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三人是直接睡在休閑房間的。

早晨岩永琴子和七海起床的時候,荻原明醒了一回,並非是睡的輕,隻是感官敏銳又獨居久了,睡著後對人的動靜比較敏感。

雖說自從七海住進來就不算獨居了,但通常也是隻有自己在二樓睡覺,七海也不會在他睡覺的時候過來打擾,至於抱著詩羽或者早阪睡……通常是他先起床。

荻原明沒有睜眼,繼續睡了一會,之後起來收拾收拾,享受著數日沒碰的遊戲,直到窗外下起了雨。

他放下手柄,泡了一壺茶,坐在飄窗的茶桌旁,之後推開窗戶,迎入了充滿涼意和水氣,清爽到令人通透的風。

這大概是入冬前的最後一場雨了。

吹著冷風,喝著熱茶,荻原明的腦中,莫名回想起了昨夜岩永琴子入睡之時,嘴角的那一絲讓人想要品嚐的甜意。

感覺很怪,包括岩永琴子這個人,還有她的感情,都很怪。

怪到荻原明看著雨落,想了一會所謂的未來。

但看到的前方就像是迷霧一般,隻是不知道真的有霧,還是架在眼前的鏡片有霧。

秋冬季的雨不是那麽好停,荻原明下樓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七海準備好的午餐,吃完就立刻回去,繼續以最舒服的姿勢癱在那裏玩著遊戲,隻是沒有打開被爐。

現在開還有點早,昨晚也隻是開了個最低熱度享受一番,雖然溫暖感很不錯,但荻原明通常還是更喜歡涼爽。

尤其是在需要提神醒腦的時候。

在連綿不絕的雨聲和吹進屋內的涼風中,荻原明消磨了半日的時光。

直到七海放學回家,久違的換上了女仆裝,拉開了門。

荻原明有點詫異的看著她,總覺得她身上的女仆裝充滿了違和,看了看才意識到那是冬天的款式,不僅沒了那雙潔白的過肘手套,換成了長袖與正常的手套,連裙下與過膝襪之間的絕對領域也消失不見,換成了加厚的白色褲襪。

七海帶著同樣久違的平靜之色,以和吹進屋內的冷風一般清冷的聲音問道,“這是冬季的款式,您看可以嗎?如果不滿意,可以讓設計師重新設計。”

“不用,挺好看的。”

這並非什麽違心之言,雖然遮的嚴實了,但衣服的美觀程度卻沒有降低,荻原明也不可能為了那點露出度讓七海挨凍,這樣穿嚴實點,倒是讓荻原明覺得放心。

而在溫度與保暖之外,荻原明還有更加關心的問題。

“胳膊完全好了?”

“嗯,隻要不提重物就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休息的也夠久,再不回崗就是真正的偷懶了、”

其實和失職的焦慮相比,真正讓七海突然“回崗”的,是昨晚上的連續犯傻。

她整理思考了一下心態,覺得肯定是最近一直沒有正式進入職業狀態,又在一些地方被荻原明反過來照料著,導致幸福輕鬆過了頭,不僅失去了應有的規矩和態度,還滿腦子都想著撒嬌。

太軟弱,也太輕浮了。

而在重新換上職業裝後,她感覺自己冷靜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至少不會犯昨天晚上那種傻。

荻原明招招手讓七海過來,在她肩膀上捏了幾下,詢問是否疼痛,又在七海回答時突然捏重了一下,發現七海隻是正常的皺了下眉,並未露出什麽痛楚之色,這才放下了心。

七海也意識到荻原明這番舉動的原因,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回道:“我不會亂逞強的,荻原先生。”

“嗯,那就好,逞強這種事,隻會給人帶來本不該存在的意外和擔心。”

荻原明鬆開了手,視線重新投向運行著遊戲的屏幕:“那就繼續辛苦你了。”

“都是我該做的。”

七海看了一眼開著的窗戶,以及放在茶桌上的茶壺杯子,過去收起的同時,迎著從窗外吹入的冷風問道:“荻原先生不冷嗎?”

“我倒是不冷,還挺舒服。”荻原明隨口說著,又想了一下回道,“關上吧,岩永等會到了,指不定也要往這鑽。”

七海關窗的手頓住了。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回頭說道:“非常抱歉,還沒來得及給您說,因為我的傷已經恢複,岩永小姐就回家去了,今天……不會來。”

那微微的錯愕感,讓荻原明產生了一點被戲弄般感覺。

她住進來的理由是照顧七海,既然七海恢複到可以回崗了,她也確實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也確實應該回家去。

但挑在看似隨意的告白與表示不會放棄的宣言後的第二天,連個招呼都不打的突然消失,有沒有別的心思也不好說,畢竟她不僅聰明,對人性心理的了解也很深刻。

比如荻原明驟然聽到消息時的錯愕感,雖然細微,但確實存在。

而這種感覺,就很容易讓人產生“啊,原來她那麽重要,我已經習慣有她在身邊了”一類的想法。

荻原明看了一眼手機,確認上麵沒什麽消息。

戲弄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刻意為之是必然的,畢竟她沒像詩羽一樣變成隨意來去的房客,就算決定時荻原明還在睡覺,或者她已經去了學校,也至少該發個消息說上一句。

或者讓七海帶句話。

荻原明放下手機問道:“她說什麽了嗎。”

七海搖了搖頭:“我是早晨的時候試了試這件新的衣服,她看到了,就問我是不是恢複完畢打算上班,在我說是之後,她就說……‘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今天放學就直接回家了’。”

如果七海沒有自作主張的忽略掉“幫我給荻原先生告個別”一類的話,那就是岩永琴子確實完全沒說,而以七海的禮貌與心態,她不可能如此失禮的忽略掉這種話。

尤其是現在,荻原明已經表明了自己不知情的時候。

基本可以認定是故意為之了。

不過這種小心機,荻原明倒是不討厭。

誰會討厭一個漂亮又可敬的女孩子,為了讓你喜歡一點,所耍的一點不會惹麻煩的小心機呢。

荻原明擺了擺手:“知道了,你去忙吧。”

七海意識到有些不對,決定等下出門趕緊給岩永琴子打個電話,早晨她其實提醒了岩永琴子給荻原明告個別,岩永琴子也確實回應了句“嗯,我知道”。

但看現在,這明明是什麽都沒說。

而在她離開房間之前,荻原明的手機響了。

七海稍稍鬆了口氣,有些在意的回頭張望著,想知道是不是岩永琴子,卻看到荻原明在拿起手機看到號碼後,沒有什麽神情變化,隻是接到耳邊問道:“您好,哪位。”

很明顯是陌生電話,應該是又有工作了。

七海重新擔心起來,再一次準備離開,卻聽到了荻原明略顯凝重的聲音。

“失蹤?七海,你從早晨出門之後,和岩永有聯係嗎?”

七海飛快意識到荻原明這麽問的意思,快步退回屋裏說道:“沒有,岩永小姐怎麽了?”

荻原明按開了免提,一邊起身向外走去,一邊給電話裏回應道:“抱歉,我家女仆和她最後的聯係隻是早晨一起出門,岩永先生您先不要緊張,我沒從她麵相上看到什麽遇險的征兆,就算有也最多是有驚無險,我現在就出門找找。”

電話裏是個溫和的男性聲音,雖然還保持著正常口吻,但卻可以聽出話語裏壓抑著的焦躁感,聞言趕緊說道:“不必不必!荻原先生您沒有任何責任,我剛剛給學校打過電話,確認琴子今天正常到校上學了,學校那邊正在幫我確認離開時間。”

在短暫的停頓後,那顯然是岩永琴子父親的男性沉聲說道:“其實應該也沒什麽,琴子她一下雨就容易在外麵睡著,我們都知道,應該隻是又在哪裏睡著了,不過今天手機打不通,以及她小時候……遇到過點不好的事。”

荻原明回到房間脫下睡衣,一路跟來的七海下意識的想回避,又意識到情況緊張,於是快步進屋,從衣櫃裏給荻原明取出了出門的衣服,又快步離開。

“我知道她的腿和眼睛,岩永先生也不用推辭,這不是責任問題,而是我也不想看到她出什麽事,先不說了,我出門了。”

荻原明掛掉電話,快速的穿好了衣服,下樓接過七海遞來的傘,邊走邊說道:“不用著急,隻要問問妖怪就能找到岩永,她的麵相上也確實無礙,我晚飯前應該就能回來,今天給我做點好吃的。”

聽到荻原明這樣說,原本緊張的七海稍稍放鬆了一點,目送荻原明撐傘出門之後拿出手機,試圖撥通岩永琴子的電話。

聽著手機裏無法接通的提示音,她急的跺了跺腳,又無可奈何,隻能期待著荻原明的好消息。

雖然對岩永琴子昨晚的告白心情微妙,但七海還不至於為此出現什麽真正的敵意,反倒感覺可憐居多。

而且七海也知道,荻原明給過岩永琴子保她一命的承諾,又和她互相敬重著,如果她真的遭遇什麽不測,荻原明也肯定不會好受。

另一邊,荻原明出門開上車,踩下油門去向了自家陣外的範圍,尋找起了無處不在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