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今天又派人到西營去傳我,”崔繹再次摸上她的身體,力氣就小得多了,“說我不妻無子乃是大不孝,有什麽顏麵見列祖列宗,讓我以後都不用去請安了。”

哦,被皇上罵不妻無子大不孝,所以就忙著亡羊補牢來了,持盈連說他什麽好都不知道了,故意說:“哦,原來王爺娶我就是為了生孩子。”

崔繹在她胸口逡巡的手摹地就頓住了。

“王爺……”

“如果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持盈還沒反應過來,崔繹已經從她身上下去了,翻過身扯過被子一蓋,不再吭聲。

這這這……這是什麽神展開啊!說停就停,還不讓人撒嬌了麽?持盈簡直無語凝噎了,翻身湊上去,搖搖他的肩:“王爺?王爺生氣了?”

崔繹背對著她不說話,持盈忍不住笑了,從後麵抱著他的腰,問:“這麽憋著不難受?”

崔繹怒得一把甩開她:“你不要得寸進尺!”

持盈幹脆趴在他肩膀上,壓得他動也動不了,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個道理王爺早就該明白的,為何到今天才……其實,是王爺自己不想要孩子吧?所以碰也不碰我。”

崔繹扭頭看著他,持盈也目不轉睛地回望著他。

“王爺能告訴我為什麽不想要孩子嗎?”

崔繹目光一閃避開,語氣淡漠地道:“因為生孩子會死。”

持盈愣了下:“什麽?”

“我六歲那年,宮裏有位娘娘在生孩子的時候……死了,人和孩子都死了。”

持盈:“……”

崔繹舔了舔嘴唇,一副無所謂的口氣:“睡吧,反正本王也不稀罕皇位,不用請安還能省點事兒。”

原來他是怕我會死……持盈心頭一時五味雜陳,鼻腔內一陣發酸,忍不住用力抱住了崔繹。

同樣是男人,一個可以眼睜睜看著她被燒死在大火中,另一個卻因為害怕她會死於生產而連碰也不敢碰她。同樣是男人,同樣是一個爹生出來的,為什麽做人的差距會這麽大?

崔繹摸了摸她的頭,又用手指在她腮邊輕輕刮了一下,持盈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流出了眼淚。

“沒什麽好哭的,快睡吧。”崔繹在她臉頰上吻了吻,要將她推開。

持盈卻死死抱著他不放。

哪個男人不知道生孩子就是闖鬼門關,然而又有誰會因為害怕妻子死去而寧可背負不孝的罵名?

“可是我想要孩子。”

聞聲,崔繹翻過身來,將她抱在懷裏:“你說什麽?”

持盈將頭埋在他懷裏,哽咽著說:“我想要孩子,就算可能會死,我也想要。”

整整六年,那人以自私之名,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力,使得她隻能眼看著那些侍妾側妃一個個母子偕樂,隻有她孤孤單單,永遠體會不到那份幸福。

崔繹低聲問:“你真的這麽想?”

持盈用力連連點頭,反問:“王爺就從來沒有想過嗎?”

崔繹用行動回答了她。

卸掉了畏懼的枷鎖後,二人幾乎每晚都要摟在一處溫存許久,崔繹今年二十四,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又勤於鍛煉,體格強健,常要折騰到半夜才結束。

但偶爾也會出現崔繹回家來已經很累了,抱著她親吻一陣,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持盈每每哭笑不得,隻得扯過被子來給他蓋好,然後枕著他一條胳膊,自己也閉眼睡覺。

日子忽然就像調了蜜一樣甜,哪怕謝玉嬋再怎麽跑來自己跟前撒潑耍賴,持盈也能一笑置之,每天仍舊在院子裏繡繡花,或去程府找程奉儀學看病,悠閑自在得幾乎就要忘記自己嫁進武王府的初衷了。

是年初冬,持盈惡心犯嘔,經程奉儀確診,已有三個月身孕。

一時間整個武王府都沸騰了,丫鬟小廝奔走相告,不到一刻鍾,就連馬房倒馬糞的夥計都接到了喜訊。

接到消息的崔繹二話不說拋下正在操練的士兵們,化身無敵壓路機,騎著金烏一路平碾了回來,後麵還跟著個來看熱鬧兼道賀的曹遷。

屋子裏已經站滿了人,程奉儀和自家相公翟讓是專程把持盈送回來的,百裏讚謝永身為客卿自然也趕來賀喜,崔繹進門時,小秋正喜極而泣,拉著持盈的手呱啦呱啦說著什麽。

崔繹眉頭皺起:“你來做什麽?”

被他銳利的目光一掃,謝玉嬋不由得縮了一下,囁嚅地道:“我過來看看嘛……”

崔繹轉頭就朝門外的小廝們吼吼:“誰放她進來的!當本王的話都是耳旁風是嗎!”

小廝們慌忙跪了一地求饒,謝永在一旁表情尷尬,持盈見狀,隻得出來解圍:“是我讓他們放人的,謝公子和謝姑娘是來道喜的,怎麽好把人攔在外頭。”

崔繹這才沒話說了,百裏讚也笑著打圓場:“大家聽聞夫人要給王爺生小世子了,都過來道一聲喜,既然王爺回來了,那我們就多不打攪了。”說著朝翟讓夫婦倆使眼色,三人一同起身告辭,崔繹心情好到爆棚,難得地也拱手回了禮。

“那……我們也回去了。”謝永忐忑地觀察著崔繹的臉色,小步朝門口挪去,路過妹妹身邊,伸手扯了一下她。

謝玉嬋一甩袖子不肯走,謝永扯了幾下拉不走她,又不好一個人先走,急得滿頭都是汗。

好在崔繹現在眼裏根本裝不進別人,程奉儀一讓開,他馬上就坐進了持盈身邊的椅子裏,一把抓過她的手,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腦袋打結,最後擠出幾個字:“現在……什麽感覺?”

一旁小秋撲哧一聲就笑了,持盈也是哭笑不得,說:“孩子才三個月,能有什麽感覺,瞧你那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崔繹習慣性麵癱,但兩眼睛都快往外冒桃心了,咂了下嘴,決定還是說點什麽彌補一下自己的形象。

“你……嗯,注意多休息,多吃點,還有早晨就不用起來服侍本王更衣了,晚上也是,這些丫鬟們會做,還有每天要讓大夫過來看看,還有……”

小秋憋笑憋得要內傷了,持盈正要說句什麽,卻聽到謝玉嬋在門邊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謝玉嬋兩條胳膊抄在胸前,一臉看不下去的惡心表情,說:“這嬌貴的,皇後生孩子都沒這麽誇張,何況還隻是個妾,生出個什麽來還不知道呢。”

“你!”崔繹瞬間就發飆了,要不是持盈趕忙將他拉住,估計得衝上去一腳把人踹飛出去。

持盈一邊按著崔繹一邊說:“為人父母之

心,總是會擔心得過多,更別說這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子,王爺緊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和我嬌不嬌貴有什麽關係。”

謝玉嬋將滿滿的嫉妒和鄙夷都寫在了臉上,恨恨地盯著她的肚子,像是想把那孩子挖出來一樣。“第一個孩子怎麽了,一個妾生的孩子,能有什麽出息,等應融哥哥娶了我,想要多少孩子我就能給他生多少,而且個個都比你肚子裏出來的要強一千倍一萬倍!”

謝永差點被妹妹這番話嚇破了膽,趕緊地去拽她:“瞎說什麽呢,還不快走!王爺夫人多包涵,玉嬋她不懂事亂說的,當不得真。”

謝玉嬋用力一甩袖子:“走什麽走!我哪裏說錯了!為什麽要走,我和應融哥哥是有婚約的,我才是這個家裏的女主人!不就是來晚了幾天,就被她一個妾登堂入室,到頭來我還得避著她,這傳出去還不笑掉人大牙啊!”

“婚約?什麽婚約?”崔繹被持盈攔著動不了,聽到這個詞,不由眯起了眼。

謝玉嬋甩脫了哥哥,大步衝到崔繹的麵前,兩眼含淚,無限悲戚地說:“應融哥哥你不記得了嗎?我周歲那天,表姨帶著你回家省親,你還看過我抓周的呀!我抓到了表姨的點翠飛鳳簪,表姨就給我們定了婚約,我從那時候起就是你的王妃了呀!”

崔繹冷冷看著她:“本王可不記得有這回事。”

謝玉嬋叫得更大聲了:“不記得?怎麽可能,我都清清楚楚記得,你怎麽可能不記得了呢?你怎麽能忘了呢,我是你的王妃啊,你怎麽能把我忘了呢?”

崔繹忍無可忍,怒吼起來:“夠了!”

謝玉嬋被他嚇得一哆嗦,不知所措地後退了兩步。

“本王的王妃隻有長孫持盈一個,沒有你謝玉嬋什麽事!”崔繹霍然抬臂指著門外,“要不是看在端母妃的麵子上,本王早就把你踢出門去了,還不快滾!”

這還是謝玉嬋住進王府以來,崔繹第一次當著她的麵表示了不歡迎,謝玉嬋用力吸了一口氣,兩手捂著胸口,泫然欲泣:“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相信!我才是你的王妃!”

崔繹麵無表情:“我數到三。一。”

謝玉嬋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我不相信!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嗎,你一直在等我啊!為什麽現在卻告訴我你已經不愛我了呢!”

崔繹冷冷道:“本王從來就沒愛過你,更沒有等過你。二。”

謝玉嬋癱坐在地上,如喪考妣般嚎啕大哭,持盈忍不住皺起了眉,不知道她在家裏是不是也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坐在地上大哭大鬧,這和大街上的潑婦有什麽分別?

眼看崔繹就要把“三”說出口,謝永拽不走妹妹,隻能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王爺息怒!王爺息怒!當年皇後娘娘確實在謝家人麵前提過為王爺和玉嬋訂婚的事,但之後就不了了之沒有再提,爹和大娘一直把這事記在心裏,從小就告訴玉嬋,她將來長大了要嫁給王爺,十五年來,她都是懷著這份憧憬長大的,縱然她有千般不對,對王爺的心也是真的啊,請王爺原諒她這一回吧!”

崔繹聽了這話,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反問:“莫非謝家覺得本王的王妃就該是個潑婦?”

謝永無話可說,隻能盡量把頭埋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