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四宮別院,兩人步行了一段,為了離開宅邸保安的視線,也為了去更好搭車的地方。

一路上早阪愛還在時不時的回著信息,和七海說著話,有些驚訝於七海的進步,相對於結束培訓的時候,七海對很多東西的認知,理解,包括自信,都上升了幾個台階,變得成熟了許多。

這種程度的進步,已經不是單純的努力可以辦到的了,她應該是經曆了一些什麽,也受到了一些教育解惑。

毫無疑問,那些教育應該來自荻原先生。

在早阪愛回消息的時間裏,四宮輝夜隱蔽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等到走的夠遠,周圍的人和車也較多,四宮輝夜對正要抬手叫車的早阪愛說道:“你先走吧。”

早阪愛的手沒抬起來,回過身說道:“我不去了,今天的目標是保護大小姐逛街。”

四宮輝夜眉頭一皺:“為什麽?”

早阪愛眼都不眨的撒著謊:“其實是對某個學園祭上的活動感興趣,但是剛才查詢的時候,發現那個學校的學園祭在昨天結束了。”

會對主人撒謊的女仆,不是一個好女仆。

但也沒有關係,畢竟從一開始就不是。

哪怕最近都是謊報,沒有背叛行為,但叛徒就是叛徒,不會因為中途洗手不幹而改變。

哪有那麽好的事。

早阪愛習慣了撒謊,也習慣了那般輕車熟路的糊弄過去,然而這次撒謊,卻沒有得到她預想中的效果。

四宮輝夜的眼神冷冷清清的,也同樣冷冷清清的開口道:“早阪,你在撒謊。”

早阪愛的心髒漏跳了半拍,臉上卻麵不改色的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是個膽小鬼。”

四宮輝夜如此說道。

早阪愛膽小嗎?

任何近期見過她的人都不會這樣覺得,因為在女仆這一行,她已經堪稱專家,不會讓任何人感到失禮,失儀,隻會感受到她的可靠與完美。

這樣的人,顯然和膽小兩字完全絕緣。

但四宮輝夜卻這麽說了,因為她們是一起長大的。

雖然現在來看,早阪愛是四宮輝夜各種意義上的保護者,可是在小的時候,在艱難接受繁重超前的課業並被教課的先生訓斥的時候,四宮輝夜反而是能冷著臉,對早阪愛說出“別哭了”的人。

是的,那個時候,早阪愛會因為簡單的訓斥而哭出來,反倒需要四宮輝夜去哄一哄。

後來一點一點長大,四宮輝夜也不記得她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哭了,又在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可靠了,但四宮輝夜一直記得她哭的樣子,也知道她與自己一樣——

都是在心中建起城防,創建人設,進行表演,將虛假的自己當做替罪的羔羊。

這樣就可以把膽小的“本體”好好保護起來。

無論是她,還是早阪愛,其實都像是活生生的貝類生物,習慣於緊閉外殼抵禦一切,對於敞開充滿不安,因為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在敞開之後,到底會迎來溫柔的觸碰,還是一根致命的尖刺。

“我認識的早阪不會那麽前後不一,不會突然反悔一樣的改變決定,你這個膽小鬼,是不是在害怕。”

雖然是問句的形式,但四宮輝夜的語氣並非詢問,而是得出了結論的陳述。

她唯一不知道的是,早阪愛到底是想對著誰敞開外殼,或者說已經敞開了外殼,又沒有得到回應,才會在不知要迎來溫柔還是尖刺的未知中,顯得如此畏畏縮縮。

早阪愛的手指縮在手心裏,幾次想要放開,又緊緊的收了回來。

直到被四宮輝夜如同指責一般詢問,她才意識到自己放棄的本質。

說什麽不應該,沒資格,其實不就是害怕嗎。

當然會害怕啊,對著荻原先生那樣的人,對於那樣的關係,怎麽敢邁過界限,怎麽敢逾越的去“喜歡”啊。

“我不需要一個在害怕著的膽小鬼的保護,今天下午我要自己去逛街,你不許跟來,當然,在我回去之前,你這個作為保鏢和我一同出行的人,也不能回去。”

四宮輝夜抬起了手,叫停了一輛駛來的出租車,在打開車門的時候微微側頭,看著麵色僵硬的早阪愛。

“我不管你要去做什麽,總之不要跟著我。”

說完話,她上了車,也關上了車門。

看著遠去的出租車,早阪愛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對目前這來之不易的“自由時間”感到了迷茫。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在外,且完全沒有日程目標的一個下午。

那還能做什麽呢。

看著來車的方向,早阪愛慢慢抬起了手。

……………………

在四宮輝夜剛剛上車的時候,前座戴著方框眼睛,整個人胖乎乎的司機便問道:“這位小姑娘,你要去哪?”

四宮輝夜沒有去看路邊的早阪愛,若有所思的說道:“直走,走遠一些,然後靠邊停下。”

“您的意思是……”

“先走,停留期間的費用我會照付。”

霓虹出租車的收費很高,對於客人的要求也有相應的服務態度,聽到這話,胖乎乎的司機也再無遲疑,踩下油門向前駛去。

這個時候,四宮輝夜才轉頭看向後車窗,看著在路邊發呆的早阪愛,確認她沒有一直看著自己乘坐的這輛車,默默計算著可以看到她搭車,又不至於被發現的安全距離。

等到足夠遠之後,四宮輝夜開口道:“可以了,麻煩停一下吧。”

司機將車停在了路邊,帶著猶豫問道:“小姑娘,能說說是要做什麽嗎?”

“啊,是這樣的。”四宮輝夜回頭露了一個笑臉,語氣也和緩很多,姑且表明了一個適合交流的態度,隨後繼續盯著遠處的早阪愛說道,“那個是我的朋友,她好像被渣男騙了,又什麽都不願意說,我想跟蹤她看一下。”

司機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小姐你上車時候說的話那麽絕情,就是為了讓她去自由行動?”

“沒錯!她剛才一直在用手機發消息,一會說要自己走,一會說要跟著我,現在我走了,她有很大可能會去找那個人!”

胖乎乎的司機也看著後視鏡,遠遠確認早阪愛揮手搭乘了一輛車,慢慢的推了一下眼鏡:“總之,在不要被發現的情況下跟上就可以了吧。”

“沒錯!就是這樣!”

“交給我吧,賭上都內拉麵四天王的名號,絕對不會跟丟!也絕對不會被發現!”

在這種確認早阪愛會去向何方的關鍵時刻,四宮輝夜愣愣的回過了頭,看著前麵本應平平無奇的胖子司機,感覺自己好像上了一輛不得了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