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帶離

飄忽在現實與虛幻之間,對方手裏的長劍在眨眼時便會發生類似【瞬移】、在布蘭斯仔細觀察思考裏卻被潛意識解釋成完全【合理】的怪異感覺。

滅世奴揮出的劍刃有時能被星河劍真實抵擋,有時會化作【空氣】憑空將神覺之劍的攻擊化解。

而且這些【空氣】完全不在直覺的意料之內,不受布蘭斯對戰局的把控,唯有依靠被殺之前的強烈直覺暫時掙脫束縛、避開致命攻擊。

大腦在這場戰鬥裏將要崩潰,布蘭斯此時的感受和小時候發狂差不多,接受的信息量太過龐大,大到如今成為劍術大師的武者難以承受。

不,不該說是信息量的龐大,而是各種對直覺的信任和現在頻發的錯誤預判產生矛盾,內心深處不由自主地升起要遏製交給直覺戰鬥的衝動。

可身體和潛意識一直告訴布蘭斯,如果沒有這份直覺加持,神覺之劍很可能瞬間死在敵人劍下。

看出青年臉上浮現出的迷茫神情,滅世奴嗬嗬笑道:“怎麽了,不是號稱有能預知所有危險、在任何時候都能以最佳感受來了解戰鬥嗎?為何現在被吾反過來壓製,思維也差不多承受不住了罷。”

“閉嘴!”

突然出現的聲音屬於外界幹擾,讓本就頭痛欲裂的布蘭斯瞬間如鐵錘敲擊般難受。

揮劍力道逐漸增大,似是以為隻要手臂用力就能抵消這頭部劇烈痛覺。

事實證明哪怕布蘭斯自認為他的揮劍力度在加大,事實上真正抵抗痛覺揮出來的攻擊力正越來越小。

“看來這兒是你的極限了,以普通人類的標準來說,算不錯的水平。”

如今神覺之劍的狀態差到了什麽地步?

因為劇痛難以全部睜開的雙眼,看見身披教服長袍之人影像是模糊的幾重幻影。

特別是對方手裏握著的長劍明明知道隻有一把,在直覺裏猶如漫天劍雨避無可避。

在滅世奴決心結束戰鬥時刺出的一擊,布蘭斯仍舊依靠第一直覺進行抵擋。

表麵上看見的長劍重影確實被星河劍抵禦,但真正鋒芒明顯不是布蘭斯“看”見的那道。

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裏忽然出現一把明晃晃的染血長劍,不知為何分明是違反常理的突然降臨,在神覺之劍低頭查看傷勢時卻這麽自然與流暢,察覺不到任何違和。

就像······就像先前隻是自己沒注意到,不小心讓這把劍溜到身前並成功刺擊了而已。

沒有傷及要害部位,死不了。

神誌變得恍惚,世界在人類麵前呈現出重疊循環的詭異模樣。

意識到精神被這股感受不到的痛覺再度刺激、即將崩潰,布蘭斯嘴角帶著無可奈何的笑意上揚。

搞什麽啊,沒想到本大爺堂堂神覺之劍,今天居然為了救人死在這兒。

這是布蘭斯昏厥前最後一線明悟,隨後從意識到肉體開始寸寸崩塌,在滅世奴注視下跌到在地,陷入長久昏迷之中。

完成首要任務的滅世奴看向道館深處,那是文靈揚師徒撤退的後山。

想起還要把躺在地上的神覺之劍帶回據點,再去抓文靈揚有些不太現實,畢竟他沒有跨越空間的魔法符籙,必須地親力親為地把俘虜扛回去。

“算便宜你們咯。神覺之劍布蘭斯,唉,不過如此嘛,千煞那家夥上次太不小心了。”

闖山門的不速之客沒去理會逃往後山、言稱要等布蘭斯回去的幾個武者。

若是文靈揚等人能看到的話,絕對會為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感到驚訝。

被視為毀滅教高層、殺人不眨眼的死敵滅世奴,竟在布蘭斯身邊慢慢蹲下來,拿出些繃帶和隨身攜帶似是出發前就準備好的草藥,塗抹在致使神覺之劍昏厥的劍傷上以防其生命繼續流逝。

長袍人不去理會武道館裏其他東西,完成任務的最後一步是把布蘭斯帶離,既然千煞沒額外交代就到此為止了。

然而離開這片未開發區域後,滅世奴行進的方向並非是往東走,前往如今千煞和諸多魔法種族、烏利迪姆占據的明登要塞。

嘴上說著要與其他人會合的滅世奴,正獨自朝西北方向離去。

隱隱約約能預見目標是整片西方大陸最出名的峽穀之一,坐落在最高峰山脊處、先前一段時間還棲息著人麵鴞族、有著【一線生機莫惹鴞風】之稱的風暴峽穀。

當然,在四年前那兒加上了另一重不為人知的身份——毀滅教獸宗僅次於沉默之林的第二據點。

現在沒人知道這騎單槍匹馬來到武道館的滅世奴行蹤去向,唯有在後山密道終點附近山洞裏等待兩個時辰的師徒,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滿懷憂慮。

這場戰鬥誰輸誰贏應該都不會拖這麽久。

如果是他們最期望的大師兄(弟子)布蘭斯獲勝,會很快來到後山這片區域來尋找他們。

若是入侵者,被稱為滅世奴的強敵取勝,也會順著後山小路來摸尋他們師徒的蹤跡——

雖然在後山密道口處安排下那位重傷難以脫逃、自願留在那兒把守發射危險信號彈的劍士,能保證文靈揚等人在滅世奴殺到後山這處秘密洞穴前離開。

煎熬的兩個時辰過去,依舊沒任何消息。

換做皇甫珪那種爆發力和耐性極強的武者也絕對吃不消兩個時辰連續作戰,更別說持久力為一大短板的神覺之劍布蘭斯。

“師父,要不徒兒上去看看情況?如果滅世奴在武道館等著,我會發射信號彈提醒師父您盡快撤離。”

這些信號彈是魔炎契約者在二人重傷期間以防不測,從獵魔協會帶來的應急物資。

沒想到會是有可能犧牲一名弟子的場合下使用。

把守在後上邊的重傷弟子便是抱著必死的覺悟留下。

因為一旦打出信號彈,滅世奴必定能迅速找到釋放者給予滅殺。

“你留在這兒,為師去。”

文靈揚拄著長槍站起身:“布蘭斯是為師的徒弟,而且你們碰上滅世奴沒有任何逃生的希望,換做為師去,至少有把握保全性命。”

真有把握嗎?

能擊敗直覺全開的布蘭斯,要麽身體機能遠遠超過、碾壓神覺之劍。

要麽掌握大範圍無法閃避的魔法,讓布蘭斯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最終在魔力浪潮下陣亡。

無論哪種情況,文靈揚都不認為自己有反抗的餘地。

但他說的也是實話,換做自己去或許還能遠遠看到、及時逃脫滅世奴追殺。

化作幾名消耗過多的弟子前往,怕是在看到滅世奴的第一眼就判下死刑。

“布蘭斯師兄一再強調要保護師父您的安全!這次就算把我們做弟子的全部搭在這兒,也不容許師父您有半分損失!”

兩名同樣手持長槍的弟子來到山洞外,武器交叉做出禁止通行的動作:“再等半個時辰,若天黑前大師兄還沒回來,我們直接撤退,退到遠離毀滅教襲擊的地方。讓師父在人類國度發揮軍靈之威,扭轉戰局!”

語氣堅定得和平時有天壤之別。

這群在武道館裏像個小孩子樣粘著自己的徒兒,在關鍵時刻不惜違抗師父的命令也要保全他的平安。

黯然垂下頭表示理解的文靈揚隻好作罷,以隨時能起身戰鬥的姿勢坐下,靜靜等待消息傳來。

直到一刻鍾後。

後山小路上出現一瘸一拐的身影,本以為是大師兄或和大師兄拚成重傷的敵人,兩名負責保護師父的武者瞬間警戒起來。

那邊沒有發出信號彈,可如果是大師兄獲勝應該是兩人一起回來才對。

漸漸地隨著距離拉近,他們發現單獨來此地的僅是自願留在後山充當警戒的劍士。

“你怎麽回來了!不是應該在後山那邊繼續警戒麽!”

有位激動的武者朝神色低垂的師兄弟嗬斥,不過很快被另一人阻止。

“抱歉,師兄。他實在是太擔心大師兄的安危了,請不要介意他的粗魯。”

重傷歸來的劍士望向不遠處坐在山洞裏的師父,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作為武者之師,此地年紀最長之人當然能從他的神態裏看出結果。

“有什麽事直接說吧,為師不至於聽到個壞消息就猝死。”

略帶玩笑的話語並未減緩周圍氣氛,因為其他兩人也大概猜到了結果。

“布蘭斯師兄他,不見了。”

“不見了!?”

兩位守在這兒的武者驚訝地發出叫聲,不過很快被文靈揚壓製下來。

“詳細說說。”

“我在外麵等到接近黃昏之時,發現武道館自始至終沒傳出任何動靜。我想無論是大師兄還是敵人獲勝,應該都會來後山找人才對。”

“於是我捏著信號彈選擇進入道館,查看大師兄的戰鬥情況。”

“可找遍了整座武道館,都沒發現任何大師兄留下的痕跡,連入侵者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不過我從離開前他們二人戰鬥場地遺留下的痕跡分析得出,最後一擊濺灑出的血跡更偏向大師兄所在麵向山門的方向,且還有留有淡淡藥香味······”

重傷的劍士向來以門中有神覺之劍美譽的布蘭斯為目標,此時在有關大師兄下落的事上雖有大致猜想,但仍舊不敢下達定論。

三人皆以求救式目光看向無所不能的師父。

文靈揚相信自己徒兒對戰場痕跡的分析應該沒有錯誤,既然如此布蘭斯應該是受到了決定勝負的一擊,並在滅世奴拿出草藥治療的情況下帶離山門。

而能讓他解釋清楚為何毀滅教需要布蘭斯的說法隻有一個:千煞想以神覺之劍布蘭斯作為實驗品,研製能釋放神覺的魔法符籙!

那家夥逃跑後果然沒死心!

“你們大師兄大概率被毀滅教帶走了。”

“有危險嗎?”

“不知道。”

“在哪兒!我們去救他!”

“不知道。”

活了五十年,這是文靈揚認為自己最沒用且無力的時刻。

四人在山洞裏麵麵相覷,持續許久的沉默被武者之師打斷。

“布蘭斯是為了掩護我們被毀滅教抓去,我們至少不該讓他認為這次犧牲無用。”

作為在場另外三人的師父,文靈揚覺得現在即使處於悲傷狀態,可不能影響接下來針對毀滅教的反擊行動。

得到弟子們認可,軍靈在地上畫出簡易地圖做出指揮:

“為師計劃從守住毀滅教攻勢的南索爾圖開始,從這兒阻截毀滅教、並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