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上一頓還算滿意的午飯,對個人來說又是早飯的下午茶,荻原明走出咖啡廳,在門外叫了一輛出租車,在大多數情況下,這是他的主要出行方式。

從三年前穿越過來,荻原明一直以為自己走的是無腦爽都市流,首先就是年齡問題——他是個已經走上社會的二十歲青年,又是年齡身體都不變,隻是被賦予了新身份的迷之身穿,怎麽看都展不開充滿青春的校園故事。

其次,他是一個棄嬰,從小餓過肚子,在長大些有能力工作後,就像隻儲存過冬食物的鬆鼠一樣,以完全不知滿足的貪婪姿態玩命掙錢,理所當然的遭遇了不少坎坷,結果因為太過拚命而過勞死,很符合半生淒涼一朝翻身的爽文設定。

唯一問題是,累死過一次後,荻原明並未因為能翻身而興致勃發,反而如同夢醒一般,不知道自己累死累活究竟在圖個什麽,也就是所謂的懷疑人生。

話雖如此,人總得想辦法活下去,於是靠著穿越者標配的金手指,荻原明像都市異能文的主角那樣,輕輕鬆鬆的翻了身,過上了家裏有車懶得開,就是要打車出門的枯燥生活。

這也是他認為自己在走都市文路子的最大原因,因為他拿到的係統,是堪稱無腦爽中無腦爽的都市異能類——陰陽先生。

知陰陽,曉風水,上能占卜堪輿圖富貴,下可避災送終驅鬼邪,還放寬了諸如因果報應五弊三缺這樣的負麵限製,無腦到能令人仿佛在XXXX年X月15號之前看一部名為革命機的動漫,感覺智商受到了侮辱。

但實際體驗效果卻爽到仿佛在那一日後再看革命機,隻想跪下喊爸爸。

雖然看小說時候大家都不喜歡這種係統,可要真的自己穿越了,又有誰能不喜歡呢。

比如那位淺井公子的家族,就是因為請荻原明去了一趟,動了動院子和房屋布局,在短短半年時間裏,就迎來了一次意外之喜和一次莫名其妙的逢凶化吉,運氣好的讓人看不懂。

所以再見到荻原明,就算那位淺井公子是不信這些東西的年輕人,也得對荻原明敬若上賓。

不然他爹他爺爺都得抽他。

雖說後來無意間步入一家“可以實現願望的店”,碰到了一名很厲害的魔女,讓荻原明驚覺自己走的其實是二次元路線,但因為不想摻和進對方那麻煩的因果裏,便在許下願望的同時,又謹慎的保持了距離,堅定都市道路不動搖。

明明可以爽,為什麽要跑去挨虐呢。

在稍微有些偏僻的地方下了車,荻原明輸入密碼,打開了院子大門,門後是蔥蔥鬱鬱的庭院,以及快被茂盛的植物們遮擋住的獨棟別墅。

當初看中這裏,就是因為這的院子夠大,但房子卻不算太大,足夠大的院子可以讓荻原明完成一些布置,免得被一些心懷不軌的人擾了清夢,而不算大的房子,也可以避免獨居的荻原明感覺自己住在空****的鬼屋。

雖然他並不怕鬼就是了。

打開家門,感受著撲麵而來的冷氣,荻原明舒服的眯起了眼,隨後和一隻體型“富貴”的黑色長毛貓對上了視線。

“喵——”

“去去去,進去進去。”

荻原明伸腳虛晃兩下,將黑貓趕回屋裏,這才得到足以走進門的踏足之地,然而剛剛進門,第二聲貓叫便從鑲嵌在牆壁的棧道上傳來。

荻原明抬頭看了一眼,同時換鞋進屋,從頭頂發出叫聲的白貓也順著牆上的狹窄棧道一路跟隨,在荻原明打開冰箱的時候落在了冰箱頂部,好奇的往裏瞅了瞅。

這隻貓是白色,體型纖細優雅,叫小白,那麽很顯然,地上那隻黑胖子就叫大黑——從這點可以看出,荻原明是真的不擅長起名這種事。

但要說起養貓,他姑且還算稱職,比如家裏隨處可見的貓滑梯,貓爬架,鑲嵌在牆上的跳板和貓道,以及每個房間的貓洞,完全可以讓貓在整個家裏上躥下跳暢通無阻。

順便一提,荻原明是堅定的家養黨,反對散養的那種,連家裏的窗戶都裝著封窗網。

取出一瓶快樂水,順手撈起冰箱上的白貓,荻原明往沙發上一躺,打開PS和電視,準備開始今日份的快樂,然而聽著隔壁房間大黑那有些奇怪的叫聲,他又放下手柄,歎著氣滾去鏟屎。

如果荻原明有野心,以目前手裏還算牢固的人脈,以及在社會名流中的特殊地位,他可以在那個階層裏擁有真正意義上的一席之地,而不是當一個廢宅鏟屎官,但還是那句話,過勞死了一次之後,他開始搞不清自己累死累活究竟在圖個什麽,加上再也沒有餓肚子的憂慮,他一直沒什麽前進的動力。

因為他有車,有房,有錢,有貓,單身,無需交際。

已經舒適的不能再舒適了。

他也試過花天酒地肆意揮霍,結果發現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喝多了還會吐和宿醉,完全不如在家打遊戲舒服,於是好好一個都市異能的逆天主角,就這麽硬生生活成一個廢宅。

至於唯一能算正事的,就是賺點維持生活的外快,或者因為曾經許下願望的代價,完成一下來自某個魔女的委托。

若無意外,荻原明的人生本應就這麽浪費下去,不過在一周前,他買遊戲時順便逛了趟書店,在那發現了名為《戀愛節拍器》的熱門作,作者還是霞詩子。

驚訝之下,荻原明打車去了出版社,結果在那碰到了霞之丘詩羽,以及怎麽看都來意不善的淺井家的少爺。

那一刻,他於找到了個感興趣的,願意為之努力的短期人生目標。

嗯,就是說起來有點下流的那種

荻原明很清楚,自己和霞之丘詩羽之間沒有建立什麽感情,現在這種感興趣無非是饞人家身子,以及看到二次元老婆的驚喜,實際能否相處的來,以及在最初的熱情消退後會是什麽感覺都是未知數。

如果是單方麵的被喜歡,感覺不想發展下去隻需好好的拒絕掉,可如果主動撩了又不想負責,未免太過沒品,所以荻原明提出了交易,而不是趁此機會攻略。

要了身子滿足欲望就好,若是撩到了心,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天在咖啡廳裏的一番誅心之言,主要為的是離間,畢竟霞之丘詩羽如果一心掛在安藝倫也身上,對於交易的罪惡感與背德感就會非常強烈,荻原明這邊成功的機會也會非常渺茫。

而次要原因,自然是因為看不慣。

蒙上眼睛與心靈,強行遲鈍優柔寡斷,享受著被爭奪的快樂,還借此完成了自己的夢想,雖然從某種角度來說,能做到這個也是安藝倫也的本事,但在荻原明看來,終究是太沒品了。

洗完手的荻原明重新躺回沙發,舒爽完畢的大黑也屁顛屁顛跟了過來,很熟練的跳上荻原明胸口,整整十二斤的重量,壓的荻原明有點胸悶。

“大黑啊,你真的該減肥了……”

荻原明歎著氣,揉了揉大黑的腦袋,換回了大黑“刺啦刺啦”兩口舔。

這話荻原明已經說過不少次,但就算知道肥胖對貓不好,他依然舍不得控製貓糧的投喂,畢竟在他看來,餓肚子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

重新拿起手柄,荻原明發現自己興致不是很高,想了想原因,感覺自己應該是被某種新鮮感吸引了注意力,導致遊戲都變得不是那麽可口。

男人,就是如此喜新厭舊的生物。

荻原明一邊在心裏自我吐槽著,一邊拿起手機,發了一封郵件出去。

“造成麻煩了嗎?”

不多時,語氣明顯不好的郵件發了回來。

“看來荻原先生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荻原明笑了笑,並未因為霞之丘詩羽不好的語氣感到不爽,反而很樂意看到她的真實反應。

他今天誇霞之丘詩羽三者兼得,感興趣的也是這份三者兼得,倘若變成一個保持微笑的花瓶,未免有些無趣。

“雖然我不認為我錯了,但終究給你造成了困擾,有沒有什麽能補償的地方?”

“不,沒有。”

“這個補償一樣長期有效,如果有了就告訴我。”

等了一會,看沒有郵件發回來,荻原明打了個哈欠,隨手撈過旁邊的空調被,把自己和大黑蓋在了一個被窩裏。

今天出門這麽久,真是太辛苦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

而另一邊,剛剛到家的霞之丘詩羽躺在**,手臂搭住了眼睛,就這麽安靜的躺了很久,心緒卻依然難以平靜。

腦中一幕幕的,全是今天在咖啡廳裏的情形。

坐在荻原明對麵時的心理掙紮,確認拒絕**後的如釋重負,被安藝倫也碰巧遇見時的強烈罪惡感,荻原明解圍下獲得的喘息之機,被直白指出感情的慌亂,與聽到那一段誅心嘲諷的震撼。

再然後,就是分別之時,安藝倫也那失魂落魄的樣子。

如此大起大落的發展,實在是令她心力憔悴。

但真正令她無法平靜的……

是看到安藝倫也那副樣子時,從心底深處隱隱浮現的一絲快意。

社團內喜歡安藝倫也的不止是她,還有擔任畫師的澤村英梨梨,而以本就感性而敏銳的內心,她又察覺到安藝倫也和加藤惠的關係,正在變得不太一般。

在安藝倫也的激勵和期盼下,霞之丘詩羽確實認真了起來,想要做好這個遊戲,從而傾盡全力,投入了真正的熱情與才能,可在日常那一幕幕戀愛喜劇的背後,在一次次表露感情卻始終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又怎麽可能沒有失落與悲傷。

所以今天,雖然對說出那種話的荻原明感到氣憤。

雖然為安藝倫也的樣子心疼。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

但真的……

很解氣。

「如果不是,為什麽一切都完美符合著那些推論呢?難道真的隻是巧合嗎?」

內心深處的黑暗,又一次悄然發出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