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各位這段時間的照顧,我先走了。”

七海抱著一個紙箱,裏麵是一隻名叫小光的白色小貓,和一些搬家中遺漏的零碎物品,與櫻花莊的眾人進行著最後的告別。

櫻花莊的眾人表情多少有些複雜,但也沒人說什麽,畢竟明天開學之後就能見麵,不是什麽真正的分離,而七海的離開,代表她每天可以省下不少時間,那邊的生活也顯然更好,對她而言是完全的好事。

要說唯一比較微妙的,就是七海是以女仆的身份,住進一個單身且有錢的男人家裏……

然而七海本人對此都沒什麽意見,荻原明來的那兩趟,言行中又透露著對她十足的關愛維護,同樣讓人沒法說什麽。

最終也隻能揮揮手,目送七海豪氣的打上出租車離開。

在某些理由的驅動下,七海還是開始舍得花錢了的,比如今天培訓結束後打算繼續搬家,因而回了一趟櫻花莊,耽誤了時間,要趕緊回去準備晚餐。

打開門,她試著向屋裏喊了一句:“我回來了!”

如同昨晚那樣無人回應,隻有貓叫。

七海的臉上稍稍閃過一點落寞,又很快恢複如初。

大黑扭著屁股晃悠了過來,小白也從棧道上一路趕來,不過在看到七海抱著的紙箱子裏探出一個貓頭時,兩隻貓同時停下了腳步。

七海關好了門,這才把箱子放在地上,有些緊張的蹲在那裏,看著三隻貓的初次接觸,

荻原明家裏的兩隻都是徹底的家貓,不像散養的貓那樣“見多識廣”,對陌生生物的警惕性較強,也會有一定的地盤意識,一看到外來的貓,在好奇的同時,也顯得不是那麽友好。

至於之前一直處於散養狀態,和櫻花莊那好幾隻貓和諧相處的小光則沒那麽大顧慮,更多是對新環境的不安和好奇,它在地上嗅了嗅,又看了看帶著鼓勵笑容的七海,試探性的往大黑走去。

然後就被大黑給“哈——”了。

初次接觸失敗了。

七海趕緊去揉著大黑的腦袋安撫住它,正在想辦法時,聽到了從門外傳來的聲音。

“我警告你啊霞之丘小姐,不要動手動腳的。”

“剛才在商場裏,荻原先生可不是這樣說的,怎麽一回家就變得那麽正直呢,莫非……”

說話間,門被打開了,然後便是六……不,如果算上貓,有整整十二隻眼睛在大眼對小眼。

荻原明稍微愣了愣,很快便看向了多出來的小白貓,雖然和小白一樣都是白色,但這隻的體型更小一些,沒有小白那麽修長漂亮,看起來要更加可愛幾分。

嗯,也可以說更加憨了幾分。

“它叫什麽?”荻原明問道。

七海回過神來,回答道:“這孩子叫小光。”

霞之丘詩羽蹲下來,一邊笑眯眯的招呼著小光,一邊揶揄道:“雖然是很普通的名字,但很顯然,這份起名水平已經比我們的荻原先生高出很多了。”

荻原明輕輕的“嘁”了一聲,換上了拖鞋,看著小光往霞之丘詩羽那走去,便在半途俯身一撈,抱著小光進了客廳。

留下霞之丘詩羽蹲在門口,臉上帶著極度錯愕的淩亂。

七海左右看了看,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霞之丘詩羽瞪了她一眼,將一個購物袋扔到了她懷裏,留下了一句“你的”,然後便氣衝衝的換鞋進屋去了。

七海好奇的打開購物袋,看到了一個相當符合她喜好的白色挎包,眼前一亮,但即使霞之丘詩羽已經說過是給她的,她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收下,急匆匆的跟進了屋。

進到客廳,她看到荻原明在沙發上擼著貓,而霞之丘詩羽從沙發後麵趴在靠背上,以一種超——不滿的眼神死死盯著荻原明的側臉看,相距隻有不到三十厘米。

“荻原先生,您有沒有為剛才將一隻正走向女孩子的貓中途劫走的行為產生一點羞愧感,哪怕隻是一點點。”

“沒有。”

“那您這樣的人,有沒有做出過在街上搶小女孩棒棒糖的行為。”

“當然沒有,我怎會那般無恥?”

“那您能不能意識到,您剛才的行為和這很像!?”

“完全不同,這個問題的重點在於棒棒糖是小女孩的,而貓不是你的。”

“可是它正走向我!在這種時候,我們是否應當尊重貓自己的選擇?”

“可以,那麽你覺得它現在會選擇誰。”

霞之丘詩羽視線偏移,看到已經在荻原明手底下爽到翻著身的呼嚕的小光,恨得幾乎咬碎了牙。

七海帶著不知如何是好的苦笑站在一旁,與其說不知道怎麽勸,更多的是因為那份難以融入的氣氛感。

察覺到這個原因後,七海從昨夜開始的落寞心情,第三次出現。

荻原先生和霞之丘小姐的關係,好像變得更好了……?

這種看到兩人吵架,第三者笑著說你們關係真好的橋段並非沒有道理,因為某些吵吵鬧鬧的樣子,其實表現出了兩人卸下禮儀,心防等種種阻礙,在一種名為“距離感”的東西上的接近。

隻要不是那種真正在交惡的爭吵,其距離感反而比麵帶微笑融洽交流的兩人要小得多。

而從她認識兩個人開始,兩人的距離感就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若即若離般的位置,似乎被某層障礙堅定的隔開,而今天,這份障礙好像突然就被打破了,讓本就距離很近的兩人,終於觸碰在了一起。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那種無法融入的氛圍,明明站的那麽近,卻又感覺自己很遠很遠,遠到兩人在結束交流前,仿佛永遠無法注意到自己,也無法聽到自己的聲音。

她陷入了這樣的茫然裏,感到不知所措。

直到荻原明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在那發什麽愣呢,小七海,對禮物不滿意嗎?”

荻原明的臉色帶著幾分愁苦,連揉弄小光的手都停了下來,敷衍般的放在了它的腦袋上,以一種發自心靈的疲憊聲音說道:“為了買那個包,這位霞之丘小姐可是拉著我把整個商場走了一遍,如果沒對上你喜好的話……呃,如果真沒對上……明天咱再一起去逛逛?”

七海趕緊擺著手道:“不不不!沒有不滿意!我很喜歡!但是……荻原先生給我的工資已經很高了,我可以自己買的……”

霞之丘詩羽趁機伸手摸了摸荻原明懷裏的小光,意圖將貓的注意力引向自己,同時很假的歎了口氣:“好可憐的荻原先生,就連想給女孩子送件禮物都送不出去呢。”

荻原明用手托了托貓的腦袋,仿佛想要把小光遞給霞之丘詩羽一般,但又沒有進一步動作。

霞之丘詩羽毫無痕跡的改口道:“所以青山小姐,你還是滿足一下荻原先生想給女孩子送禮物的可憐願望,好好的收下吧,不然我也得把今天下午買的東西還回去了。”

七海愣了一下:“誒?為什麽霞之丘小姐要還?”

霞之丘詩羽戳了戳自己的臉蛋:“我高高興興的收下了,你卻堅持要用自己的錢買,豈不顯得我是一個厚顏無恥的女人?”

從七海看不到的角度,荻原明隱蔽的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雖然交際能力比荻原明還差,但如果放下怕生這個關鍵要素,擅長細膩寫作和挖掘內心的霞之丘詩羽,其實也蠻擅長用各種方式去說服他人,否則也不可能跟荻原明在這對線,甚至有過讓荻原明說不出話來的輝煌時刻。

哪怕大多時候都是她被氣得夠嗆,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能贏一次就夠吹個幾年了。

七海讓這一套先後涉及“荻原明可憐的願望”與“霞之丘小姐厚顏無恥”的組合拳打的有點懵,甚至感覺自己若不收下,簡直就是一種罪大惡極,而這顯然又和剛才的想法以及常理互相衝突,讓她一時間都不知道哪邊才叫正確。

對於這種想不明白的事,女仆課程中早有教導:哪怕顯得遲鈍一點,站那慢慢想都可以,總之不要暴露慌亂。

於是她很鎮靜的看著兩人。

而如此鎮靜的目光,讓荻原明和霞之丘詩羽感覺七海早已看透了一切,在那裝蒜和鬼扯的自己,就像是戲台上的兩個傻子。

直到荻原明都有點穩不住的時候,七海突然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謝謝荻原先生,也謝謝霞之丘小姐,今晚想吃點什麽?”

荻原明無所謂的揮著手道:“按照你的計劃來就行,哦對了,今天多注意一下小光,如果它對家裏還不是太適應,就先不要給它洗澡,過幾天再說。”

“是!”

在簡短的答應後,七海轉身走向房間,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果然是想太多了,荻原先生根本不會注意不到我嘛……

帶著這樣的開心,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換上衣服,進入工作狀態。

直到七海房間門關上,荻原明和霞之丘詩羽才緩緩對視一眼,又一起長長的鬆了口氣。

“我記得青山小姐不是這麽可怕的人啊……”想著最初對七海的印象,以及七海最近的轉變,霞之丘詩羽有了一個猜測,“女仆培訓是這麽可怕的東西嗎?”

荻原明把懷裏的小光遞給霞之丘詩羽,然後按照記憶掰著指頭說道:“我給她請的導師是真正的職業女仆,修習範圍包括禮儀,交際,園藝,料理,心理學,經濟學,人員管理,安保防衛……好像還有什麽來著……?”

霞之丘詩羽抱著小光,聽的直抽冷氣:“真的有人能懂這麽多???”

荻原明發出了深沉的歎息:“有的,真正的女仆都是怪物啊……”

再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時,兩人的眼中都多出了一絲敬畏。

今日勝負,青山七海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