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雨夜
魔物省的報告會在陰雨綿綿的日子裏結束。
人們的內心雖然也蒙上了一層暗色調的擔憂，但也大致理解了皇室的行動。
一部分在教派和擁皇派的宣傳下左搖右擺的百姓，也閉上了議論誰對誰錯的嘴。
教皇離皇都還有兩天的路程，會掀起怎麽樣的風暴，黎軒無法想象。
這一天，皇帝再次將黎軒和皇甫珪召到了後殿。
“朕派人核實了這份名單。”
皇帝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隻是淡淡的說：
“這些人，應該都沒有問題。”
黎軒鬆了口氣，至少這樣第一責任就不在他身上了。
結果昨天省長對當今局勢的講解，黎軒一點都不希望被卷入政壇的紛爭裏。
“那麽，到底是什麽人出賣了陛下？臣一定要找出幕後凶手，將之就地正法！”
皇甫珪則顯得比較激動。
畢竟是出身在官僚世家，本身也是承諾為貝格烈帝國付出生命的軍人，為保衛皇帝而生的禁衛長。
麵對這種事情，當然急於為皇帝分憂。
“如此說來，就隻有魔物省的人知道情報了。”
丞相從一邊緩緩走出。
“朕知道愛卿與陶省長關係不佳，但朕在這件事上十分信任他。”
皇帝皺眉，帶有警告意味的語氣令丞相有些不安。
要是這麽說的話，丞相本人也是知情者之一。
“不，陛下，老臣不是此意。”
老者將目光轉向黎軒：“有沒有可能是黎局長不小心透露給了有心人？”
“請注意您說的話，丞相大人！”
皇甫珪道：“黎隊長這幾天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尋找隊員，配合訓練，所接觸的人屈指可數。”
“即使身為丞相，汙蔑誹謗罪也是成立的。”
丞相沒有顯現出一點不快，隻是歎了口氣：“真是個刺頭。”
他轉向皇帝：“陛下，有沒有可能是魔物省的其他人，或者是緝魔隊成員沒有報道前泄露的呢？”
“皇都內外可是有不少教派的勢力，稍微說漏一句話，就可能被抓住把柄。”
皇帝聞言，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無道理，但要追查的話，耗費時間太長，不值得。”
如果非要揪著這一點不放，怕是教皇早就到皇帝的麵前來了。
黎軒本來以為到這裏搬點救兵就可以回去的，沒想到攤上了這事。
權力與信仰之間的矛盾。
也不知道這樣的脆弱平衡，對百姓來說是好是壞。
“也對，老臣來此處也不是來商討奸細問題的。”
丞相點頭：“陛下打算如何迎接教皇？”
“這件事朕是真的還沒有想好，想聽聽愛卿怎麽說。”
丞相道：“不如將他引到裏皇都來，趁機將其軟禁。”
老者撫須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隻要控製住這個老賊，什麽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想要控製住這個老賊又談何容易。”
“陛下難道是在擔心教皇身邊的那些護教？”
皇帝點點頭。
護教的選拔比起禁衛軍來說，還要更加嚴苛。
其具備的戰鬥力放在軍隊裏，都可以擔任千夫長，甚至副都統級別。
更何況這次還有【天裁者】的加入，想要在教派依舊強勢的皇都內控製教皇，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其他的護教，禁衛軍依靠人數優勢還可以勉強抵禦，不過至於戴忘覺的話。”
丞相看向皇甫珪：“可惜將軍加入了緝魔隊，不日便要出發。”
教皇手下可以匹敵皇甫珪的戰力隻有戴忘覺，而皇帝麾下可以對抗戴忘覺的也隻有皇甫珪。
皇帝也看向麵色複雜的皇甫珪。
今天已經是十四日了，在後天教皇來的時候，皇甫珪就應該要動身去羅克郡追捕大魔法師。
現在自己是緝魔隊的一員，他將目光轉移到隊長黎軒的身上。
黎軒感覺自己就像英雄譚裏的主角一樣，什麽事都可以扯到自己的身上。
臉上深思慮，心裏嘛買匹。
所有人都等待著黎軒的答案。
最後，黎軒妥協：“緝魔隊願意再等待一些時日，隊員皇甫珪可以幫助陛下掃除亂黨。”
“得令！”
皇甫珪煞有其事的行了個軍禮，讓黎軒有點不知所措。
就算黎軒堅持要走的話，皇帝也拿他沒辦法。
畢竟魔物省辦事，根本不需要經過皇帝的批準，即使是在皇帝命令下建立的緝魔隊也不例外。
因為緝魔隊依然處於魔物省的管理範疇。
聽到黎軒鬆口，皇帝如釋重負的靠到了椅背上：“有皇甫將軍在，朕就放心了。”
丞相則在一旁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黎軒有一種預感，感覺自己從頭到尾都在被什麽人安排著。
話說我的任務不是對付大魔法師嗎？怎麽開始搞教皇的事了？
“嗷嗚！”
蒼涼的狼嚎聲劃過通紅的天際。
原本被烏雲籠罩的黑暗大地，被一個巨大的火球點燃。
那是一個被火焰支配的房屋。
即使天空中依舊飄落綿綿的細雨，但火焰還是越來越旺盛。
似一隻來自地獄的火焰巨魔，將房屋吞納入腹中，慢慢瓦解燃盡。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頂著熊熊烈火從出了即將崩塌的房屋。
“行動。”
早已隱藏在周圍的殺手自然不會認為目標會被簡單的一把火燒死，時刻緊盯著。
一聲令下，數十道反射著火焰的寒光逼近。
但在目標身前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是他們看清楚目標的距離。
不是他們相信中，一個邋遢的狼狽中年人。
而是一頭直立行走，高達兩米半的黑狼。
黑狼在夜色裏呈綠色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很疲憊，但在見到他們之後瞬間充滿了恨意。
全身發達的肌肉暴漲，骨骼關節之間的“哢哢”聲蓋過了背後火焰的炸鳴聲。
如同一個無法撼動的山丘，屹立在所有暗殺者的麵前。
“全體後撤，準備銀質武器！”
黑衣人們紛紛後退，相與黑狼拉開距離。
這個世界上不止存在人類這一個智慧種族。
遠在西方，就有無數各種各樣的亞人組成的部落聯盟，與人類的利爾聯盟對抗。
眼前這個，就是歸屬於高等亞人的，擁有在人類和狼兩者間轉換的【狼人】。
一般的武器雖然也可以造成傷害，但是人類標準的致命傷不過是狼人的輕傷。
最大的原因就是狼人的再生能力，其次才是不知比一般人強了多少倍的肉體力量。
使用銀質武器，可以短時間內阻止狼人的傷口再生。
這種情況下想擊殺狼人，是最有效的。
同時，銀質武器對吸血鬼也有用處，但原理不同。
這些職業暗殺者在訓練時也注意過這種突發事件的可能，因此立刻做出了反應。
狼人知道他們的意圖，立刻衝上前發起進攻。
由於腳力的差異，暗殺者們才剛剛拿出銀質的金屬外殼，狼人就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麵前。
即使受到了規避與夜視的訓練，但在這方麵還是不及強大的狼人。
暗殺者們一邊與狼人周旋，一邊在劍上安裝銀質外殼。
這個過程中，狼人的利爪已經撕開了半數人的喉嚨。
期間雖然受到了劍刃的反擊，但不痛不癢的皮外傷沒有影響狼人的動作。
“去死吧！”
安裝好銀劍的其他人開始對狼人進行反攻，麵對銀劍的威脅，狼人的動作明顯放慢了不少。
加上訓練有素的配合進攻，與殺手必備的敏捷身法，狼人竟一時落入下風。
犀利銳減的狼人發出惱怒的低吼，但被暗殺者很包圍的它，不斷被安裝了銀外殼的劍刺入身體。
不多時，便多出了無數炙痛的傷口。
在狼人動作逐漸變慢的趨勢下，暗殺者們覺得勝利已經握在了手中。
攻勢越來越激烈，眼睛一刻不移的盯著獵物的一舉一動，每一劍都想要將之置於死地。
他們很享受這樣的困獸之爭，可以磨礪他們的能力。
然而——
“啊！！！”
同伴的慘叫聲響起，隨後頸動脈噴灑著鮮血的人被拋到了半空。
劃過死亡的弧線，摔到了幾步外的土地上。
由於剛才的激戰，暗殺者們沒有注意到第二隻狼人的靠近。
後來的狼人體形較第一隻偏小，不過比他們高出了一個腦袋。
同樣鋒利的利爪，表明它也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當暗殺者們發愣時，被圍困的狼人趁機發出怒吼，震得眾人耳膜發顫，不由向後退去。
狼人揮起利爪試圖攻擊首領，但衰弱的力道被銀劍反彈了回來。
“撤退！”
為首的暗殺者明白無法同時戰勝兩隻狼人的事實，立刻發出離開的指令。
黑衣人們放棄包圍，如暗箭般縮如陰影裏，在地勢複雜的森林分頭逃走。
被圍困的狼人想去追殺，但傷勢實在過重，已經遠遠沒有了追擊的能力。
後來的狼人俯下身，扶起傷重的狼人，在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在依舊飄著細雨的夜晚，相持著，搖搖晃晃地離開火焰照耀的區域。
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黎軒從窗戶邊回到陶欣平的旁邊坐下。
已經入夜了，這場雨沒有要停下的樣子。
本應明天就該出發的，但因為教皇的行動而推遲。
黎軒感覺現在已經偏離的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陶省長，你是怎麽看待大魔法師的？”
自從黎軒站到窗戶邊沉思開始，陶欣平都沒有講過一句話。
見他突然發問，在略微沉思片刻後才說：“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感。”
這說的是實話。
既不憎恨，也不愛戴。
就作為貝格烈帝國的官員、聖皇教會的信徒而言，他應該很厭惡大魔法師；
但作為魔物省的成員而言，大魔法師在抗擊魔物這一方麵，遠比永生之皇優秀。
“那您覺得陛下和他們呢？”
陶欣平知道，“他們”是指丞相和教皇等人。
他聳聳肩說：“我也感覺不到他們對大魔法師有任何情感。”
在聽到大魔法師這個詞時，第一時間不是想到如何去肅清；而是開始無休止的內鬥。
甚至把大魔法師和人民一起當做籌碼，在權力的棋盤上博弈。
也隻有獵魔協會，才對大魔法師這個人敏感吧。
黎軒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陶欣平於是問到：“那麽你呢？黎軒，你對他的看法是怎麽樣的？”
“我覺得可以和他交涉。”
黎軒回答到：“我想要知道他內心的想法，通過對案例的分析，我不認為他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鬼。”
“你這種思想放在外麵可是很危險的。”
陶欣平無奈的說：“不過在我這裏也算是個好想法。”
“謝謝。”
“黎軒，我看得出來，你對政治權術並不感興趣。”
“確實如此。”
“所以無論是在這裏，還是回到魔物局，你不要過多參與這種事情。”
“可現在這個形勢，我也不得不加入。”
“你需要明確自己內心的想法，你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揮劍。這樣你才不會在漩渦裏迷失方向。”
語重心長的話語讓黎軒正眼看向那位前輩，眼神逐漸從恍惚間變得堅定。
“我記住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