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過節,黑林溝裏卻一派熱鬧景象,三千響的大地紅劈裏啪啦響個不停,陣陣肉香菜香撲鼻,村裏正在慶祝一件大喜事。

“老牛,恭喜恭喜啊,你兒子可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以後吃了皇糧,可別忘記咱黑林溝喔!”

“那是那是,別管以後走多遠,老根還在咱黑林溝嘛!”

村民紛紛向村民牛大水道賀,牛大水的三兒子考上了南山師範大學地球科學係,作為村裏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村民也覺得臉上有光彩,紛紛提著禮物前來道喜。

看著進進出出的賓客,牛大水的心裏別提有多痛快了,他是天生的小兒麻痹,走路一瘸一拐的,自小就被村裏人笑話,不過現在總算是熬出頭了,自己的兒子考上省裏師範大學,以後就是人民教師,有身份又有麵子,自己跟老伴以後也就跟著搬進城裏,享福去了!

“他二叔,俺們給你道喜來了!”蘇葉的父親蘇長河,帶著妻子女兒,手裏提著一兜水果,臉上露出憨厚的笑意。

蘇長河今年五十歲,一臉的滄桑,三年前因為兒子蘇葉的事情,一夜間滿頭白發。去年又因為廠裏的工友操作失誤,導致小臂和腿部嚴重灼傷,後來一直在家養傷。相比起意氣風發的牛大水,蘇長河家的境況可謂一年不如一年。

“哎呦,不敢當不敢當,這位是蘇大哥的閨女吧,以前常常考鄉裏第一,這次一定考了個更好的學校吧?”牛大水意味深長的看著蘇長河,嘴角掛著絲絲冷笑。

牛大水當然知道,蘇長河最引以為傲的女兒蘇小妹,這次連一所大學的通知書都沒有收到呢,八成是考砸了!他心裏那叫一個痛快啊,被人鄙視了這麽多年,總算有個打臉的機會了,蘇小妹什麽水平,那是常常被學校老師通報表揚的特級生,現在怎麽樣,連個通知書都等不到吧,還不是要乖乖回家務農,以後再嫁個種地的黑臉漢子!

蘇長河尷尬一笑,“妮子考的不好,還沒有收到通知書,不如你家娃子。”

牛大水聽了這話,心裏那叫一個舒坦,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的,牛大水的老婆在一邊順口說了句,“他二叔也別太傷心了,妮子沒考好,不是還有個能幹的兒子嘛,聽說他跟人學醫,可是賺了大錢吧!”

牛大水的老婆話一出口,蘇長河和他老婆王翠的臉色立即變了,兩位可憐的老人默默低著頭,不敢直麵周圍冷笑的目光。

“死婆娘,亂嚼舌頭!”牛大水狠狠瞪了眼老婆,心裏卻是舒暢無比,仿佛也忘記自己腿瘸的毛病了,高傲的挺直了胸膛,什麽叫翻身農奴把歌唱,他可是徹底體會到了。

“俺聽說,蘇老二家的大兒子,在城裏殺了人,被政府判了死刑!”旁邊有好事的村民議論道。

“恩,俺大侄在市裏當保安,他說親眼看到蘇家的大小子拿刀捅死好幾百人,那血流的滿地都是啊!”

“唉,蘇老二人挺憨厚的,怎麽就生了怎麽個殺人的畜生呢,俺還聽人說,他大兒子是跟人賭錢,賭輸了幾百萬呢,這才起了殺心!”

“哼,俺從小就覺得他大兒子賊溜溜的不是個好東西,你們還記得不,十五年前俺家丟了一輛東風拖拉機,指不定就是......”

村民的小聲議論,蘇長河夫妻都聽在耳裏,他們雖然知道村民說的不對,可是也不敢出口反駁,甚至連頭也不敢抬。說啥哩,怪就怪自己兒子不爭氣,好好的當你的醫生唄,幹嘛去犯法呢!老兩口因為兒子的事情,不知道遭受過多少流言蜚語,他們沒有任何反抗,隻是默默承受著,甚至還主動幫村民幹活,就像所有的父母一樣,自己兒子做了錯事,甘心情願為兒子贖罪。

委屈的淚花在眼中打轉,蘇小妹的臉上滿是淚水,村民的話越來越難聽了,她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怒斥道:“你們不要胡說!我哥哥從來就沒有賭博,他是為了給自己師傅報仇,這才被國際法庭判刑的,而且他現在早就出來了,還做了大醫院的醫生,你們不能隨便誹謗別人!”

“妮子,快別說了。”蘇葉的老娘忙拉了拉女兒的衣角,又撩起衣服擦了擦淚,她知道自己閨女說的是實話,可是實話又有誰信哩!

村民們冷笑著看著蘇長河一家人,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村民當然更相信流言,因為蘇長河是他們村最早轉正的工人,當年可是讓很多人眼紅。還有,蘇家的閨女實在太耀眼了,從小都是班裏第一名,長得還挺水靈,村民嘴上不說,心裏嫉妒的要死,現在看著他家落難,可是巴不得呢。

“村民們注意啦,現在有請咱們村的小魁星牛大寶上彩車,咱們要帶著魁星,沿著村裏的大道走一圈,讓村裏村外的鄉親們,一起沾沾喜慶咯!”村長拿著個破喇叭,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大聲吼道。

村民們的掌聲立即響了起來,在掌聲和鞭炮聲中,牛三水的兒子牛大寶扭扭捏捏的登上村裏唯一的彩車,牛大寶全身披紅掛彩,胸前還係著一朵大紅花,要不是鼻梁上架著的近視鏡,還真像古代的中舉的書生呢。

“下麵我宣布,黑林溝魁星遊街儀式,正式開始!”村長的右手大力向前一揮,八根拇指粗的麻雷子同時響起,馬糞紙的碎屑飄舞著,歡聲雷動,四名村中壯漢抬起彩車,在嗩呐聲和鞭炮聲中,牛大寶向某位偉人一樣,不停的向村民揮舞著右手。

“嘎吱!”

“嘎吱!”

兩輛黑色奧迪a6,一前一後的停在村口,從車裏走出七八個穿著西裝領帶,模樣白淨的中年人,一起往村裏趕來。

“請問,誰是這裏的村長?”走在最前麵的一位中年人,粗眉大眼,一臉的嚴肅。

黑林溝的老村長趕緊走過去,心裏像是敲著大鼓,顫抖著說道,“各位領導好,俺就是黑林溝的村委書記兼村長,趙大蹦。”

中年人點點頭,主動和趙大蹦握握手,不冷不熱的說道,“大蹦同誌啊,我是省教育廳副廳長盛南國,你們村張燈結彩的,這是在做什麽?”

趙村長一聽,人家居然是省裏的大官,趕緊回答道,“報告副,副廳長,俺們村剛剛考上一個大學生,俺們村民都給他父母慶祝呢!您看看那邊,那輛彩車就是我們村傳下來的的風俗,凡是中了功名的後生,俺們村都給他們掛彩遊街,讓村裏都沾沾喜慶!”

“趙村長啊,這個我可要批評你了,現在教育部一直在批評‘高考狀元秀’一類的封建迷信活動,你們村搞慶祝可以理解,但是像遊街掛彩這類活動,容易引導不正確的價值觀,屬於國家明令禁止的東西,必須馬上停止!”

趙大蹦可是從70年代過來的人,他一聽省裏來的副廳長說遊街是“封建迷信”,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擦了把汗,衝著彩車一聲大喝,“你們聽到沒有,趕緊把彩車停下,我一直教育你們,多學習多看報,不要搞封建主義那一套......”

四個壯漢見村長和省裏來的大官都在看著自己,還以為自己犯了大事,趕緊把彩車往地上一蹲,低著頭站成一排,等著領導批評教育。可憐的牛大寶從彩車上蹲下來,隨著彩車滾落在地上,弄得全身都是泥土,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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