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最快更新!無廣告!引玉幹笑了一下,道:“你聽到了?”

權一真點點頭,引玉一臉一言難盡,指節搔了搔鼻梁道:“……也……還……好……吧……”

是個正常人都聽得出這話很勉強,但權一真似乎隻聽進了字麵意思,道:“哦。”

引玉看出他信以為真了,笑了笑,最終,道:“其實,也不用著在意。你沒做錯什麽,真的。這樣也挺好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眾師兄師弟之所以處處看權一真不順眼,不是因為他飯量大,不是因為他起床氣大,也不是因為他合組時總是不顧及他人、隻顧自己出風頭。

歸根結底,他們真正受不了的,隻有後麵一段:他來得最晚,得到的卻最多。

權一真點頭道:“我也覺得。”

引玉拍了拍他肩膀,道:“去練功吧!這個是最要緊的。別的不要多想。”

權一真便跳下了窗。看方向,果然是去練功了。而引玉關了窗,也從書案上拿起經文典籍用功起來。

兩場看下來,謝憐讚道:“三郎,你這位下屬,當真是個很難得的人物了。心性頗佳呀。”但說完又想起,外麵引玉剛剛才險些抄著地師鏟一鏟子削了權一真的腦袋,忙道:“外麵沒事吧?”

花城便給他看了外麵。引玉冷靜了下來,把地師鏟拔了出來,似乎在思索到底該拿權一真這顆頭怎麽辦。謝憐稍稍放了點心,道:“我猜他們的問題應該是出在飛升之後?”

花城道:“正解。”

說完,謝憐眼前便現出了一座華麗的大殿。

引玉正襟危坐於主殿中央,鑒玉和權一真一左一右侍立在他身後。殿中神來神往,絡繹不絕,都是上天庭的神官,謝憐還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麵孔,如男相的靈文、不冷不熱的裴宿、笑得毫無瑕疵的郎千秋……都是正裝出席,身後的隨侍小神官手中捧著大紅的禮盒。

很明顯,這裏是仙京,引玉宮。而這一天,是引玉宮的立殿禮,即他在仙京的仙府落成的大吉之日。

謝憐微奇。花城能看到人間的景象倒是不難。人間是他的地盤,隻要肯人海撒網,路人、遊魂、飛鳥、走獸的眼睛都可以為他所用。但仙京是天界的地界,這怎麽也能看得到?

花城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麽,道:“哥哥,看靠近殿門的角落。”

謝憐依言望去。“角落”這個範圍,實在不小,因為這座神殿不怎麽小,靠近殿門的角落也起碼有幾十個身影進進出出。花城又道:“猜猜哪個是黑水?”

謝憐這才想起賀玄一直潛伏在上天庭,關於仙京的訊息必然都是他賣給花城的。他不禁凝神分辨,須臾,找到一個比較符合的,道:“那個穿黑衣服的?”

花城道:“這個猜測太保守了,不對,再猜。”

謝憐又道:“那個不苟言笑的?”

花城道:“也不對。”

一連猜了好幾個都不對,這時,有人報道:“風師大人到——”

謝憐立即向大殿門口望去。隻見師青玄招招搖搖地搖著風師扇,滿麵春風地邁了進來,把手裏禮盒往旁邊一拋,拱手道:“恭喜引玉宮立殿,來遲了來遲了,罰酒罰酒,哈哈哈哈!”

座上的引玉則微笑道:“哪裏,不曾來遲,風師大人,請!”

花城終於揭曉了謎底,道:“就是這個。”

謝憐:“???風師大人是黑水?”

這可太玄奇了。花城笑道:“哥哥誤會了,不是這個,是他身後那個。”

謝憐定睛一看,隻見師青玄身後站著一個負責接禮盒的下級神官,其貌不揚,熱情洋溢笑容滿麵的,師青玄得意洋洋邁進了殿,隨手往後扔給他一顆小珍珠做打賞,他還連聲道謝,一副狗腿至極的模樣。謝憐忍不住道:“……這是黑水?笑容如此燦爛?”

花城道:“不錯。就是他。假笑罷了。這人在上天庭起碼有五十多個分|身,每個身份都不同,可以同時監視八十多個神官。否則,隻有地師一個身份,遠遠不夠用。”

“……”謝憐忍不住心中歎服黑水的演技、埋棋能力和旺盛的精力,道,“那現在那五十多個分|身呢?”

花城道:“君吾正在一個一個地拔釘子吧。”

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進來一個刺耳的聲音:“引玉殿下您今天最好是給個交代,你師弟到底是怎麽回事!”

眾神官的笑容登時斂了,不約而同向外望去。似乎有什麽人想闖進來,但被攔下,仍在殿外不依不饒地嚷道:“您師弟權一真在上天庭對比他身份高的神官動手,您還管不管了?”

引玉笑意消失了,壓低聲音問身後兩人:“怎麽回事?一真你又跟人家動手了?”

權一真道:“動了。”

鑒玉怒目圓睜,咬牙道:“又是你這臭小子!”

出了這種事的時候,師青玄總是第一個開口的,他把拂塵插|進後領裏,道:“怎麽回事?今天是人家的立殿禮,有什麽事不能待會兒再說嘛?”

“是啊……人家的大好日子,跑這裏找他說這種事是什麽意思……”

“有沒有點兒眼力見兒?”

殿外的人則道:“啊喲,原來今天是您立殿的大喜之日,這個我們真不知道。但是他打我們沒挑日子,我們找他算賬難道還要挑日子?權一真是你們引玉宮的人,是引玉殿下親自點上來的,不找他找誰呢?”

這竟是存心不讓人愉快了。靈文微微皺眉,道:“何必如此?”

引玉隻好站起身來,道:“我知道了。不過,眼下不是好時機,我們稍後再談如何?”

殿外的人道:“隻盼引玉殿下莫要包庇才好。”

事情過程都不知如何,一頂“包庇”的大帽子就扣了過來,簡直咄咄逼人。師青玄似乎又要說話,權一真卻忽然從引玉身後跳了下來,道:“你們走不走?”

殿外眾人顯然料定了他不敢在這場合鬧事,有恃無恐地道:“不走你還想再打我呀?這麽多位仙僚可都瞅……”

誰知,權一真這人真不能用常理衡量,二話不說,提起拳頭就飛身出去。殿外一聲慘叫,而殿中眾神官全都驚呆了!

好一陣,靈文才道:“來人,拉住他,要打死了!”

引玉也是呆了一下,趕緊出去了,道:“別打了!”而那來告狀之人大聲道:“你們引玉宮真是太了不起了!好,好啊!師兄弟合夥欺負人!”

……

晚間,引玉宮偏殿,引玉原地走來走去,鑒玉暴跳如雷,道:“今天好好的立殿禮,全都給這臭小子毀了!!!”

謝憐完全可以理解為何鑒玉這麽生氣。

立殿禮這個東西,雖然謝憐不大在意,但很多其他神官都在意。它算是正式成為上天庭一份子的認可儀式。今天這事,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是一個皇帝的登基大典給人攪合了,誰能不生氣?

引玉歎了口氣,道:“算了。肯定是別人先惹他的。而且他也不是今天鬧的,隻是人家故意挑今天來,有什麽法子?”

鑒玉道:“上天庭這麽多人,怎麽別人不惹其他人,就偏要惹他?!”

引玉道:“你知道的,他從來不是挨打不還手的性子。不是別人不惹其他人,是其他人能忍,他不能忍罷了。”

鑒玉道:“這是仙京,又不是人間,忍氣吞聲低調點兒不行嗎?!如果他早不挑事老老實實的,別人今天根本不會有發作機會!這下好了,丟臉丟大了!這麽多神官都看著!傳出去誰管誰先動的手?隻會說引玉宮蠻不講理大庭廣眾之下大打出手,誰跟你分辨誰錯多誰錯少?!你以為他有道理啊?沒有!隻要出了事,隻要動了手,你就是沒道理!他屁都不懂!隻會給你添麻煩!”

一通發作,鑒玉才氣衝衝地出了偏殿。而引玉坐在原地,憂心忡忡。

半晌,一回頭,權一真又蹲在窗欞上。引玉又被嚇了一跳,道:“你怎麽又蹲這裏?什麽時候來的?什麽習慣?”

權一真不答,道:“他們先罵我的。”

引玉似乎想說什麽,欲言又止,道:“一真啊,鑒玉說什麽,你別往心裏去。”

權一真自顧自說道:“他們先打我的。我不認識他們,他們說我是下級神官,莫名其妙罵我,笑我,叫我滾,別擋路,我讓他們閉嘴道歉,他們不肯,我就打了。隻有打他們的時候,他們才閉嘴,不然我不會打他們的。”

早期,某些上天庭神官和下天庭地位較高、資曆較老的神官,的確會排擠和霸淩資曆最淺的下級神官,那時候並不少見。引玉歎了口氣。

權一真道:“下級神官是不是低人一等?”

引玉道:“不是的。”

不是嗎?

謝憐道:“他自己都不信。”

很明顯,權一真也有所覺察,良久,他坦言道:“我不喜歡這裏。”

引玉不語。權一真道:“以前一天有八個時辰可以練功,現在要分掉一大半,去說廢話和聽人說廢話,串門和被串門。有人莫名其妙來罵我、打我,不道歉,而且還不許我打他們。這根本不是什麽仙境。他們覺得我很煩,我也覺得他們很煩。”

引玉道:“我也不喜歡這裏。”

權一真道:“那回去吧。”

引玉卻搖了搖頭,道:“雖然不喜歡,但是我想留在這裏。”

權一真不解,道:“既然不喜歡,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引玉啞然失笑,沒法跟他解釋,道:“因為,飛升真的很不容易。”

權一真卻不以為然,道:“飛升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引玉壓根沒在意,笑道:“怎麽可能?要不然你試試。”

看到這裏,謝憐道:“人,真的不要隨便開玩笑。”

花城道:“不錯。不到半年後,權一真真飛升的時候,他就不會覺得好笑了。”

謝憐道:“那時候的也能看嗎?”

花城道:“能。稍等。”

畫麵一轉,這一次,還是仙京,不過,場景是一場筵席了。謝憐看了片刻,道:“中秋宴?”

花城道:“不錯。”

謝憐道:“這次黑水藏在哪裏?”

花城道:“你看看誰在吃東西。”

宴席上,各路神官都在忙著敬酒、寒暄、遊戲,隻有一人臉都快埋進碗裏了。這次,賀玄竟是沒藏,而是以地師的身份坐在角落裏,不過,真沒什麽人注意他。引玉和鑒玉,就坐在他旁邊。引玉沒吃東西,也沒和人說話。一旁鑒玉小聲道:“謝天謝地,那腦子有病的臭小子沒來。”

引玉道:“他都飛升這麽久了,你再這麽說他給人聽見了不太好,還是注意一下吧。”

鑒玉道:“本來事實就如此,我說錯了嗎?飛升了又怎麽樣?他就是再大個幾百歲,腦子也照樣不好使。”

正說著,附近有一批新到的神官落座,似乎都是新麵孔,草草打了招呼,有個神官隨口問道:“這位是?”

另一位神官也隨口答道:“這位是鎮守西方的武神。”

一聽這話,發問的那位神官忽然變得熱情無比,站起身來敬酒,道:“哦!哦哦哦!久仰久仰,久仰閣下大名啊!”

引玉連忙也起身,道:“何來久仰。”

那位神官道:“誒,閣下不要謙虛了!真是久仰大名!早就聽說西方的奇英殿下年輕有為,才飛升沒幾年已經深得信徒之心,今年中秋宴鬥燈,還進了十甲!眼下是雄踞西方,地位不可撼動,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如今一見,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年歲稍長。不過還是很年輕的,當得起一句年輕有為!”

聞言,引玉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這杯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下尷尬無比。

對方還在繼續熱情地拉近關係,都稱兄道弟起來了:“我說實話,我生平很少看人合眼緣,但對權老弟你可真是一見如故啊!我的地盤也在西邊,日後若是老弟有什麽要幫忙的,隻要你不嫌棄,隻管說一聲。大家相互照拂一下。哈哈哈……”

他笑得開懷,旁邊認識引玉的也笑得開懷。謝憐簡直能穿越時空直接感受到那鋪天蓋地的令人窒息的尷尬。鑒玉臉都氣綠了,而引玉還算沉著,雖然手抖了一下,但還是穩住了,道:“不好意思……”

而正當他想解開誤會時,有人嚷道:“奇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