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沉默了很久以後,陸塵歎了口氣,道:“這事我答應了。”

天瀾真君眉頭一挑,麵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道:“當真?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我本以為你不會這麽簡單答應的。”

陸塵淡淡地道:“這世間萬般艱險千般不平,為了天下蒼生安居樂業,為了人間正道滄桑。總有些事,是要有人來做的。”

天瀾真君:“……十年不見,你小子怎麽也變得這樣了?有前途啊!”

“這瞎話還不都是跟你學的。”陸塵搖搖頭,又道,“那些家夥始終陰魂不散地要殺我,我都躲十年了,也躲煩了,幹脆就趁著這個機會,一下搞垮他們,徹底絕了後患!”

“嗯?”這一次卻是天瀾真君眼中銳光一閃,露出幾分驚訝之色,道,“你怎麽能這般斷言,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一下子徹底滅了三界魔教?”

陸塵淡淡一笑,道:“我在魔教裏呆得太久,對他們那一套太熟了。那些家夥全是瘋子,每個人都想著不做則已,一做就要做出天下震動、驚天動地的大事件來。”他看了一眼天瀾真君,雙眼微微眯起,眼神漸漸透出了一絲冰冷氣息,恍惚中又像是回到了當年那個雙手沾染血腥的黑衣少年,冷冷地道:“十年前降神咒一戰,魔教長老五去其三,元氣大損;如今他們又圖大事,按你說法,其後果甚至比降神咒更勝許多,如此則必然要集合魔教全教之力方有希望。既是如此,豈非也是我們的機會?”

天瀾真君深深看了陸塵一眼,目光明亮猶如鋒刃,來回踱了兩步,點頭道:“有道理。”說著又笑道:“要對付三界魔教,果然還是非你不可。”

陸塵冷哼了一聲,沒去接這話頭,沉吟片刻後道:“不過我此去昆侖,還有幾件事要跟你說一下。”

“你說。”

陸塵道:“我怎麽進入昆侖派?”

天瀾真君道:“老夫便是出身於昆侖派的真君,安排你一個小人物進門不要太簡單,自然會弄得神不知鬼不覺,你放心就是。”

陸塵點點頭,道:“那就好。不過昆侖派門下有一個煉氣境弟子洪川,之前到過我隱居的清水塘村,見過我,還有些交往,或許有些隱患?”

天瀾真君淡淡地道:“我回頭著人將他先遣出去幹活,搞個一年半載再回來。”

“嗯。”陸塵又道,“潛伏在昆侖派中的魔教妖人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麽,你可有頭緒?”

天瀾真君這次沉吟了一會兒,隨即搖頭道:“昆侖派是五千年名門大派,淵源長久,我雖是真君之位,也不能完全掌握門中之密。目前對那人還是一無所知,沒法告訴你什麽。”

“好吧。”陸塵略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天瀾真君道:“若無其他事情,你回頭便出去找小馬,由他帶你先去昆吾城,稍後我自然便有安排。”

陸塵點點頭,轉身走去,隻是在走出約莫丈許之地後,忽然聽到背後傳來天瀾真君的聲音,道:“對了啊,有個事其實我想問你很久了。”

陸塵轉身看著那個身材異常高大的光頭胖子,道:“什麽?”

天瀾真君凝視著他,緩緩道:“你年少時便入魔教,隱匿潛伏多年,在這中間與魔教妖人朝夕相處的,可有相識什麽知交好友麽?”

陸塵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回想過往,然後看向天瀾真君那雙平和卻又仿佛深沉如海般深不可測的眼眸,麵色不起波瀾,平靜地道:“沒有的。”

※※※

山穀的另一側,邊緣石壁之下,一隻身軀龐大的玉角青牛慵懶地跪臥在地,而在它的身旁,看上去身材小得可憐的黑狗阿土正畏畏縮縮地躲在一旁。

看到青牛從剛才開始就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似乎並不想理會自己的樣子,阿土在最初的驚慌失措後終於稍微鎮定了些,待青牛將腦袋轉了回去,似乎又在打瞌睡之後,阿土便縮緊了全身,然後一點一點地慢慢向後挪動退去。

它的動作格外小心謹慎,看上去像是害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驚動到這隻龐然大物,然而有些倒黴的是,雖然阿土在退後時悄無聲息,但在這個時候驀地從這座闊大的山穀中央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如同驚雷炸響般的怒喝聲。

“老子……早就……看……不順眼了……”

轟鳴的聲浪竟仿佛像是猶如實質一般,瞬間卷起了千萬塵埃沙土,如同一場風暴席卷而來,然後重重地直接撞上了堅硬的石壁。

阿土竟是震驚,緊接著,忽然驚恐大叫,卻是它的身子被一股不知哪來的狂風一吹,那力道竟然將它整個身子卷上了半空中,然後眼看著就要砸到那石頭上。

就在這危急關頭,從那風暴塵沙中,突然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向這邊靠了一下,然後一根粗大的長繩般的東西飛了過來,直接卷住了半空中的阿土,在這隻小黑狗馬上就要撞上堅硬的石壁頭破血流的時候,硬生生地往後拉了回去。

阿土失聲狂吠,四隻狗腳拚命掙紮著,但此刻卻是身不由己,直接被拉到了風沙的另一邊,片刻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後,那突如其來的大喝聲消失了,那陣莫名的怪風也隨即不見,阿土這才發現,自己又掉回到那隻龐然青牛的身旁,而剛才救了自己的東西好像就是這隻青牛的尾巴。

青牛粗長的尾巴在身後甩了甩,收了回去,然後碩大的腦袋轉過頭來看了看這隻小狗,隨即又毫無表情地轉了回去。似乎剛才那個舉動,對這隻罕見的青牛來說,隻不過是心情不錯之下的舉手之勞罷了,根本無足掛齒。

阿土在原地趴著發呆了好一會,忽然間一聲吠叫,跳起身來就狂奔而去。

青牛似乎有些詫異,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隻狗逃得十分狼狽,看了一會後它又甩甩尾巴,口中低低“哞”地叫了一聲。

阿土一路狂奔,沒過多久就跑回到了山穀入口處,這才驚魂稍定地停下喘氣,過了一陣子,陸塵也走了出來。

阿土連忙靠了過去,拿著頭拚命蹭陸塵的腿,陸塵看起來像是有些心事,也沒注意阿土有何不妥,隻是用手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便繼續向外走去了。

阿土回頭看了看那個方向,“汪汪”叫了兩聲,甩甩狗頭,一溜煙地也跟著陸塵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