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塵埃落定

這個請求讓下麵不少人略微有些不滿,甚至有人麵上已露出譏諷來。然而,東陵無絕卻隻頓了片刻,便衝旁邊的侍者施了個眼色。侍者會意的點了點頭,遞上一束香來。

沐蘭恭敬的接過,點燃,上前跪拜下來。以前,因為知道是孟依青,所以,她行禮也隻是為了作給大家看,而這一次,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誠心向這位太後謝罪。

磕罷了頭,她站起身來,再度看向東陵無絕,向他揚起一抹最最燦爛的笑,又看了看下麵跪著的眾人,道:“今天怎麽不見國師莫言?”

東陵無絕看了看她,道:“他有事在身,來不了了。”

沐蘭聞言,微微有些詫異,在這個日子裏,還能有什麽事是比來參加太後葬禮更重要的?不過,看東陵無絕的神色,又不像有什麽異常狀況。

想到這裏,沐蘭有些失笑,她一個將死之人,還操心這麽多做什麽?人生聚散本就無常,雖然,不能見他最後一麵有些遺憾,但,這種場麵,不見也好。

沐蘭歎了一口氣,笑著道:“怎麽還不開始呢?總不會要由我這個獻祭之人來主持執刑吧?”

東陵無絕竟似乎並不是太著急,道:“如果,你沒有什麽遺言要說的話。”

遺言嗎?沐蘭最後看了他一眼,道:“那麽,請您保重,再見。”

再見。又是這個詞,東陵無絕將目光自她身上收回,轉向身後的侍者,道:“拿上來。”

侍者頜了頜首,不一會,托著一張蓋了白布的盤子端上前來。盤中,端放著一隻白玉瓷壺,一隻同色玉杯。

見此,沐蘭頗為意外。雖然他答應讓她死得體麵,但她也隻敢奢想著能得個全屍便差不多了,卻想不到,會是賜毒酒。比起白綾和刀刃,這種死法的確算是最仁慈的了。

侍者在東陵無絕麵前停了下來,東陵無絕抬手執起那玉壺,竟親自為她斟上了滿滿一杯酒。

看到這一幕,台下的人頓時驚呆了,紛紛以眼神交流著,不知這女人究竟是何身份,既是獻祭,又怎麽會令東陵無絕親自為她斟酒?

沐蘭倒是受之坦然,端起盛滿毒酒的酒杯,湊到鼻間聞了聞,半是玩味,半是認真的挑眉道:“這毒藥……藥效還好吧?”

東陵無絕竟難得的揚了揚唇角,道:“藥到命除。”

“那就好。”沐蘭滿意的點了點頭,垂下眸去,將手中的酒杯送至唇邊,一飲而盡。

冰涼的**一入喉便變得熱辣起來,直達心田。不過片刻,沐蘭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仿佛有人將她身體裏的力道瞬間抽空了一般。隨著喉頭一陣甜膩,眼前的景物劃過眼底,耳邊仿佛聽到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這毒發作得似乎不怎麽痛呢,是以什麽原理讓人致命的呢?這個念頭浮過腦海之後,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東陵無絕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沐蘭,抬了抬手。立刻便有禦醫領命上前來,檢查了一番她的脈搏呼吸。不一會,起身複命道:“回君上,人祭已去了。”

東陵無絕點了點頭,侍衛便上前來抬起地上的屍體送入皇陵內堆放人祭的墓室中。

同時,一聲炮響,太後的靈棺也被封入棺槨之中,抬入皇陵。

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靳寧靜靜看著這一切,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接下來的兩日,東陵無絕按照禮製,依舊留守在皇陵,直到所有儀式完畢。一切進展得很順利,隻除了,中間發生的一點點小插曲外。

那是發生在第二天,在即將封墓之時,一個他幾乎已經遺忘了的人出現在他麵前,懇請為太後上香磕頭。

那人一身素衣簡服,一頭烏黑柔亮的長發隻梳了個簡單的發式盤在腦後,未施粉黛的素顏略顯削瘦,卻更有一種別樣的柔弱之美。

這人正是已被廢了後位的榮紫璿。

“你怎麽會在這裏?”看到她,東陵無絕眉宇間微微醞釀起一絲不快。

榮紫璿聞言,一臉嫻靜,道:“奴婢現在是旻親王身邊的常侍,是隨旻親王一道來的。原本奴婢身份低賤,不該冒昧出現在您麵前,但昔日太後待我不薄,故想懇請您準我前去為太後上柱香,磕個頭,以盡心意。”

本來,被廢的皇後其身份與平民沒什麽不同,一般來說,後半生不是削發為尼,便是孤老冷宮。但榮紫璿命好,被廢之後,東陵應弦便前來請旨,懇請將她賜入王府為婢。東陵無絕知道,應弦這是想將她養在王府裏,卻也還是準了。

東陵無絕冷冷掃了她一眼,道:“你一個罪臣之女,哪來的資格?太後也不會想再見到你的,你還是留著這份心意,等著替你的家人上香磕頭吧。”

榮家勾結有窮,謀逆篡國,這罪,他正準備好好跟他們算一算呢。

榮紫璿眉眼跳動了一下,跪直了身子,道:“奴婢知道,我的家人罪孽深重,不敢奢求您的開恩。但奴婢是真心悔過,還請您明鑒。”

“你有沒有悔過,與朕沒有任何關係。”東陵無絕揮了揮手,道:“將她帶下去,讓旻親王好好整頓一下他府中的規矩。”

榮紫璿沒想到他竟如此決絕,眼底頓時一片黯淡,侍衛上前來不由分說的架起她便走。

轉身時,卻見一抹白衣身影迎麵而來。如絲黑發迎風輕揚,清婉絕塵的容顏之上意氣風發。近了時,那雙美眸含著一絲冷冷的笑,投注在她身上。

“德妃。”榮紫璿失聲輕喃著,卻被她眼中藏著的那抹恨意驚得渾身發涼。然而,不待她細看,對方已越過她身邊,走向了東陵無絕跟前。而她,則被侍衛架著,不容回頭的朝皇陵外圍走去。

數日後,榮慶儒因通敵判國,弑君謀亂而獲罪,因太後崩逝,君上大赦天下,故隻查抄了榮府,將主犯榮慶儒斬首示眾,其他從犯量刑依法論處。

此事塵埃落定之後,東陵無絕便在當日早朝中擬定了另外一道聖旨:“太後崩逝,朕甚是哀痛,此次遇襲之事,是朕之疏忽,故,朕決定效仿民間,為母守孝三年。三年內,免選秀,免賦稅,自即日起,禮樂慶典一概從簡,以澤天下。”

一時間,朝臣更替,民心所向,西楚在這國泰民安之下愈漸繁華。

三年後。

濟州城內,那家開了近三年的“煙雨樓”這幾日又爆滿了。原因無它,因為每個月的這幾天,是那位風靡全城的吳公子掛牌見客的日子。三年來,但凡這幾日,煙雨樓一準是座無虛席。其中,有不少還是不惜千裏慕名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