉及商業資料,勞您理解。”

商業資料自然是不會和監控電腦這種東西放在一起的,梁亭鬆心下明了,員工的行動是受老板的意誌驅使的。這一時半會兒,也隻能先看12小時內的監控錄像。

這次的重心不隻是失蹤的學生們,還有那個人,剛剛的那一邊,梁亭鬆已經記住了人的穿著,回憶了下昨晚看過的大門和收銀台的監控錄像,並沒有那人的身影。

梁亭鬆的筆在記錄本上書寫著,學生們離開後不久,畫麵突然卡了一下,陸續有一些賓客從別的包廂裏走出來,多半是喝的昏醉的狀態,隨後那人也出現在了畫麵中,攙扶著一個微胖大肚子的男人走了出來,兩人有說有笑的。

梁亭鬆的另一隻手曲成環抵在下頷處,看見人折回又從包廂裏扶出另外一個男人後,他的手一頓,這個男人倒是眼熟,往日警局沒少和這位打過交道。

由此看來,那人應該是來參加應酬聚會的,興許是碰巧,至於那人是怎麽跟這些人物打上交道的,不在梁亭鬆的關心範圍內。

等到人走完後,走廊又恢複了安靜,除了偶爾會有一兩個客人從包廂裏走出來。

而畫麵又是微微的卡了一下,繼續播放。

問題還沒有解決,大門的畫麵同樣的也沒有捕捉到這些人物的身影,這些人是怎麽離開的KTV,都有待查證。

梁亭鬆拈起桌上的搜查證和自己的警官證,舉在空中給坐在操作台上的人看,“您是個明智的人,在工作和法律之間選擇一項,應該不是難題。”

操作台後的男人臉色一變,手往身後背去,這點小動作自然被梁亭鬆捕捉到,他將警官證和搜查證擺到桌上,雙手交疊搭在**,目光沉穩地看著西裝男人,雖然沒有出聲製止,但眼神裏全是警醒的意味。

男人默了一會兒,把手縮了回來,離開了操作台走進了包廂的廁所裏。小員工明顯是不想違背老板的意思,但又不想惹上事,索性直接躲開,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梁亭鬆了然地走到操作台的電腦前。

許為溪和安琳娜對坐在包廂沙發的兩邊,頂上隻開了一盞柔和的小燈,剛好能將包廂照亮。茶幾的正中心擺著一瓶酒,許為溪輕掃了眼瓶身,雖然在光幕之下隱去了一半,但也能看得出是Veuve Clicquot。

沒有其他人在場,安琳娜入座後便直接提出的合作邀請,她看上了臨川茶商生意以外還有許氏沿海,如果兩方達成合作,安琳娜原本在江圈和沿海圈的交易鏈就更穩固了,這都是攤在表麵上的,安琳娜所考慮的還有許為溪的人脈關係。

安琳娜不缺灰色地帶合作對象,那些人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各個狡詐得如幾千年的老狐狸,饒是安琳娜也不敢打保票自己會不會有陰溝裏翻車的一天,她想要把生意做大,就必須逐漸拉攏進一些“幹淨”的合作。

“您開出的條件確實很讓人心動,不過我怕是愛莫能助。”許為溪不動聲色地聽完人的一套措辭,如果隻是自己或者母親許芳心的話,倒也合理,隻是沒想到人看上了奶奶家那邊的生意。

這算是再一次婉拒了,安琳娜開出的條件並不低,擱在別的談判桌上都是會讓對方深思熟慮的程度,現在卻被許為溪拒絕了。

安琳娜並不覺得有被冒犯,畢竟對於許為溪這樣的人來說,他背後的勢力自成一係,他也不是完全沉在商圈裏的人。

“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失陪了。”許為溪站起身,便要往門的方向走。

“許老板。”安琳娜往身後的背墊上一靠,燈光晦明將她的表情混得難以琢磨。

“中國有句老話叫做,買賣不成仁義在。交易的大門隨時對許老板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