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遺囑
“怎麽樣？”
看著無名朝自己這邊飛來，大魔法師轉世並未躲避遠處黎軒盡力看清楚這邊的目光。
“懲罰者峻熙若沒有黎軒出手相救，怕早就被遠超其身體承受能力的魔力壓迫殺死了。就是現在還留有一口氣，不出意外的話當是沒機會活著離開魔動山脈，重新回到獵魔協會。”
言語裏難以掩蓋強烈遺憾。
被宣判死亡的人曾是在毀滅教進攻裏救下過神佑森林的盟友，亦是獵魔協會的最強者，
“至於安德瑞，情況比較穩定。服用抑製魔力壓迫的魔藥倒是能緩解傷勢，不過經此一戰魔力承受量突破上限造成的損傷，會直接影響到今後他能禦用的魔力。回到南米瑞斯後大概就要將末日雷匣交給下一代繼承人了。”
今日與九轉毒龍的終極決戰相比先前失心惡魔、藏影冥刺時，付出的代價要大許多。
不僅要真正與那位值得尊敬的懲罰者告別，哈爾門王國國師安德瑞也幾乎要退出鎮魔者生涯。
得到的結果自然很好。
再怎麽說毀滅教三大宗宗主如今全部消滅，哪怕世上還剩下幾騎滅世奴也不足為懼。
徹底覆滅毀滅教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他們有什麽打算，餘是不是該和他們見一麵。”
黑袍人遙遙和天撫眾生對視，想親自去安慰對方大戰後遭到重創的心靈，去和尚存一息的故人告別。
“我認為魔術王大人您還是去說幾句吧。反正現在藏影冥刺的威脅已經不存，您和毀滅教之間的契約相當於自動截止了。”
以前盡量和獵魔協會等人保持距離、不和毀滅教成員正麵交戰的大部分原因，是忌憚那藏匿於陰影裏的暗宗宗主。
如今那團陰影早被峻熙和黎軒設計利用擦肩我擊殺於獵魔協會內，所以大魔法師轉世根本不需再去忌憚什麽。
被習慣操控的魔術王算是默認，想起公開場麵見麵仍舊有些不習慣的他朝黎軒方向前去，試試能否對峻熙進行些挽留手段。
留在原地的無名則側頭看向身後歸於平靜的魔動山脈，回想起他們二人到來的目的。
半個月前從神佑森林出發，借助無銘天書和大魔法師轉世的天賦魔法，以尋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跨越三分之一大陸來到羅克郡境內。
一天前抵達獵魔協會分會本打算了解最近情況，並探望重傷的懲罰者峻熙傷勢，得到的回複卻是他們二人已經啟程前往魔動山脈。
於是兩位及時出現的支援者，以相同甚至更快的速度迅速抵達魔動山脈外貝格烈帝國關卡，深入魔動山脈根據失心那邊的線索搜尋九轉毒龍所在地。
二人結伴來到南方有兩個目的。
首先是聯手擊殺藏匿於此的獸宗宗主，斬除僅剩的世界大患。
再者是由大魔法師轉世和無名一起嚐試，看能不能將擎天魔樹放散的魔力源提取並整合，作為支撐亙古禁忌迷宮的魔力源交給鎮守在凍砂荒原不為人知地底的守護者星痕。
當然，無名還有順帶過來“研究”星痕形成原因的打算。
從鎮魔器禦魔權杖內衍生出的類元素之靈，絕對是讓他能更深刻了解、創造偽元素之靈的優良素材。
看見空空的巢穴時本以為九轉毒龍很久以前便選擇逃離，不由為懲罰者和黎軒的安全鬆了口氣。
旋即感應到遠處的魔法搏鬥，再次引起具備魔力感知能力之人的注意。
等趕到哈爾門王國位於魔動山脈外的邊界時，懲罰者峻熙早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鎮魔者安德瑞亦瀕臨崩潰邊緣。
希望從此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生吧。
毀滅教這種勢力既然覆滅，沒人想再次麵對這種擁有強大底蘊還具備各種意想不到手段的敵人。
“魔術王大人，聽說您也在這兒時，我感到心安了不少。”
見到那位常年披著黑袍的人降臨在要塞內，黎軒微微低頭致意：“您有沒有辦法救助峻熙和安德瑞前輩？以您的實力一定可以吧！”
無名在剛才已經和他詳細分析過峻熙和安德瑞的傷勢，天撫眾生說出此話不過為了自我安慰。
即使大魔法師轉世拿不出有效的治療辦法，他也不會感到太遺憾。
誰知這位每次都能帶給自己希望和奇跡的大人竟在空中稍微停滯，留下一句：“餘去看看”的話，便往躺在無銘天書製作的床墊上兩個昏迷不醒的人類飛去。
安德瑞的傷勢算比較好，至少威脅不到生命。
經過略微的魔力感知發現，峻熙體內的破損程度比魔術王想象中要嚴重許多。
用觸目驚心來形容根本不為過。
哪怕運用魔力感知的微末魔力探入對方體內，其渾身經脈感覺會一觸即碎般發出顫抖。
讓大魔法師轉世不得不快速收回感知力量，停止對其身軀進行傷勢研判。
手裏攥著永逝結晶吊墜，神眷者天撫眾生搖搖晃晃來到魔術王麵前：“怎麽樣？”
沒立刻給出恢複。
心裏另有所想的黑袍人重新打開魔力感知，這次目標是峻熙的大腦意誌。
果然和預想的差不多，繞開那些脆弱的魔力結構很快找到殘喘在深處的意誌魔力。
和當年與布魯斯特對話一樣，現在魔術王隻能依靠這種方式與峻熙進行交流。
交流的代價不出意外的話會十分沉重，畢竟強行喚醒對方意識明顯會加快死亡時間。
本打算先退出這片區域將情況告知黎軒，但還未來得及撤退魔術王忽然感知到峻熙的意識略微觸動了一下。
外表看來保持嚴肅、冷靜姿態立在原地沒任何動作的魔術王，心裏意外地把注意力放在那團微弱的意識上。
或許峻熙感知到自己進入了他的意識，被無意間喚醒了。
屬於峻熙的聲音沿著魔力連接傳遞到魔術王腦海內。
被直呼其名的於東水並不反感，反是帶著歉意回複：
“抱歉，餘、我沒有辦法救回你的身體。我，很抱歉。”
聽見於東水的聲音，似是終於讓峻熙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意識安心。
不知為何，於東水感覺能看見了對方欣慰地閉上眼，嘴巴微動發出聲音的畫麵。
“九轉毒龍討伐成功了嗎？”
“成功了，黎軒用救世聖鎧的力量成功將其斬殺，再無生還可能。”
“安德瑞情況怎麽樣？”
“談不上好，但至少不會危機到生命，不過鎮魔者的職位怕是無法再繼承了。”
“黎軒應該沒像我這樣逞強吧？”
“沒有，救世聖鎧的魔力威壓對他而言，似乎不在難以接受的範圍。作為剛晉升的神眷者，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對吧？我就說這家夥絕對能勝任。”
一問一答的簡單形式伴著峻熙逐漸弱下去的聲音進行。
“喂，我說大魔法師轉世，你應該不介意以前我砍你的那幾刀吧？”
忽然，峻熙將話題引向雙方剛見麵時的場景。
那時候獵魔協會和自己還處於絕對的敵對狀態，所以作為大魔法師轉世自然少不了和懲罰者、獵魔者生死相搏。
直到毀滅教勢力現世，雙方才暫時放下恩怨，聯手對抗號稱毀滅的教派。
“這種情況下我不好回答介意了啊。”
得到於東水無奈的答案，峻熙的意識發出輕微笑聲。
這位處於彌留之際的獵魔者說：“那我就當你不介意咯。”
“你這很不講道理耶。”
魔術王輕歎口氣：“真拿你沒辦法。有什麽事就快說，不然你我都會後悔。”
“不，隻有你會後悔，畢竟我時日不多了。”
峻熙的意識略作停頓，換做認真的語氣向外界於東水的腦海傳遞信息：
“我希望即使在毀滅教覆滅後，您也能以大魔法師轉世的身份，和我們獵魔協會和諧共處。這兩年來您已經證明了自己是可靠的盟友，我作為前任懲罰者早就放下了對你的芥蒂。但不排除還有其他頑固派會做出卸磨殺驢的勾當，在毀滅教退出曆史後又對您動手。”
“我想請求您不要將他們的意願，認為是整個獵魔協會對您的看法。若是有獵魔者對您做出了什麽難以原諒的事，您大可直接找對應的人算賬，相信卓老怪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隻願我們雙方今後不要再產生爭鬥，和諧共處，一起守護這美好的世界。”
“即使現在我的已經感受不到任何傷痛，我的眼睛亦被血水蒙蔽，但無可否認這個世界依然健在。我希望今後沒有我的世界，能變得比現在更繁華美麗，再不會有人死在魔物的爪下，再不會有人會為戰亂哭泣。”
聽到這些話的大魔法師轉世陷入短暫沉默。
好半天終於給出回複，回複時無法改變情緒的意誌已帶上強壓傷感的語調：“之前黎軒還說你是個不善言辭的家夥，要我和你相處的時候多擔待擔待。你這請求不是說得挺好麽，一套一套的。嗯，好！我同意了，我同意今後盡全力和獵魔協會和平共處。為這個世界**除奸邪，從現在開始為世道開太平。交給我吧，峻熙，你的意誌交由我來繼承。”
“哈哈哈，別，你不是繼承我意誌的人員，讓大魔法師轉世您來接受可是折煞我也。”
峻熙意識忽然變得更加模糊，讓雙方意識到剩下的對話時間已經不長。
於是這位已經自稱“前任”的懲罰者快速說到：“還有最後一件事，請大魔法師轉世大人您成全。我希望黎軒能擔任下一任懲罰者，並不是出自我的私人偏袒，您也看見了他作為獵魔者的絕豔天賦。他的為人早已在擔任魔物局局長時期就展現出魅力，加上還有您的指點讓他從此走上履行覺悟的道路。”
“若是總會裏有人拒絕黎軒出任懲罰者，還請您為卓明德會長傳遞我作為前任懲罰者的建議。黎軒這個繼承人，老子認定······了——”
聲音逐漸消失。
屬於峻熙意識的魔力源反應，終於還是消失在於東水的魔力感知中。
保持不變姿勢許久的魔術王站起身，默然摘下麵具和黑袍。
深深地朝峻熙的遺體鞠躬，並將視線轉向身旁的黎軒。
後者看到這種情形，自然能猜到眼前仍舊為醒來的友人結局如何。
“他讓我給你帶了一句話。”
黑暗取代逐漸落幕的光明，卻又升起一顆顆點綴漆黑夜空的繁星。
兩人靜默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