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房中溫存了一陣,下人來稟報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崔繹才放開了持盈,準備去和楊瓊把酒言歡。

“你不去?”崔繹問。

持盈無辜地看著他:“你們一群男人喝酒,我跟著去做什麽,我坐在一旁,他們幾個定放不開,還是不去了。”

崔繹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書卷扔開:“去,楊瓊說要當麵謝你贈銀解圍之恩。”

持盈拗不過他,隻得點了頭,想了想又說:“派人把謝公子也叫上?”

崔繹的臉頓時拉長了:“叫他做什麽,屁大點本事沒有,成天閑著吃幹飯,看著就煩。”

持盈無語地說:“人家來投奔你,是你不給人安排事兒做,再說先生不也沒做什麽,也沒見你心疼那口飯。”

崔繹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愛妃是在暗示本王可以把百裏讚踹出門去了麽?”

持盈正要分辨兩句,崔繹豎起手掌:“依你就是了。——去請謝公子過來一起吃酒。”房中一個丫鬟馬上領命去了。

持盈一陣想笑,自從懷孕以來,崔繹是越來越聽話了,好像生怕她一不高興就會出事一樣,也不知軍營裏那些個成天被他呼來喝去的將士們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幻滅。

換了一身衣裳後,持盈隨同崔繹去往容錦苑,隻見堂中置了四客席一主席,曹遷等四人正在門外恭候,二人一踏進院門,眾人忙上前行禮。

“不必多禮了,坐吧。”崔繹大步走上主席,先扶持盈在身邊坐下,然後自己才坐下。

左右各兩席,曹遷和百裏讚居上,楊瓊和謝永則坐在靠門的位置。

酒菜上齊,持盈給崔繹斟滿一杯,崔繹舉杯:“今天本王和楊兄弟比試,本王輸了,輸得服氣,來,喝!”

楊瓊忙謙虛幾句不敢承讓,百裏讚拱手笑道:“王爺勝不驕敗不餒,頗有容人雅量,自古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識,楊公子日後定能與曹將軍一樣,成為王爺的左膀右臂,讚在此恭賀王爺了。”

崔繹麵有笑意:“說得好,來,再喝!”

眾人又喝一輪,持盈一邊給崔繹布菜,一邊提議:“王爺是軍中戰神,楊公子是名將之後,一個身經百戰,一個卻略勝一籌,這場比試真不知有多精彩,可惜妾身沒這眼福親眼看看,不如王爺給我們說說?”

崔繹喝得高興,也不怕當著百裏讚和謝永的麵出醜,大手一揮:“仲行來說吧,從頭說,本王口才不好,講不出來。”

曹遷熟悉崔繹的性格,知道他征戰多年鮮逢敵手,這回竟然有人能贏他,而且日後還要在他麾下效力,那是打心底裏高興,也不推辭,以目光詢問楊瓊獲得首肯後,便清清嗓子開始說:“這故事要說起來話可就長了,今天中午吃過午飯,戴將軍安排我去火字營給新兵編隊安排訓練,當時營地裏黑壓壓站了千多人,老的少的層次不齊,我站在台子上一眼就望見楊兄弟,身板一看就知道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不吵不鬧,就多留了個心。”

正午的軍營裏,上千號新兵蛋【縱橫】子老老少少站滿了習武場,曹遷將人按二十人一小隊分好,又從中點了看上去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做小隊長,楊瓊也被點為小隊長,帶著一隊人去場邊空地練習,一人一杆木槍,對著空氣虛

刺。

曹遷頂著烈日編好隊,然後拿著名簿挨個兒去核對,核對到楊瓊所在的小隊,卡住了。

楊瓊的動作和別的人不太一樣,曹遷盯著仔細研究了半天才發現,別人都是同手同腳地紮弓步,他是反的,別人握槍兩手心相對,他兩手心都向內,而且沒有轉槍頭的習慣,直接就用槍尾去刺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曹遷於是下馬去,握著他的手腕給糾正過來,看看滿意了,又去核對另一隊。

過了一會兒整場轉完了,曹遷想起那個握槍姿勢奇怪的小子,又繞回去一看,好嘛,敢情自己前腳剛走他後腳又按著那錯誤的方式去訓練了。

於是耐心的曹將軍再次下馬去糾正他。

說到這裏的時候曹遷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當時不知道,過後想想真恨不得把臉抹下來扔溝裏去,楊兄弟出身名門,從小練的都是正統的楊家槍,是我孤陋寡聞了,還大言不慚地要指正楊兄弟,真是丟人呐。”

楊瓊忙道:“曹將軍哪裏話,是我一開始沒說清楚。而且天下武學無高低貴賤、正統不正統之分,無非是套路有區別,習慣不同,相互指點才能進步。”

持盈笑著說:“是這個理,王爺輸了也這麽高興,想必是從楊公子身上學到了東西。”

崔繹欣然點頭:“不錯,本王確實獲益良多,能和楊海將軍的後人切磋討教,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席間一片歡聲笑語,吃了幾口菜,曹遷又開始講後麵的事。

兩度糾正了楊瓊的姿勢後,曹遷忍不住問:“你過去習過武?”

楊瓊滿頭大汗,點頭回答:“從小跟著父兄習槍法。”

曹遷不禁皺眉,從小就以錯誤的方式拿槍,這習慣改起來可難了,又說:“習的什麽槍法,耍幾式我瞧瞧?”

楊瓊抹了一把汗,抱拳應了,其餘士兵都自覺散開,讓出空間給他施展,同時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新來就敢和將軍對著幹的年輕人,不知道他瓶子裏裝的幾斤幾兩。

楊瓊手握木槍,於空場中央紮了個馬步,氣沉丹田,繼而呼喝一聲,掄槍平地躍起,漂亮地畫了個圓,凜冽的氣勁頓時將滿地的沙土激得四散飛揚,圍觀眾士兵紛紛驚呼後退。

接著他便將楊家槍第一套完整演示了一遍,每一招每一式無不怪異非常,然而又攻守兼備,半徑三尺之內毫無破綻,同時每一槍刺出去,總以一個常人難以想象的弧度收回,然後槍尾再補上一下子。

曹遷站在場邊看,腦中假想了一個人在和他對打,要如何防守如何進攻……越想越是心驚肉跳,以自己的能力,竟是根本無法突破他的防禦,更無法阻止他的攻勢,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槍法?

一套槍法演練完畢,其他門外漢新兵隻是看了個熱鬧,鬧哄哄地鼓起掌來。

楊瓊木槍一揮,收勢,抱拳向曹遷行禮:“獻醜了。”

曹遷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難以置信地問:“兄台貴姓?”

楊瓊報上了名字,曹遷沒聽說過,但也知道他絕非普通人,於是第一時間派人去主營通知了崔繹。

崔繹端著酒杯說:“本王當時正在同戴將軍議事,仲行派人來報,說火字營裏出了個槍法了

得的新兵,請本王親自去看一眼。”

曹遷笑道:“王爺趕過來之前,我和楊兄弟也比劃了兩招,勉強能防得住,一旦想反守為攻,馬上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下午崔繹在帳中接到通報,得知曹遷遇到了對手,馬上就騎上金烏趕著去火字營討場子,火字營中向來都是滿地新兵,何曾出現過王爺這麽大來頭的人物,一時間整個營地的人都不訓練了,全圍過來看熱鬧。

金烏表示你們這幫沒見識的不要**,不然踩你們一臉馬蹄印子。

持盈:“……”

崔繹幹咳兩聲,插嘴道:“金烏傲得很,除了本王誰也不讓騎。生人一旦靠近,從來都是抬蹄子就踩,寵壞了。”

持盈笑吟吟道:“那可奇了,妾身打馬廄邊過的時候,那孩子還打著響鼻湊過來討摸呢。”

崔繹也笑起來,眼中滿是寵意:“那是你。莫打岔,仲行接著說。”

火字營練武場上,崔繹將手中韁繩拋給曹遷,然後歪著頭皺著眉打量楊瓊。

楊瓊的個頭與崔繹不相上下,但略顯清瘦,五官端正,雖然一身粗布舊衣補丁摞補丁,卻洗的很幹淨,看得出是個人窮誌不窮的大好青年。

尤其是他的體格,天生就是習武的料。

崔繹自己就是個武學奇才,知道習武之人最重體格,楊瓊雖然給人瘦的感覺,卻並不顯得弱。

崔繹聽持盈提過楊海後人,但不知道那人叫什麽,持盈以為楊瓊會先到王府來,於是也就忘了說。楊瓊也知道武王其人,但以崔繹的身份,當然不會主動自報家門,於是也不知道來的是誰。兩人對視了片刻,崔繹先開口了。

“聽說你槍法了得,”崔繹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已經信了大半,隻是想來求證一下他強的程度,“過來比劃比劃?”

楊瓊就算不認得他,也認得那身將軍戰袍,不敢逾禮,抱拳跪下:“小人隻會點粗淺槍法,哪敢在將軍麵前賣弄。”

崔繹一臉漠然,接過校尉遞來的一杆畫戟,又示意他去武器架上挑稱手的兵器。

楊瓊見狀隻得應承下來,卻不去武器架處,而是請求允許他回營房去取自己的隨身兵器,崔繹覺得無所謂,就讓他去了,結果楊瓊回來時,手裏的兵器瞬間亮瞎了他的眼。

九尺有餘的銀白長槍,竟兩端都是槍頭,曹遷到這時才恍然大悟,為何他從不調轉槍頭,以及他那些令人費解的動作,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雙頭銀月槍,東靖鎮北將軍楊海的武器,對於後世人而言,有如神話一般的存在。

崔繹終於明白這個連曹遷都擺不平的小子是誰了,頓時混身的血都沸騰了,兩眼直放光,問:“你姓楊?”

楊瓊隻當他是確認自己的名字,遂點頭:“小人楊瓊,字公琪。”

很好!崔繹興奮了,手一揮:“牽兩匹馬來。”

曹遷一愣,就要去把金烏牽來,崔繹搖頭:“牽兩匹普通軍馬過來。”

楊瓊沒說自己會騎馬,但崔繹連意見都不問他,他也不可能說自己“不會騎馬”,於是軍馬牽來,二人各自上馬,分立兩端,有好事之徒取了鼓槌,咚咚咚一陣狂敲,場上的氣氛越發熱火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