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的錯,不說這個了。”

晏嘉話鋒一轉:“今晚給你準備了接風宴,你到了酒店先好好休息,晚上下班我再給你電話。”

虞了說:“我就在城裏待一晚,接什麽風。”

晏嘉:“接風還分什麽待多久,待一晚也是待,除非你準備一覺睡到明早不吃晚飯了?”

虞了:“隨你,菜別點太辣。”

機場到酒店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虞了眯了會兒睡不著,窗外飛快倒退的綠化和路燈看得他頭暈,索性拿出一條一條回複堆了一天沒看的消息。

有家裏人的,有老同學的,有工作室員工的。

還有,那個人的。

虞了把其他消息回完,隻剩最後一個紅點,想直接刪除聊天框,左滑盯著刪除兩個字猶豫半天,發現下不去手,隻得認命點開消息。

程西梧:【了了,我的訂婚宴時間定下來了,在二十六號,你想要當天來還是提前一天?我好給你安排房間。】

這消息看得虞了心梗。

他悶頭錘了兩下心口,發現自己純屬就是愛給自己添堵,明知道這個時候來找他的一定不會是什麽討他喜歡的消息,還非要手賤點開。

他還沒有腦殘失智到真的跑去參加暗戀對象訂婚宴的程度。

虞了:【不用了師兄,工作上有點事,我現在已經不在蕪城了,二十六號之前沒有辦法趕回來,祝你和嫂子訂婚宴順利,賀禮會按時寄到。】

程西梧會回複什麽虞了都能猜到,無非是“不用跟我這麽客氣”“注意安全”“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隨時找我”雲雲。

但他現在實在沒心情跟他寒暄,索性關了對話框。

晏嘉隻猜對了一半,他這趟跑出來確實有躲相親的成分在裏麵,但更多的是不想去參加程西梧的訂婚宴,不想看程西梧牽著個姑娘對他介紹這是我未婚妻。

他根正苗紅,才沒有自虐的習慣。

點開朋友圈,第一條就是程西梧十分鍾前發出的動態,一張訂婚宴請柬圖片,和一張訂婚合影。

合影裏的新人穿著正式,昂貴的手工西裝和精致華麗的禮服長裙天生絕配。

禮服還是程西梧提前兩個月特意上門找虞了幫忙設計的,兩個衣架子沒有辜負他的心血,將它們的美完全地展現出來,可惜虞了看著,隻覺心塞得更厲害。

還真是從一個新奇角度應了那句話,到頭全為他人作嫁衣裳。

到了酒店下車,司機在他付錢的空檔幫他把行李從後備箱搬下來了,虞了道了謝,拖著箱子往酒店大門走。

在前台遞過身份證驗證,取了房卡,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轉身去往電梯口等待。

晏嘉又發來幾條消息,是幾家餐廳的鏈接,讓他從裏麵選一個。

虞了挨個點開看,餘光裏電梯門開了,他拖著行李邁步往裏走時,行李箱滾輪不大懂事地在縫隙卡了一下。

虞了沒握穩把手去抓。

不過裏麵的人動作比他快些,出電梯時幫他扶住,又順手幫他拎了放進去。

虞了重新握住把手:“謝謝。”

“沒事。”

對方聲音低而沉,餘韻渾厚,是他同為男人也覺得出乎意料得好聽的程度。

虞了愣了一愣,再抬頭時,隻能看見兩個西裝革履的身影一前一後逐漸遠去。

手機再次振動,虞了收回目光點開晏嘉又發來的一條語音:“快些選,有兩家得提前訂座,不然就沒位置了。”

虞了隨便選了一家把鏈接發回去,想了想,又打字問晏嘉:【這附近有沒有按摩店,或者可以上門服務的按摩師?】

晏嘉:【按摩師?】

虞了:【嗯。】

晏嘉:【這才坐了多久的飛機,你就肩硬化了?】

虞了:【不是,是機場那箱石頭。】

虞了:【我腰好像真擰到了。】

-

司機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助理拉開後座車門,等人上車後關上車門,自己繞到副駕上車,打開流程表開始傳達之後的安排。

“下午三點有一場會議,五點到六點會見合作商,另外上季度合作過的馮總想邀請您一起吃個飯,然後八點需要回酒店參加一個行內交流晚宴。”

合上文件夾,助理轉頭看向後座:“目前安排是這樣,陸總,您看有沒有地方需要重新調整?”

“不用。”陸邀捏了捏發脹的鼻梁,眉宇間隱隱流露出憊色,算上今天,他已經連續高強度工作了整整三周。

“現在幾點?”他問。

助理低頭看了眼時間:“快一點了,還有兩個小時的空閑時間,要不要先送您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陸邀放下手:“直接去醫院吧。”

醫院走廊被消毒水的味道浸透,陸邀輕車熟路找到位於最安靜的角落處的病房,推門走進去。

陪護的護工見有家屬來,禮貌打了個招呼便暫時離開了。

醫院不養人,老人躺在病**,一段時間不見又清減了些,好在精神頭不錯,見到陸邀便笑彎了一雙眼睛,衝他招招手:“阿遙來了,過來這邊坐。”

陸邀搬了張凳子在病床便坐下:“爺爺,最近怎麽樣?”

“很好啊。”陸爺爺笑嗬嗬:“醫生好,護工好,新來的小醫生也好,健談,上午來給我測血壓時候還在跟我嘮嗑他姥爺新建的農場。”

“那就好。”陸邀脫了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從旁邊桌子上拿了個蘋果慢慢削。

爺孫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陸爺爺忽然想起什麽:“對了,阿遙啊,現在是幾月份了?”

陸邀答:“五月底,沒幾天就六月了。”

“哎呀。”陸爺爺煩惱:“怎麽又到夏天了。”

老人家生病了記性不好,一些說過的事情總要翻來覆去說好幾遍。

陸邀聽了個話頭就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麽,但從不會打岔敗老爺子興,不管重複幾遍,他都耐心聽著。

“當年退伍時,我就跟幾個戰友約好了,每年夏天就回我那兒聚一次,對了,那會兒你奶奶還在呢,之後年年相聚,她都忘不了摘院子裏的槐花給我們蒸一盤。”

“後來你奶奶走啦,蒸槐花的活就落到我手上了,我可沒你奶奶的好手藝,蒸出來都隻是差強人意,好在大家都是刀山火海裏滾過的,不是什麽金貴人,也不挑什麽吃食。”

“再後來,每年來的人越來越少,上次再聚似乎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會兒算上我就剩三個人了。”

“那會兒拌了花生米,吃了蒸槐花,喝了老安家的米酒,散的時候說好來年至少咱們三個得齊了,結果隔過年,那倆老頭我是一個也沒等到。”

陸邀知道,不止是那年沒等到,從那之後的每一年,他都沒再等到了。

可縱使這樣,老爺子依舊每年夏天雷打不動進山,雷打不動在老地方候著,他說人還在,約定就在,人還活著,就得說話算話,不能失約。

“我這病來得不是時候,下了床走不動道,我這是要失約了,你說他們要是今年去了,結果沒瞧見我,可不得……唉。”

“我替您去。”

陸邀把蘋果切成小塊裝進盤子,插上牙簽,又抽了紙巾將水果刀擦幹淨收起來,抬頭看向老人:“今年我替您去守著,有信了就差人告訴您,有人來了就幫您招待著,蒸槐花我會,不會讓您失約。”

“哎,好孩子。”老人笑起來,眉間的褶皺鬆開了。

說這會兒話耗了他不少精力,眼神開始有了困頓,在陸邀幫他拉上被子時,用枯槁的手拍拍他的手背:“也要記得幫爺爺守著院裏的老槐樹。”

“你奶奶最喜歡它了。”

出醫院時剛過兩點不久,司機將車子從醫院地下停車場開出來,接上陸邀後掉頭駛往公司。

陸邀翻看著助理遞過來的文件,逐條確認未來兩個多月裏需要他親自出麵處理的工作都已經提前完成。

“後續一些工作就交給你了,有事給我發郵件,如果有其他問題我會安排線上會議,具體商議。”

“好的,陸總,我明白。”助理問:“您是明天一早就出發嗎?”

陸邀:“嗯。”

助理:“需不需要給您安排司機?”

陸邀:“不用,我自己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