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裂痕

“怎麽樣?這可是人家太子的親筆血書。”沐蘭狀似同情的搖了搖頭,道:“他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跟您說,希望您看在他這一番誠心的份上,不要再派兵追他了,他自己會乖乖回國的。”

拓跋淩雲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逃獄的過程會被人歪曲成這樣。如果知道,隻怕就是死在牢裏,他也決不會逃的。當然,當他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這才明白他臨行前聽到的那一句“對不起”原來又是他自作多情,卻也隻能苦笑了。

東陵無絕很難相信事實就是沐蘭所說的那樣,畢竟,拓跋淩雲是怎樣的人,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斷不可能畏畏縮縮的寫下這麽一封血書來求饒。不過,他看過拓跋淩雲的字跡,而且,這布料也的確是他身上的衣物,就連血漬看起來也很新,證明的確是才寫不久。

那冰冷的唇角不禁緊抿了一下,再度看向眼前的女人時,目光裏有著一絲好奇與考究。這女人究竟是用了什麽法子,竟能騙得拓跋淩雲寫下這種東西?

靳寧很想說是她以這張臉勾引得拓跋淩雲神魂顛倒,才會寫下這種東西讓她來討好東陵無絕,然而,當著東陵無絕的麵,這種話她又實在說不出口。

其實,她心底也發了狂一樣的嫉妒,嫉妒沐蘭的這種本事,不管是什麽男人,似乎隻要一和她接觸,都會發瘋一樣的迷上她,對她唯命是從。她一直以為是因為這副自骨子裏透著嫵媚的皮囊,可如今,同樣的容貌,她還是比自己勝去這麽多。

見兩人神色各異的盯著自己,半天也不說話,沐蘭捂嘴打了個哈欠,道:“話我也帶到了,東西也交給你了,這件事其實跟我沒什麽關係。君上如果沒什麽要問的話,我還想再補個回籠覺呢。”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還是這麽囂張,竟還敢對他們下起了逐客令?見東陵無絕果然臉色也很不好看,靳寧挑了挑唇,諷道:“看來,你和拓跋淩雲關係還真不一般呢,連這麽丟人的血書他也交給你保管。”

“你沒聽說過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果碰巧打擊到了你弱小的心靈,那我這忙就算沒有白幫。”沐蘭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嗆得靳寧直掩鼻子,她卻徑直走回那個堆了稻草的角落,倚牆靠坐下來,眼一閉,當真便睡起覺來。

“你……”她竟敢當著她的麵和她如此叫囂?靳寧隻覺胸口像是壓了一口悶氣,怎麽也出不來。

東陵無絕站起身來,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目光卻是跟隨著沐蘭,停留在她身上,道:“毒是你解的?”

沐蘭連眼皮都懶得睜,哼哼兩聲算是回答。

“君上問你話呢,你這算什麽態度?”不知為何,看到她在她和東陵無絕麵前這般渾然沒有禮數,而東陵無絕竟也不追究,靳寧心底那把火就怎麽也止不住。

不過,沐蘭顯然是不準備搭理她的,這次,連哼也不哼了,靳寧有些幽怨的抬頭看向東陵無絕,意思是“你看怎麽辦”。

東陵絕雖然麵色冰冷,卻也不見有什麽怒意,收起那塊錦緞,道:“走吧。”說著,當先無便往牢外走去。

靳寧差點恨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心裏又是酸澀,又是質疑,腳下卻不敢怠慢的追上了他。

“您為什麽還這麽對她?”到了外麵,靳寧終於決定將話題挑開來。

東陵無絕腳步一頓,道:“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再也忍受不了那種裝傻充愣的折磨,靳寧一咬牙,道:“太後出了事,我一直都不敢過問您,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您和她一連消失了好幾天?你們呆在什麽地方,做過些什麽?又是為什麽,到了這種地步,您還如此的縱容她?”

這大概是自她醒後第一次情緒如此激動,反倒是東陵無絕,麵對她的質問,依舊是淡淡的,道:“你對她,似乎敵意很深?”

那些話衝口而出後,靳寧也有些後悔,又期待著他的答案,卻想不到換來的是他這麽不痛不癢的一句。

“是,從第一次見到她起,我就對她有了敵意。”靳寧索性坦白道:“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的,從一開始,您就對她不一樣。您,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東陵無絕看入她眼裏,第一次沒有對她的不安表示安慰,而是問道:“朕若真是喜歡她,你會怎樣?”

靳寧恍如被雷劈中了一般,渾身一陣發冷。雖然他用的是假設句,但,他既會這麽問,就說明他的心……他還問她會怎樣?她能怎樣?如果他真的喜歡上了沐蘭,她要如何才能爭得過?她的時間本來就已經不多了啊。

看那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湧出,東陵無絕忽然笑開來,抬手替她拭了拭淚痕,道:“傻瓜,就算你不相信朕,也不相信你自己嗎?”

他的轉變讓靳寧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那隻替她抹淚的手依舊那麽溫柔,透過水霧,他正一臉迷人的淺笑看著她。

“從有窮回來後,你變得愛哭了。”東陵無絕抹去她臉上最後一絲殘留的淚痕,道:“以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也不知跑哪裏去了。”

這番話讓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有往回湧的趨勢,靳寧忙暗自吸氣忍了下去,道:“淚水是因為知道失去後的恐懼與痛苦,我總怕,怕能與你在一起的時光越來越少了。如果這個時候你再愛上了別人,我……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麵對沒有你的日子。”

她對他的依戀深得像要溢出來一般,沒有半點偽裝,東陵無絕看在眼裏,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頭,道:“別瞎想了,回去梳洗一下吧,朕還有事要去處理,就不陪你了。”

也許是她太怕失去,總覺得他這次回來後對她冷淡了許多。但轉念一想,如今他正忙著太後的事,連休息都顧不上,自然就更顧不上她了。

這樣自我安慰著,靳寧的心總算稍稍平靜一些,見他轉身就要走,不由得又喚住了他,道:“君上,明天就是第七天了,您……真會殺了她嗎?”

背對著她,東陵無絕眼神瞬間幽暗了許多,似乎是還沒設想過這個問題一般,好一會,才道:“是。”

看他漸行漸遠,靳寧這才轉身朝別苑走去。

鄔江縣的牢飯一日兩餐,雖然隻是稀飯或窩頭配鹹菜,但至少還算幹淨。而這日,獄卒給她端來的卻是一碗白飯,一碗紅燒肘子,一碗油酥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