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別說了。”

晚飯時間圍著桌子坐下,沈宇是邊往嘴裏塞吃的,邊尷尬又好笑地回憶著十年前的中二往事。

“那時候懂什麽啊,傻帽一個,就覺得男的就得會打架,尤其是打群架,帥得一匹好吧,別的也沒想,就一門心思的想著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打架猛的男人?”

“還特羨慕社會上那些不讀書又沒工作,整天叼著煙到處閑逛,跟各種刺頭稱兄道弟的無業小混混,反而看不起坐在教室裏認真學習的乖學生,老覺得他們書呆子直腦筋,不懂什麽是江湖。”

“現在回來起來,就感覺那時候腦袋被門夾了一樣,又二又傻氣,愣得簡直不忍直視,還好後來遇見了陸哥。”

虞了覺得有意思,撐著下巴津津有味得跟聽評書一樣:“可你那個時候不是把陸邀堵巷子裏揍嗎?”

“嗐!揍啥呀!”

沈宇擺擺手:“是我們被揍好嗎?你都不知道,當時我們拉幫結派的四個可是號稱一中四霸,打遍天下無敵手那種,沒想到在陸哥那裏翻船翻得徹徹底底。”

“我到現在還記得裁縫店鋪那個小巷子,我們四個人老早就在那裏蹲著了,本來是雄赳赳氣昂昂想著好好給陸哥吃一頓教訓,結果還沒幾個回合反全被掄趴在地上起不來。”

“我肚子上挨了一拳,躺地上仰著頭,就看見陸哥就跟神一樣一臉酷拽厭世地站那兒,太特麽帥了!”

虞了樂得不行:“你也是奇人,挨了揍不生氣,還有空去看揍你的人耍帥。”

他光顧著聽沈宇講陸邀的英雄事跡,半天不動筷子,陸邀夾了菜放進他碗裏,輕輕敲了敲碗邊提醒他吃飯。

“是吧,我也覺得我挺奇葩的。”

沈宇也樂:“不過那時候沒想那麽多,反正我是被揍服了,深深折服於陸哥的暴力之下!另外三個兄弟也是,我們回頭合計一陣,就想著認陸哥做老大,想跟著他混。”

虞了把陸邀給他夾的菜吃了,看向陸邀:“陸老板,你明知道巷子裏有人堵你你還去,該不會就是因為想收小弟吧?”

陸邀淡定吐出兩個字:“不是。”

虞了:“那是為什麽?”

陸邀:“單純看不慣他們,想揍。”

虞了:“……這是能說的嗎?”

“沒事兒沒事兒,這個問題我早就問過陸哥了,他當時也是這麽回答我的哈哈哈。”

沈宇心大著呢,滿不在乎:“而且我可以作證,陸哥特意跑那趟真的不是為了收小弟,一開始我們說要認他做老大,他都不帶搭理我們的,最後還得靠我們哥幾個死纏爛打,他才勉強同意。”

虞了:“你們跟著他是想做什麽?打架?”

沈宇:“一開始確實是,而且陸哥打架是真的猛,半個學期不到,就把學校附近愛找學生麻煩的混混刺頭全揍得不敢冒頭了,你都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有多爽。”

虞了捧場給他鼓了個掌:“那後來?”

“後來?後來就很傷了。”

沈宇拖長了嗓子歎口氣:“我們光知道陸哥打架猛,脾氣冷,不知道他連學習都那麽好,期中考甩了年級第二八百條街,成績一出來,我直接人傻了好嗎?”

“打架比不過,長相比不過,連成績都不在一個水平,本來以為是同路人,結果發現自己騎的是個小木馬,人家是坐的載人火箭,這落差擱誰不心塞。”

虞了:“你心塞了?”

沈宇:“當然!所以我那會兒最大的樂趣就是逢人就炫耀我老大有多牛逼,看著別人羨慕的眼神,我就覺得臉上倍兒有光!”

虞了:“……”

“嘿嘿,開個玩笑。”

沈宇笑道:“炫耀是一點,更重要的是陸哥讓我對學霸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原來成績好的學生不一定就是戴著厚框眼鏡的書呆子模樣,也可能是打架逃課念檢討的校霸大哥大。”

“拜托,打架嘎嘎猛的學霸真的酷斃了好嗎,不誇張地說,我那個時候對學習的熱情簡直達到了巔峰,打架都得往後排,我帶作業回家認真做的時候把我爸媽都嚇一跳。”

“反正我能上大學陸哥得占頭功,要不是認了陸哥做老大,別說考上了,指不定我連高考都得缺席,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條街虛混光陰呢。”

情緒上來了,他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豪氣道:“陸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這杯我敬你!”

陸邀端起酒杯:“敬酒可以,叫爸爸就不用了。”

沈宇哈哈大笑:“行,我不叫,哎對了陸哥,光顧著說以前的事兒了,還沒問呢,你成家娶媳婦兒了沒?“

陸邀:“沒。”

“哎哎哎,這回咱倆可在一個起跑線了啊。”沈宇得意道:“下次再有老同學嘲笑我萬年單身,我就把你拉出來擋劍,嘿嘿。”

陸邀不置可否笑了笑,又往虞了碗裏夾了一塊嫩牛肉。

沈宇:“不過話說回來,我是被資本家壓榨得實在沒時間,也沒姑娘看上我,陸哥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在部隊困著交不到朋友咱們另說,你現在都退伍了,時間充裕條件又這麽好,怎麽還不找對象,真想像你讀書那會兒說的那樣一輩子單著啊?”

虞了:“他高中說什麽了?”

“就說自己不打算交女朋友唄。”

沈宇語氣誇張對虞了道:“你懂得吧,我陸哥高中那會兒可是咱學校的風雲人物,長得好模樣好家事好,多少女生給她遞情書啊,一天不清理抽屜裏就能擠得書都塞不下,可他愣是一個不看一個不收啊。”

虞了點點頭,他也收到過情書,但是遠不到塞滿抽屜這麽誇張,可想而知那時的陸邀多受歡迎。

沈宇:“陸哥,我能問下你那會兒腦袋裏到底在想啥嗎?十七八歲正是早戀荷爾蒙旺盛分泌的時候,你居然不想談戀愛。”

陸邀:“不喜歡,收什麽。”

沈宇:“給你送情書的女生那麽多,什麽類型沒有,你居然一個都不喜歡?依我看你不是不想交女朋友,你就是太挑剔眼光太高。”

本以為這次陸邀也會隨口敷衍應付過去,沒想到他還真點了頭:“你這麽說也對。”

沈宇:“?”

沈宇來勁了:“哥你要這麽說我可就不困了啊,不如這樣,你跟我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這麽多年我也認識了不少人,好多都單著,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給你介紹介紹。”

虞了也頗有興致地轉過臉看他,想聽聽這個打算過單身一輩子的人能說出什麽要求來。

陸邀:“長得好的。”

沈宇讚同地點頭:“應該的,外形得般配。”

陸邀:“比我小的。”

沈宇眉毛飛得老高:“哥看不出來你還喜歡吃嫩草啊,行,也沒毛病,年紀小的招人疼,隻要不是未年成就行,還有呢?”

陸邀:“有藝術細胞。”

虞了眉梢微動。

沈宇:“?”

陸邀:“會做衣服。”

沈宇一臉懵逼:“…啊?”這是個什麽刁鑽的喜好?

陸邀不緊不慢:“聰明,善良,容易害羞,偶爾膽大,嬌氣,金貴,愛撒嬌些也沒關係,我都照顧著,以及喜歡吃我做的東西,尤其是糖醋魚。”

“不是,這算什麽要求?”

沈宇聽得鼻子都皺起來了:“單個拎出來沒問題,要合一起也太難了,上哪兒去給你找這麽個人?陸哥,你也太挑了。”

“挑麽?”

陸邀衝一旁邊默默抿著嘴笑的小虞同學略微抬了抬下巴,眼底泛著清淺的柔光:“你麵前不就有一個。”

-

夜裏又下雨了。

山裏的熱氣本就難以堆積,雨一下,更衝得煙消雲散,空氣裏隻剩下清涼的潮濕。

虞了洗完澡,將從發擦得半幹從浴室出來,停在窗邊往斜對麵望去,房間裏亮著燈光,隱約可以看見一道坐著的人影映在窗上。

虞了又想起晚飯那會兒沈宇反應過來陸邀話中意時一言難盡的表情,苦著臉直呼般配的模樣讓人既心疼又好笑。

以前怎麽沒發現陸老板這人心眼這麽壞。

他靠在窗邊吹了會兒風,等著那道人影站起來了,他從帶來的行李裏翻出上次遍尋不見的東西,拉開門走過去。

走廊站著雨水濕氣的空氣籠了他一身,等他敲開陸邀的房門,皮膚已經適應了室外的溫度,一片清涼。

陸邀看著他手裏的軟尺,挑了挑眉。

虞了看得有趣:“哥哥在想什麽?”

陸邀讓他進來:“我在想這次還要不要脫衣服。”

“……”虞了哽了一下:“你知道量尺寸不用非得脫光的吧,又不是穿著棉襖。”

陸邀點頭嗯了一聲。

虞了:“那你……”

他原本想說那你還問,轉念之間想起什麽,又改了口:“那你上次還脫,怎麽,懶得跟醉鬼計較?”

“這麽說也沒錯。”風大了些,陸邀將窗戶關上一般,轉身閑閑望著他:“不過可以再準確點,我隻是對你言聽計從。”

虞了找到光線最佳的位置,像是為了印證他話裏的真實性:“過來站這兒。”

陸邀走過去。

虞了左手拉住軟尺0刻度的位置,仔細丈量著自己需要的尺寸,怕自己又像上次一樣忘記,一邊量一邊用手機備忘錄幾下。

“側過來。”他說。

陸邀側身麵對他,順勢半靠在身後的書桌上,垂眼看著他拿著軟尺在自己身上比劃。

虞了跟他閑聊,笑道:“我還是頭一次離英雄這麽近。”

陸邀:“怎麽說?”

虞了:“你啊,在伍時為國效命就不說了,就連高中最混的時候都能把險些誤入歧途的同學拉回正道,不是英雄是什麽?”

陸邀笑笑,不置可否。

虞了:“哎,你跟沈宇說的那些話真的還是假的?”

陸邀抬了眼:“哪些?”

虞了:“當然是你的那些要求。”

陸邀眼角微動,視線落在他臉上:“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真的。”虞了語氣輕鬆:“看來我運氣不錯。”

陸邀在他的指揮下抬起右臂:“怎麽說?”

虞了量好臂展,低頭記下數據:“我趕在你遇到下一個符合要求的人之前遇見了你,還不算運氣好麽?”

說完後良久沒有得到回應。

虞了抬起頭:“想什麽呢,給點反應啊陸先生。”

陸邀抱起手臂:“虞了,你思想有問題。”

虞了好久沒聽他這樣連名帶姓叫自己了,渾身不習慣:“什麽問題?”

陸邀:“一般情況下,與概率相關的才能說運氣,必然條件下不適用。”

虞了將軟尺纏在手指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不是先有條件才有的你。”

陸邀像個條理清晰侃侃而談的哲學教師:“是因為有了你,所以有了那些條件,你才是影響我主觀思想的客觀存在,我這麽解釋,你能理解麽?”

虞了拖長嗓子哦了一聲。

陸邀眯了眯眼:“哦?”

虞了:“可沈宇說你那會兒老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不跟笨蛋玩兒’,要照你剛才這麽說,我要是笨點——”

“我確實不愛跟笨蛋玩。”

陸邀看出他的故意為之,於是截了他的話頭,在他變臉之前好整以暇補上下句:“不過是你的話,再笨一點也沒關係。”

虞了想繃住的,但是實在沒繃住。

下一秒笑逐顏開,抱住他獎勵似的飛快親了一口:“哥哥嘴真甜,就等著你這句話了!”

靠近輕鬆,再想撤退就難了。

他甚至來不及鬆手,就被人就這這個姿勢勾著腰拖進懷抱。陸邀一手掌心囚困似的摁在他後腰,一手捏著他的後頸,不客氣地低頭吻上。

這是第多少次了?記不清。

然而虞了還是適應不了陸邀難掩粗暴的吻法,大腦撐不過十秒就會被拉入混沌,陷入暈眩。

他的力氣在陸邀麵前約等於無,打又打不過,掙又掙不開,最後往往隻能是喘著氣軟綿綿任欺負。

偶爾被欺負狠了,索性攢著力氣還嘴咬一口,可惜嚇不到人,還要被冠上愛撒嬌的名聲。

雨聲淅瀝的夜晚是天然的曖昧溫床,夾著雨絲的空氣凝聚的風吹不散上升的溫度。

它順著淩亂的衣領竊竊鑽入,又在退出時繞著被印上痕跡的側頸溫吞繚繞,最後帶著從唇畔泄露的低吟,飄飄悠悠浮向遠方。

幾乎被摁著嵌入懷中的距離,誤打誤撞使得比之前每一次都要來的親密。

於是這一次不需要模糊的心跳為牽引,也不需要情緒的交換感知,隻是單純的貼近,便被以最直觀的方式告知了對方的情動。

原本輕鬆的氛圍逐漸被黏綿取代,酸軟陣陣**遍全身流向指尖,虞了有點兒勾不住陸邀的脖子了,稍稍分開些,他紊亂的呼吸便無處可藏。

額頭相抵,鼻尖相觸,他們以近在咫尺的距離對望。

一個是模糊朦朧中的忐忑,一個是叢生翻湧又被壓抑的貪婪,它們彼此吞噬,又彼此渴望。

胸口騰起的未被命名的情緒飽脹到無處宣泄,虞了聽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指尖輕輕蜷起,勾住陸邀肩膀的衣料。

“要繼續嗎……”

他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沫,稍一偏頭,便是唇瓣間細微的摩擦。

貼在他腰際的手驟然添上了力氣,陸邀呼出的氣息燙得虞了輕顫,隻能偏過頭,收緊手臂緊緊抱住他。

“了了,我去洗個澡。”

陸邀閉上眼睛,喉結滾動間吐出低啞一句:“你還有十分鍾的時間可以考慮——”

“你是不是忘記我們不是第一次了。”虞了忽地打斷他:“你想要我考慮什麽?”

陸邀的呼吸在他話音落下後明顯變得粗重,噴灑在虞了後頸時,讓虞了無端產生一種下一秒就會被咬的錯覺。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用掌心捧著陸邀的臉。

睫毛顫得厲害,說出的話卻大膽得叫人難以招架:“我說過的,你是我男朋友,不是別人,不用總忍著,我允許你對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去洗澡可以,要不要…帶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