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回去吧……”女孩捏著衣角,咬了咬唇往兩邊看去,“我可以跟我媽媽求求情,她會理解我的!”

巷道裏仿佛被黑暗淹沒,連天空都像浸了墨,別說月亮了,連顆星都瞅不到。塑料瓶掉落的聲音在黑夜中尤為刺耳,隨即傳出一聲野貓叫。女孩打了個哆嗦,停下了跟隨的腳步。

前方的男生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女孩,似是歎了一口氣,“你要放棄我了嗎,小欣。”

女孩心下一顫,抬頭想看清男生的麵容。

他在難過嗎?因為我而難過嗎?我讓他失望了嗎?

可惜夜色濃重,她隻能看見一團黑色的人形,以及一隻向自己伸來的手。

“小欣,你說過無論去哪兒,你總會陪著我的。”男生的聲音似是有某種魔力,勾著女孩的思緒。

是了,她說過,無論他去哪兒,隻要願意帶上她,她一定會陪著的。

她答應他的。

“走吧。”男生的手還懸在女孩麵前,女孩緩緩的伸出手,握住那雙摸起來並不細嫩的手,她覺得那手上的繭像是要把她的皮肉都給磨開了,下意識的想要收回手。

但是男生沒有給她抽手的機會,拉著她闖進了更深的黑夜中。

————

“溪溪啊,怎麽還沒睡呀。明天不要上班啦?”許芳心女士一覺醒來發現自家兒子臥室還有燈還亮著,敲了敲門提醒到。

青年正窩在被窩裏刷著最近新追上的電子書,聞聲才想起來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馬上就睡。”

說著,起身把床側燈關上,而後繼續窩進被窩裏刷文。一聲悶雷自夜中響起,把許為溪的看書的注意力打亂。

估摸著是要下雨了。

許為溪不情願的起了床,他的房間連同著一個小陽台,窗戶還沒關,這要是下雨了,滿陽台的蘭草得遭殃。

陽台門一開,一股涼風湧進許為溪的衣領裏。明明已經是三月天了,可沒有半點入春的影子,慶州市就這點不好,一年四季仿佛隻有兩個季節。

關上窗戶,許為溪瞅了眼遠方還閃爍著的燈光,然後走回房間。

————

市公安局大廳

“你們不是警察嗎,你們一定能幫我找到她的!”

梁亭鬆一踏進門,就看見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女人緊緊拽著谘詢台後的年輕警員的手臂,小警員滿臉都寫著無奈,在看到梁亭鬆的那一刻,仿佛見到了救星。

“鬆哥早!”

梁亭鬆歎了一口氣,朝著谘詢台走過去,那女人聞言順著小警員的目光看到了梁亭鬆,許是夜裏剛下過雨的緣故,一股寒氣隨著梁亭鬆的步伐傳來,女人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梁亭鬆目光輕掃了下女子,當下已經是九點多鍾了,可女人還穿著一身皺巴的睡衣,仿佛剛起沒多久。腳上的劣質毛拖已經被汙水侵染,形成深淺兩色。

“您好,我是刑偵支隊的,請跟我來。”梁亭鬆從小警員的手邊拿走寫了淺淺幾行的記錄本,揚了揚手,示意女人換個地方詳談,而後邁開步子在前麵引路。

女子看了看會談室的門,又看了看走在前麵的年輕男人,猶疑了片刻,隨著人向會談室走去。

女子剛坐到沙發上,就要開口,卻被人伸手打斷。

“請別著急。”梁亭鬆從茶水櫃裏取出一遝疊好的毯子遞給女子,而後貼心的打開了空調。人在緊張的環境下,很難準確地去稱述一些事。梁亭鬆並不希望自己得到的是一堆混亂的信息。

他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隨後關上手機坐到女子麵前,簡單看了下本子上的信息。

章淑燕

女兒 童欣

市南高中二年級

宿夜未歸

“章女士,您帶女兒的照片了嗎?”梁亭鬆從茶幾肚裏抽出一份《失蹤人員登記表》擺在女人麵前,“另外勞您填下這個。”

章淑燕這才發覺自己急著跑出門,竟然什麽都忘了拿。她緊緊盯著桌上的那兩張表,雙手緊攥著袖口,沒有動筆。

梁亭鬆思量了一下,“這是必要的程序,也好方便我們查找線索。”

“我……我不會寫字。”女人有些羞赫的低下頭,聲音裏帶著無奈的哭腔。

“咚—咚—”會談室門被敲響,剛剛的小警員端著兩杯茶走進來,看著垂著頭的女人和他麵如寒冰的上司,心下一沉。

靠,什麽情況,他確定進的是會談室不是審訊室啊。

就在他放下茶杯不知道該出去還是留下來的時候,梁亭鬆突然出聲,“梧禹。”

“啊?”章淑燕驀然抬起頭看著對麵的年輕警官和身邊的小警員,心裏頓時慌亂。

“沒事沒事,喊我呢。”小警員連忙接話,把胸前的名牌往前揚了揚,然後坐到側邊。

梧禹自打記事以來,就因為這個名字引起無數次誤會了,早年間還好,這幾年網絡詞匯盛行,每每衝浪都能刷到一些類似“無語死了”的評論,雖然也不是同字,但梧禹是真的很無語。

“你協助報案人完成下這個表。”梁亭鬆把表劃到梧禹麵前,“盡量詳細點。”

梧禹眼角直跳,好嘛,救星要跑路,問題拋來拋去又回到了他手裏。心想歸心想,嘴巴很慫:“老大你放心!”說完不忘比一個致敬的手勢。

梁亭鬆點點頭,拿起手機走出會談室,而後打開手機點進了偵查小組的微信群。

[梁亭鬆]:“林鍾,枝年,準備一下,去市南高中。”

[木木金中]:好的老大!

[要命了姚]:好的老大!

[今天老大脫單了嘛]:老大,我呢我呢?

[今天老大脫單了嘛]:[表情]

梁亭鬆麵無表情的看著占了大半屏的表情,“你和梧禹留守,另外,於沅,我給你最多一天的時間,把這名字改掉。”

“噫——”某層辦公桌後的女生瞅了眼群裏的消息,唏噓出聲。分分鍾把名字改成了[沒事我們一起單]

作為市裏數一數二的高中,市南中學的升學率是在本市甚至省外出名,不少人慕名前來,擠破腦袋甚至舉家搬遷也要把孩子送進一個“進了相當於半隻腳踏進重本”的高中。

但其實隻有稍老一輩兒的人知道,原本的市南中學沒有現在這麽氣派,隻是近五年突然崛起,甩了原本的top.1的慶州一中一大截。

而這些轉變都源自於市南中學苛刻的幾乎有些變態的紀律,比如這會兒正值下課,本該是娛樂活動的時間,卻沒有幾個學生在玩樂,或者說,幾乎看不見學生在外麵。原本為了不打擾學生而坐在車裏的三人,倒像是多此一舉了。

手機傳來微信消息聲,梁亭鬆點開掃了眼屏幕。

[真不叫無語]:老大,失蹤人童欣,市南高中二(32)班學生,今年17歲。

“走吧。”梁亭鬆收起手機,下了車。

林鍾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手機裏的信息,又抬頭望了望宛如小區似的教學樓,“這麽多班……真牛啊。”

“別跟沒見過世麵一樣行嗎。”姚枝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越過人往前走,這裏是他的母校,學校被人誇的時候,連帶著自己也有榮譽感,“全靠同行陪襯。”

這個同行指的是哪個學校,不言而喻。

自慶州一中畢業的梁亭鬆想反駁一句,自己的母校也沒有那麽差。俶爾想起不久前還在聯係的恩師,老人家一把年紀還在教課,討論時說的最多的便是,“你們是最後一屆優秀的畢業生了。”

這中間還有個小插曲,梁亭鬆高二時候,那年高考是市南中學第一次出了市雙狀元,大字報都貼到了慶州一中的門口。是可忍孰不可忍,梁亭鬆班上的幾個男生直接把海報撕成一條條的,用根棍子固定著,然後騎著車到市南中學門口,把東西插在人學校鐵門上,還附上紙條:

[謝謝友校送來的拖把,禮物貴重,特此送還。]

而到了梁亭鬆那屆高考,雙狀元花落慶州一中,據說市南中學校長氣的臉都歪了,愣是把全體老師召集到操場,開了一上午的批評大會。

也是自那以後,慶州一中再也沒有出過狀元了。

林鍾表示自己高中普普通通,一定要見識下傳說中的學霸們,姚枝年覺得他多此一舉,身邊有自己和梁亭鬆兩個學霸不夠看,還要看別人。

三個上到五樓後,還是從各班級門口繞了一下。

學生們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埋頭書寫著作業,沒有人交頭接耳,偶爾有人因為光線被擾亂抬頭看一眼窗外,發現是三個警察後,目光也沒有過多停留,隨即又沉浸到書裏去。

這裏真的是校園嗎,毫無生機,至少校園不應該是這樣的。如果坐在那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人,林鍾幾乎要以為他們現在在一家工廠裏了,裏麵那些都是持續運轉的冰冷的機器。

姚枝年和梁亭鬆倒是沒有多意外,畢竟一個自這種環境中出來的,另一個更關心當下的案子。

林鍾眼睛不住的往那些教室裏的孩子們看去,直到撞到前麵的人,才發現梁亭鬆和姚枝年停下了腳步,在他們身側的高處的班牌上,正是 高二(32)班。

班級走道站著一個矮個子中年男人,略顯消瘦的臉上置著副眼鏡,正皺著眉頭望著台下的學生,臉上的皺紋都蹙到了眼角附近,而他手裏的教鞭正抵著身側學生的桌麵,桌麵上是一團撕碎的紙,而那學生頭低的快埋進衣服裏了。

“咚—咚—”梁亭鬆抬手敲了敲敞著的大門。

男人隻朝他們這邊瞥了眼,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梁亭鬆了然地退出教室,和兩人在走廊上等待。

“現在是學習關鍵期,不要三心二意,想著走捷徑!”男人的聲音倒同他身材形成反差,很有穿透力,“繼續做題!”

梁亭鬆轉過身,迎上正好走出來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警官證,“您好,市局刑偵支隊梁亭鬆。”

男人掃了一眼,略過三人朝著走廊一頭走去,“辦公室說。”

所謂的辦公室更像是一個倉庫,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剩下的地方堆滿了書和卷子,男人徑直走到一張桌子後坐下,那桌裏側擺著五六個獎杯,看著像是與教研相關的,獲獎名字都是[汪廣元],剩下的地方被學生的作業堆滿,隻留著椅子前的一方空間,擱著一台老舊的筆記本電腦。

“您好,我們是想了解下您的學生,童欣。”梁亭鬆拖過一邊的椅子坐下,邊示意兩人記錄邊開口道。

林鍾和姚枝年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是幹什麽的,尤其是林鍾,差點像個做錯事的學生一樣僵在原地。

“童欣?”汪廣元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我正要打電話給她媽媽,本來昨天就該來上課了,說是藝術班培訓,結果今天也沒來,都什麽時候了,還搞那些不著道的……”

“抱歉打斷您一下。”梁亭鬆清了下嗓,“童欣同學失蹤了。”

汪廣元麵色倒是沒有多動容,隻是戴上眼鏡,看了看麵前這三個警察,便要起身,“找我沒用,找主任去,我要上課了。”

林鍾正在記錄的手一頓,側頭看著姚枝年,後者也是一臉愣神。

梁亭鬆皺了皺眉,抬手攔住汪廣元,“請您配合警方調查,身為童欣的老師,您有提供學生相關情況的義務。我們不會耽誤您太多的時間。”

汪廣元靠回椅子上,閉上眼似是沉思什麽,半晌睜開眼,“童欣這個學生,是個走讀生,高一半截時候轉到我們班的,成績一直處於下遊,偏科極其嚴重,也沒有上進心。吃不了苦,心理素質又差,三天兩頭生病請假的。”

林鍾聽得想摔筆。

“您剛剛說她去參加藝術培訓?”梁亭鬆理了理思緒,沉聲道。

“是啊,都高二了,不想著抓文化課,老想著走什麽捷徑,學藝術,會嚎那兩嗓子畫兩個圈的有什麽用!連化學方程式都配不好!就這幾次的化學考試,連人家一半的分都考不到!”汪廣元越說越氣憤,從一小遝試卷裏抽出來一張,指給梁亭鬆看,“你看看,這哪是學習的學生!”

雖然萬裏江山一片紅,但那卻是很雋秀的字,筆鋒婉轉,讓人一眼便覺得寫出這字的女孩是個嫻靜優雅的姑娘。這樣一對比,那些碩大的紅叉倒顯得刺眼。

梁亭鬆配合得點了點頭,接過汪廣元的試卷遞給身後的姚枝年,繼續問道,“那她平時在學校裏都跟哪些同學比較親近呢?”

汪廣元皺了皺眉頭,“跟班上人關係應該都還行,平時看她都跟班上其他人有說有笑的。具體誰我倒是不清楚。”

“我們能去班上問一下嗎?另外我們需要帶走童欣的東西回去調查。”梁亭鬆站起身,雖然是詢問的方式,但沒有任何商討的意味。汪廣元也不好阻攔,便領著三個回到班級。

汪廣元走上講台敲了敲桌麵,“全體注意,有三位警察同誌來問一些事,知道的舉手回答就行了。”

聞言,學生們全體刷的抬起頭,幾十道目光在那一刻聚集到梁亭鬆三人身上。

簡直變態。林鍾在心裏麵罵了一句。而後跟著姚枝年走到僅在後排角落空著的一個座位上。林鍾從隨身包裏抽出袋子裝物品,而姚枝年負責拍照。

“放鬆點同學們。”梁亭鬆朝汪廣元點點頭,開口道,“請問有跟童欣同學關係不錯的同學嘛?”

沒有人應答,空氣中隻有相機哢嚓哢嚓的聲音。

沒有一個人舉手。

“是這樣的,童欣同學失蹤了,如果大家有在前天或者昨天見過她的,可以舉手示意。”

依舊沒有一個人舉手。

每個人臉上都是漠然的,仿佛童欣這個名字連同這個人都與他們沒有關聯。

當然也不是完全的漠然。隻是汪廣元口中的“關係還行”,“有說有笑”有待考證。

梁亭鬆走到講台處,拿出一支粉筆,在黑板上留下了一串號碼,“如果有同學有線索,隨時可以聯係我們。謝謝同學們。”

梁亭鬆朝後麵的兩人比了個手勢,三人一同離開了班級。

一路上林鍾都沉默不語,直到坐進警車裏的時候,才突然抓住梁亭鬆的衣袖,後者被人這動作整得一愣,“發什麽瘋?”

“老大,我覺得童欣絕對是離家出走的!”林鍾表情嚴肅無比。

“何以見得?”梁亭鬆順著人的話接下去。

林鍾咬咬牙,仿佛還在回憶剛剛見到的事,“能在這種環境中生存下來的,不是瘋子就是變態,換我我也跑!”

開車的姚枝年覺得自己無形之中被黑了。

姚枝年覺得很委屈,姚枝年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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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後如果不知道說啥,那就給我一個已讀或者愛過吧。(一個沙雕鴿子手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