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正屋,林老頭端坐正當中,比平時手裏多了一串念珠,還是雙眼微閉的樣子。

林小妞兒撅著嘴也不說話,梨花帶雨的,看來沒少抹眼淚兒。

自打王老實說要帶她一起去看世界,林子琪啥也不想了,全力準備上了。

她沒打算弄得全家都知道,打得小算盤就是偷偷知會一聲,到日子就跟著王老實走。

林子琪的準備工作相當嚴謹,連醫院的工作都做好了,有蔣小西在,她想得什麽病,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等萬事俱備,那股東風被硬生生的擋住了,沒吹過來。

林妞兒揀最有把握的邵麗這個親媽,偷著說了那事兒,本以為老媽妥妥的舉雙手讚成。

沒成想,老邵大媽終於有了當親媽的覺悟,“絕對不行!”

“為啥?”林子琪當時就傻眼了,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

邵麗問她,“你倆什麽關係?”

啥關係不是明擺著,還用說?

林子琪滿臉羞紅,“媽——您就——”

“別跟我來這一套,這事兒沒得商量,你們兩個現在這麽一走,不合適。”

林子琪真急眼了,“有什麽不合適的?”

邵麗瞪了自己親閨女一眼,就是不同意,現在邵大媽有點後悔當年自己太任性了,沒成想這種事兒還輩輩傳,林子琪死隨,比自己當年還過分,這傳出去,叫什麽事兒啊!

他們林家的那幫人還指不定說出什麽不好聽的來呢!

林子琪不妥協,蘑菇她媽。

邵麗就是不退讓,死活不點頭。

娘倆兒扛上啦!

官司直接打到林子琪她親爹跟前兒。

萬沒想到,林子琪她爸這回轉了性,說,去就去吧。

林國棟還給胡出主意,你們兩個別一天走,錯開時間,不去一個地兒,然後再回合,誰能知道啊!

典型的掩耳盜鈴。

邵麗差點沒氣瘋啦,要是以前,沒準兒她就裝看不見了,順著孩子心意就得了,這回不行,王老實眼瞅著就畢業了,難道就沒個說法給林子琪?你們王家就不能進京來一趟?雙方家長做一塊說道說道不行嗎?

準丈母娘心裏有了刺兒。

邵老夫人把事兒捅到了林老頭兒麵前,一聽老大家又出樂子了,林家大大小小都湊齊了,林國棟和邵麗還坐以前的位置,就是意見相反了,林家的甚至如林大姑之流都不敢說話了,摸不準大嫂啥意思。

不過林子琪說要跟王老實出國的時候,可這林家,除了她爹,就沒一個同意的。

林子琪哭鬧的招數用了好幾遍,根本不管用。

也沒人多說一句話,不摸門兒啊,萬一說錯了啥,讓人數落一頓咋辦,那就少說,‘這樣不好吧!’

有啥樂子悶在心裏就行了。

說的時間也夠了,鬧得也行了,林老頭也終於睜眼了,手握念珠兒,突然有了點仙風道骨的意境,“子琪啊,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故事你是知道的吧?落實這次出國,雖不至於此,但也不鬆快,你跟著去了,除了給他更多的壓力,能幫他什麽?聽爺爺一句話,先不去,等他穩定了,形勢好轉了,咱家沒一個人敢攔著你,爺爺替你做主。”

老頭真是老奸巨猾,話說的三分清理,七分忽悠,林子琪這個嫩丫頭,真被說的不說話,沉默了。

最後她問,“爺爺,你說的都是真的?不糊弄我?”

林老頭說,“我都這個歲數了,有必要嗎?”

林國棟張了張嘴,不過還是明智的閉上了嘴,再說什麽,得讓人說他賣閨女的,他臉也沒地方擱。

——————

這一晚,林子琪沒回王老實家,住到了自己家裏。

王老實這兒也沒冷清,照樣熱鬧。

苦悶的錢四兒,自備菜品,領著幾個不靠譜兒的哥們兒,來王老實家喝酒來了。

一見錢四兒那模樣,王老實就奇怪了,他這得受多大打擊,才能讓錢四兒這傻貨表現的如此頹廢不堪?

再看其他幾個貨,那種想笑憋著不敢笑的慫樣兒,王老實心裏才踏實,沒啥大事兒,不用想別的,既然這廝叫囂著要喝酒,那就敞開了喝。

反正院裏又多了幾個人,李鐵軍調來的人到了,都住在這兒,沒跟其他人湊到一塊去,找喝酒的人,這都是高手。

酒至半酣。

錢四兒突然放下酒杯,眼神圍著王老實饒了好幾圈兒。

看得王老實心裏發毛,笑著問,“四兒,咋啦,你興趣轉移啦?別打我主意,三哥不好這一口兒,找別人去。”

“三哥,不跟你鬧啊,我就是想看看,到底你哪兒比我好。”錢四兒說話的時候一本正經,可他那模樣卻越發讓人忍不住。

王老實心說,這是啥情況?還扯上我啦?

問其他人,“說說吧,哪家的閨女,這麽沒溜兒,拿我來打擊四兒,雖說我們哥倆兒差距明顯,可四兒怎麽也是一表人才,不算吹牛吧?”

再也忍不住了,幾個人樂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王老實自己都有點不適應。

錢四兒臉上掛不住了,惱羞成怒的罵,“笑個唧巴!再笑我把你們的都給揪下來!”

此情此景,誰能把這個當威脅?依然笑個不停,氣得錢四兒打這個,罵那個,整個院子鬧翻了天。

好半天才消停。

王老實又問到底怎麽回事兒。

錢四兒打死不說,其他幾個都瞅著錢四兒,也不跟王老實說,輪到王老實不樂意了,看看時候也差不多了,王老實說,“尼瑪,都不說是吧?成心來氣我,走、走、全都走,愛上哪兒嘚瑟上哪兒去,別跟我這兒添堵。”

熱鬧到此結束,錢四兒幾個人歸其也沒說到底啥事兒,把王老實給悶壞了,他給劉彬打電話,可人家正跟媳婦在家甜蜜呢,問啥更是不知道。

這一夜,王老實是真沒睡好。

——————

第二天一早。

王老實還沒起,林妞兒就送上門來了。

一瞅自己媳婦來了,沒羞沒臊的王老實伸手說,“來,媳婦,求安慰,抱抱,你家老頭讓錢四兒那幾個貨給欺負了————”

林子琪沉著臉,也不張嘴,也不動,氣呼呼的坐那兒喘粗氣。

王老實趕緊坐起來,林子琪臉上藏不住事兒,都看出來了,問,“跟我說,出啥事兒啦?這麽不高興。”

可逮著訴苦的了,林子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整件事兒敘述了一遍。

王老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這林家人也都是壞種轉世,怎麽都湊一家來了。

可再怎麽說,人家姓林的嚴格算,沒啥錯兒,這麽大一姑娘,啥名分都沒有,跟著自己滿世界瘋去,是不大好看,凡事都得學會設身處地的想。

再瞧林子琪的模樣,王老實隻能先顧眼前,順著說吧,“你爺爺說的也有一點道理,就是誇張的過分了,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這麽辦吧,我先去探路,看哪兒好,我安頓下來,你再過去找我,一樣的,不會晚多少日子。”

說著他伸手去拉林子琪。

林妞兒順從的靠過去,頭枕在王老實胸膛上,輕聲說,“你說我是不是很笨,什麽都幫不了你,還淨惹麻煩。”

王老實說,“瞎說什麽呢,這都哪兒跟哪兒,亂七八糟的。”

心裏,他倒覺得林子琪這日子過得真不大妥當。

林子琪是有工作,可那個班上的,連添亂的機會都沒有,無論哪個領導,全把她當菩薩供著,哪怕給點工作,也是小學水平都有富餘那種。

至於同事之間,那幾個所謂要好的,是啥心思,王老實都懶得猜,從那種地方,交到真正的朋友,比中彩票都難。

當初,林子琪鬧出的那一鍋,還曆曆在目呢!

拋開單位不說,回家後,林子琪能碰上王老實的時候也越來越少,十次倒有九次不在。

打個比方,現在的林子琪就是王老實、單位、林家聯手養的金絲雀,看上去幸福無比,其實她內心裏指不定多苦悶。

王老實手上使了使勁兒,摟得更緊,說,“子琪,最近這段日子,你好好琢磨琢磨,想幹點什麽?”

林子琪就沒聽明白,“幹點什麽?我能幹什麽啊?”

王老實摸著她的臉說,“比如你覺得做美容好,咱就開家美容院,整個全京城最好的;要是喜歡服裝,就弄個服裝店,拿全地球最好的牌子做,喜歡汽車,我們去開四s店————”

還沒說完,林子琪就搖頭說,“都是賺錢的買賣,太累、太麻煩、不喜歡。”

王老實樂了,啥社會價值觀啊這是,以前宣傳的和現在提倡的那一套,基本上就存在於給人聽,讓人看這個層麵了,就算整天掛嘴邊兒上的人,其實他的心思也都轉到經濟領域去了,想著的都是怎麽賺錢。

也不能說沒有成果,林子琪這樣的想法,那幫人總算有具體工作成效了,真該給林子琪這妞兒來個什麽榮譽稱號,不然真對不起她這麽偉大的境界。

王老實忍著笑說,“不急,你先想著,喜歡做什麽,咱就做什麽,別考慮賺錢的事兒,你隻看有沒有意義啥的,舉個例子說,你看靳玉玲,現在不就是挺開心,挺充實的嗎?你啊,也得有點事情做做。”

“那我得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跟你商量。”林子琪真聽進去了,很認真的看著王老實說。

王老實說,“行,什麽時候想到了,咱就動手。”

起床了,王老實一邊兒收拾,一邊兒問,“吃早點了沒有,咱倆去旁邊兒胡同喝豆腐腦兒去?”

“我吃過了,還給你帶了呢。”

王老實聽了,一巴掌拍在林子琪屁股上,“帶了不早說,我這兒餓得五饑六瘦的。”

林子琪一聲嗔叫,這廝絕對是成心占便宜。

興衝衝的出了臥室,也顧不上別的,直奔餐桌,王老實真餓壞了。

看到袋子的時候,他心裏就涼了,打開一看,果然,蛋糕一枚,牛奶一杯。

瞅著這東西,他都沒時間發愁,這得吃啊,愛心早餐來著。

——————

京城外國語大學第三宿舍樓裏。

辛瑜無聊的躺在床上,兩眼發直,看著天花板,腦子裏亂成一團,想什麽不好說,基本上處於無意識狀態。

寢室裏沒其他人,就她一個。

別人都在忙,馬上要畢業了,能安心躺著的不多。

繼續念書的,都準備著考研。

想要步入社會的,都在外奔波。

有一點,辛瑜是不想念書了。

她的理想是當個歌手,在萬眾矚目中,用自己的歌聲去征服所有的耳朵。

在酒吧輾轉唱了二年多,圈裏也有點名氣。

不過,讓辛瑜鬱悶的是,她苦苦找尋的機遇一次也沒有降臨到她身上,雖說錢賺了不少,二年能攢下小二十萬,真的不容易,她都不敢把這事兒跟家裏說,怕自己父母想歪了。

正胡思亂想,電話響了。

低頭一看,趕緊接了。

“辛瑜,我十分鍾後到你們學校門口,我帶你去見幾個人。”

“哦,我馬上下來。”

辛瑜放下電話,手忙腳亂的收拾自己,從生活角度說,她的自理能力也就僅僅夠維持生存,指望別的,那有點難為她了。

一溜兒小跑,辛瑜趕到校門口,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已經停在那兒,車窗搖下,一張熟悉的臉露出來。

那人衝著辛瑜招了招手。

辛瑜趕緊快步過去,拉門上車。

“那渾小子沒再來找你麻煩吧?”

“沒有,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這個你得信我,他要再敢來糾纏你,我廢了他第三條腿。”

車子微微晃了晃,前麵開車的司機潛意識裏,不由自主的夾了夾腿,感受下自己的第三條腿是否安在。

“玉玲姐,那幾位老師好不好相處啊,我有點發虛。”辛瑜也覺得不在自,趕緊換話題。

靳玉玲霸氣的揮了下手,“你擔心什麽,讓他們幫忙是看得起他們,敢炸刺兒,老娘拆了他們那個什麽破工作室。”

女漢子一如既往的剽悍。

辛瑜第一身份是學生,第二是酒吧駐唱歌手,第三就是一名誌願者。

還有一個,她是入了靳玉玲法眼的才女。

形象好,氣質佳,百裏挑一的人材。

名校學生出身,懂兩門外語,實屬難得。

多才多藝,歌唱的好,能作詞,會譜曲,全能型的。

有愛心,有激情,正是靳玉玲欣賞的那種。

受王老實點撥,靳玉玲正準備做一首能弘揚誌願者的公益歌曲。

她選中了辛瑜,準備讓辛瑜作詞作曲,還要唱。

辛瑜接到任務後,也沒意識到,這就是她一直盼望的機會到了。

靳玉玲做出歌兒來,不能鎖在保險櫃裏當傳家寶吧?

肯定不可能,以這位姑奶奶的為人,肯定是媒體的全渠道折騰,到時候,辛瑜想不出名都難。

為了確保歌曲質量,靳玉玲還特意找了幾個娛樂圈的大拿,讓他們給修改把關,她要的是精品。

那天被錢四兒逼到退無可退的辛瑜,就是讓靳玉玲給解得圍。

可問題是,當時為了脫身,辛瑜說了句很坑人的違心話,不光刺激了錢四兒,還嚇壞了靳玉玲。

“丫頭,跟我說實話,你跟錢四兒說的是不是真的?”

“真不是,我就是胡編幾句,好打發他走人。”一提這事兒,辛瑜想死的心都有了。

靳玉玲帶有深意的看了看辛瑜,說,“那最好,姐姐勸你,若真有那心思,趁早兒別惦記,那————”

“靳總,有人跟著咱們。”副駕駛座上的保鏢突然發出警告。

辛瑜哪兒見過這個,慌得就要轉身回頭看。

靳玉玲一把按住她,“別回頭。”

“京城這幾年邪**兒不少,還有人盯上我啦,他們圖什麽?覺得日子過安穩了,想找點不痛快玩玩兒?”靳玉玲這麽一說,辛瑜捂著嘴樂了,剛才的緊張一掃而空。

靳玉玲衝著前麵的保鏢伸出手,“拿來吧,這樣總可以了吧?”

保鏢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說,“靳總,沒那麽嚴重,沒必要吧。”

靳玉玲吐口氣說,“隨你。”

司機不確定的說,“我覺得對方不是衝著靳總來的,那車在我印象裏,是從學校門口開始跟過來的。”

靳玉玲一聽,瞅著辛瑜說,“你這個死丫頭,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辛瑜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小臉羞紅,她真沒法說,人長得漂亮,平時追的人海了,她也不敢確定說,不是。

“咱走咱的,不管他們,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靳玉玲不在意的說。

後麵車裏還真是跟辛瑜來的。

姓景的那個,一開始他真惦記著跟王老實碰上一碰,他不信邪。

等打聽明白了,就知道自己那天真得謝謝小武哥,要不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囫圇個走出來。

以人家的本事,真要跟自己較勁兒,哪怕有唐三哥,他也得夾著尾巴趕緊跑,哪怕跑回蒙區,也未必就能踏實了。

那幾位爺,就沒一個好說話的。

躲著點吧。

小景把心思就放辛瑜身上了。

他覺得,王老實等人跟辛瑜也素不相識,當時湊巧了,算幫忙了,後麵自己再幹點啥,應該不會有人多事兒了。

他是被這個辛瑜迷的夠嗆了,越是得不到,越是讓人心裏發癢。

小景也知道,憑自己讓人家姑娘死心塌地是甭想了,用些個手段,小武哥會不高興的,那話兒還在他耳邊飄呢。

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用錢砸,因為有錢,小景對錢的能力很有信心,很多時候,不是錢沒用,而是不夠多。

看到辛瑜上了一輛車,小景急了眼,這肯定不知道跟什麽人出去瘋呢。

必須跟上去,瞅機會把人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