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為情而活

如同從黑暗世界中走出來的惡魔般,現在的於東水的殺意蔓延至這個洞穴的每一個角落,宛若一尊殺神。

這像是實質化的殺意壓迫著不遠處的荀林,較之在屋頂上時感受到的更加劇烈。

“你這是要幹什麽!於東水!”荀林艱難地張開口提問,可眼前的那個披著長袍的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就像一個雕塑樣站在那兒。

大魔法師轉世的腦海中,一幕幕被他塵封的畫麵還是不斷地湧現。

那種感覺即將侵蝕內心理智的暴怒仿佛下一秒又要支配他的身體。

於東水知道自己曾在某個時刻陷入過那種暴怒到失控的狀態,也知道雖然最終殺死了所有該死之人,可同樣也讓很多無辜之人遭到無妄之災。

絕對不能再陷入那種狀態,絕對不能!

大魔法師轉世的內心亦是十分糾結,他很想就這樣放開手,讓自己最原始的意誌去發泄所有的負麵情感;

可他不能這樣做,因為一旦將自己的理智交換出去,在他身後那位好不容易才遇見的朋友也會因此遭劫。

看吧,看吧。便是他們將你的摯愛從你的身邊奪走,便是他們將你至於萬劫不複之地!

那個神秘的聲音還在腦海中煽風點火,像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你的妻子被他們殺害,你的嶽父在今日亦因為你的原因而遭到他們的追殺而亡,你為什麽還能忍住?

想想你的妻子對你付出的愛吧,要是讓她知道她的父親也為了這被誣陷為罪惡的愛買單,她會有多傷心?

不要再壓抑你的本能,讓它們咆哮而出出,隻有這樣,才能告慰你妻子的在天之靈!

“不!閉嘴!閉嘴!閉嘴啊啊啊啊!”於東水突然抱頭大叫,嚇得荀林一時忘記抵抗那洶湧而來的殺意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是朋友!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為你分擔這一切!”

很顯然,於東水聽不見荀林說的任何一個字,隻是在心中與那個神秘的聲音進行鬥爭。

最開始,你隻不過是一個無辜魔術師,可在被確認為大魔法師轉世後,你經曆了什麽?

明明沒有任何罪過,但你的妻子被作為犧牲品長眠與地下,甚至其長眠之地都被人盯上過;你的朋友們被按上莫須有的罪名盡皆慘死;今天就連與你根本沒沾染上一點關係的嶽父都被他們以毒擊殺。

這天底下怎會有這般荒唐之事?更荒唐的是作為受害者的你還選擇默不作聲地逃避!

一句句說辭如同巨錘般敲擊著他的心靈,原本堅固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也變得岌岌可危。

直到於東水說出了這一句話:“那麽,我應當去找誰報仇呢?”

這一句話毫無感情波動,但依舊令一直在旁邊觀察的荀林如遭雷擊。

難道說眼前這個可怕的人真的決定與魔物局為敵了嗎?

哈哈哈,這種問題難道還想要我來回答嗎?

那個神秘的聲音欣慰地大笑,而後從於東水的腦海中退出,消失地無影無蹤。

此時此刻,於東水的氣息內斂,讓一直處於壓迫狀態下的荀林有了自由活動的空間。

可剛剛那心有餘悸的感受還是令他的動作有些不利索。

於東水瞟了一眼在地上的荀林,出聲吩咐道:“你就留在這裏暫時休養一會兒,我為剛剛給你帶來的壓迫道歉。不要你若是想阻止我,即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他走向通往外界的洞口,暗自嘀咕道:“可我失去的朋友太多了······”

現在的他想要去吉森城鎮上走一趟,“拜訪”一下魔物局來到這座城鎮的代表,也就是魔物局的局長黎軒。

至於見麵之後做什麽,就交給自己的本能罷。

可才剛剛走出山洞,就聽見荀林從後麵趕來:“於東水!你要去幹什麽!”

“我剛剛說過了,如果你想要阻止我,我是不會顧及朋友之間的友誼的。”

於東水淡淡地回答:“我此行是要去給劉叔討個說法,順帶讓他們也付出應有的代價。”

“應有的代價?”荀林旋即明白過來這意味著什麽,不由虎軀一震,用顫抖的聲音開口道:“如果他們是無辜的呢?”

“我的妻子和躺在那裏麵的劉叔又何嚐不是無辜的!”於東水突然激動起來,恨恨地說:“他們既然選擇與我開戰,那我又如何能不接受!”

“原來如此。”荀林低聲說著,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你之所以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妻子嗎?”

大魔法師轉世冷哼一聲,隨即便轉身繼續前進。

“一個人可以為情而死,但絕對不能為情而活。”

從於東水身後飄來的一句話讓他一愣,於是再次轉頭看向後麵的荀林。

此時,荀林亦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二人四目相對。

“曾經,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一個讓我愛慕和想要保護的人。”

作為自由業者團隊的隊長,於東水都很少看見荀林會露出這邊苦澀的表情。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那句似乎包含了荀林這些年來所有思考的話。

“我們貪狼小隊最開始是有五個人的,而她便是那第五個。”

像是打開的記憶的黑匣子,無數的苦澀和後悔在那一瞬間都湧現到荀林的臉上,讓原本心靜如水的於東水都感到了一絲觸動。

那是唯有真情之人才會表露出的情感,可於東水不明白荀林為什麽要這個時候跟自己說這些。

無論怎麽樣,都不會改變我去拜訪魔物局的想法的,無論怎樣。

大魔法師轉世心中暗想著,等待荀林的下一次開口。

好不容易壓製下那洪湧的情感後,荀林才再度開口道:“但她後來死了,死在魔動山脈的某一隻魔物手裏。”

“當時我們並不在她身邊,她是與另外一個自由業者團隊一起行動的。因為當時的魔動山脈駐地裏,除了龐貝之外,也就隻有她那樣細心的人才能帶領隊伍走出一條生路。”

“可在遇見一隻強大的魔物後,她所在的自由業者團隊都四散潰去,而她則在發出求援信號後與那頭魔物周旋。”

荀林渾身一顫,繼續說道:“等我們到達現場後,也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頭魔物逼退。而她的傷勢也已經不容樂觀。”

“在我們將她送到駐地內搶救後,還沒有撐過一天,她就即將逝去。”

“當時的我,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嘴裏嚷嚷著要去找那個拋棄她的自由業者團隊,讓他們付出代價。”

“可她笑著勸阻了我,直到離世前,她都沒有露出一絲痛苦和仇恨,甚至還為可以救下一整支新手自由業者團隊而高興。”

“可就在她長眠後不久,我還是無法壓製心中的憤怒來到了那一支自由業者團隊的居住地。當天晚上,聽別人說我像是一個殺紅了眼的瘋子,完全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和各種傷口,將那支自由業者團隊盡皆送走。”

聽到這兒,於東水似乎明白了一些。原來荀林想用這個與自己類似的親身經曆說服自己。

假若是換做自己,也會為此而去找那群自由業者的麻煩吧。

還不待大魔法師轉世多想,荀林便再次開口:

“在那之後,我被壓到了法庭上。在供述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後,我奇跡般的得到了那些自由業者家屬們的諒解,隻是付出了一點代價就被釋放(貝格烈帝國法律規定,如果可以得到當事人或是被害人直係親屬、配偶的諒解,可以適當減刑。並且對於自由業者之間的恩怨,法律也會適當放寬量刑程度)。”

看著於東水有些疑惑的目光,荀林苦笑道:“可我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些家屬們神色中的幽怨和似是被摧垮之後的失魂落魄。那等眼神,隻有真正身處在事件之中,才能體會得到。在她離開後的那幾天裏,我又何嚐不是一個人在房間裏沉浸在那悲哀之中呢?”

“到那時,我才發現,她之所以阻止我去報仇,無非是不想這個世界上再多出幾個和我一樣悲痛欲絕的人吧。那等滋味,像是永久烙印在心頭的傷痕,難以抹去。”

“在那之後,我便離開了魔動山脈,來到這個偏遠的吉森小鎮駐紮,妄圖逃避那罪惡感。”

荀林無奈地搖頭道:“偏偏地,今天我遇見了你。也許我的經曆對於你的痛苦來說不及百分之一,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冷靜下來,不要鑄下大錯。”

於東水依舊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在荀林說話的期間,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動過一下。

此時,大魔法師轉世像是陷入的沉思。

“我辜負了她對我的期望,而我也因此陷入永世的煎熬中無法逃脫。平日裏我之所以表現出那般模樣,也不過是為了壓抑心中的罪惡而已。”

“那麽你呢?於東水?亦或是應該叫你大魔法師轉世?你的妻子也有對你說過什麽吧?”

在那一刹那,於東水的心中突然響起了那句在自己耳邊的低語。

“遇上你,同樣也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落入痛苦的深淵。要記住哦,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善意的,不要對世界放棄希望。”

我剛剛是怎麽了?為什麽又被那該死的憤怒控製?

“如果我也可以見到大魔法師被人們接受的一天,該多好啊。”

這是萱兒在彌留之際說出的最後的願望。

但扣心自問,自己到底有沒有為這句話而努力過?

且不提在羅克郡城掀起的腥風血雨,就連抵禦起源魔族的進攻也僅僅隻是為了保護一人而孤身前往。

“大魔法師的轉世······還能夠被人們所接受嗎?”於東水看著自己的雙手,似是看見兩隻手掌中都沾滿了鮮血。

而這些鮮血,大部分都是人類同胞的鮮血啊!

聽到這句喃喃自語的荀林,試探性地說道:“當然可以!即使是大魔法師轉世也可以被人們接受!就如同上次你成功滅殺了赤焰虎一脈,不就獲得了全部人的尊敬了嗎?”

“但如果你現在要去殺死魔物局的其他人,那群常年保護羅克郡境內不受魔物侵擾的人,大魔法師轉世又會被人們怎麽看?”

於東水陷入長久沉默。

我到底該怎麽辦?萱兒,我到底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