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北醒來時窗外晨光大作, 陽光穿透窗簾縫隙落在床邊,她正蜷縮在周呈懷裏。

男人擁住她的動作很緊,臉埋在她頸窩, 呼出來的熱氣平穩卻灼人。

很少有周呈醒得比陳北晚的時候,他的臉色並不比昨晚上好幾分,蒼白得不像話,哪怕在熟睡眉心也是緊簇的,他抱陳北的力氣很大, 以至於陳北甚至無法在不驚醒他的前提下起身, 反而被他攏得更緊了幾分。

陳北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懶散,像隻靨足的貓, 竟然也沒有再動,躺在他懷裏慢條斯理的打了個哈欠。

大概是昨晚太過激烈, 周呈腰腹上都是她抓出來的痕跡, 融在他釉白的皮肉上,像是清冷的神被拉下神壇, 墮進欲望的泥沼, 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禁欲被打破後的色氣。

可這樣的平靜並沒維持多久, 門口的門鈴聲幾乎瞬間驚醒了周呈。

他眼睫輕顫,在陳北想脫身的瞬間還是下意識扣住了她的腰。

陳北都快給他逗樂了,張嘴咬在他頸側, 留下一排淺淡的牙印, 驚得他下意識輕顫。

“你能讓我起來嗎?”

她懶洋洋的說。

醒過神來的周呈這才連忙放開她, 抿了抿唇,黝黑的瞳仁盯著她, 耳邊回**著門口的門鈴聲, 渾身上下都帶著些緊繃。

他昨晚聽見了。

池苑說今天早上要來替陳北打掃房間。

可陳北顯然並沒有解釋什麽的想法, 她漫不經心的撿起地上的吊帶睡裙穿上,進了浴室洗漱。

周呈閉上眼,靠在床頭,滾了滾喉結。

昏昏沉沉的大腦裏還滿是昨晚的春光,再睜眼,見到的是陳北**出來的纖細白皙的背,蝴蝶骨振翅欲飛,上麵滿是他深深淺淺的吻痕。

等到陳北從洗漱間出來要往外走時,周呈握住了她的手腕,沉默著把從衣櫃裏抽出來的真絲披肩裹在她肩頭,他半垂著眸子替她係好胸前的繩帶,指尖觸碰到她的肌膚有一瞬間的輕顫卻熟練至極。

陳北抬眸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說:“你在房裏先待一會兒。”

周呈手一頓,啞聲說:“好。”

陳北等著去給池苑開門,沒有再多說什麽,開門向外走去。

周呈盯著麵前合上的門,幾乎要盯出一個洞來。

過了良久他才近乎諷刺的扯開唇角笑了笑。

他還真成見不得光的第三者了。

周呈,你如願了。

你快樂了嗎?

沒有。

一點快樂都沒有。

心口痛的快發麻了。

他已經淪落到隻能使這種卑劣手段才能留在陳北身邊了。

那今後呢?

周呈不知道。

他下意識去摸煙盒,卻想起煙盒不在自己身上,轉而將目光放去了床頭櫃上,半垂著眸子抽出陳北的煙,然後進了浴室。

-

陳北從樓上下來時還有些困倦,她路過樓梯的鏡麵牆,看了眼裏麵的自己,脖頸上的淺紅痕跡已經完全被披肩擋住,她發絲披散,整個人都氤氳著一股雲雨巫山後的鬆散,潤紅的唇,泛著水光的眸,沒有哪一處不誘人,可她卻隻冷淡的瞟一眼,慢吞吞的走到門口給池苑開了門。

理論上池苑是有她家的密碼的,但是知道她在家肯定不可能直接打開,在門口等待的這麽一會他並沒有什麽不耐煩,隻是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邊留意著門前的腳步聲,等陳北替他打開門時池苑已經露出了笑,衝她問好:“早上好,我吵醒您了嗎?”

陳北睨了他一眼,淡聲說:“沒有。”

他確實沒有吵醒她,不過吵醒了周呈。

陳北轉了個身往客廳走,從冰箱裏拿出昨晚吃剩的吐司丟進微波爐裏。

和周呈空著肚子做了一晚上,陳北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昨晚太困太累才會忍著饑餓睡著,現在這會她並不想虧待自己。

池苑卻將自己手中提著的紙袋放到桌麵上,“給您帶了甜豆腐腦和油條,別吃吐司了。”

他抬手將熱氣騰騰的早餐拿出來擺好,垂眸看陳北,猶豫了一瞬才輕聲說:“您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哪兒不同。”

“比昨天更美一點”,池苑斟酌著用詞,戲劇演員對人的外貌神態研究得格外細致,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陳北的風情滿麵,可他不敢問什麽,隻笑著說:“您先吃,我替您將房間收拾了。”

“還是和過去一樣,不打掃主臥和次臥嗎?”

陳北挑起豆腐腦,淺淡的“嗯”了一聲。

這麽些天,她讓池苑來,但是私心裏有關周呈的東西,一點都不想讓他碰到。

二樓的主臥次臥裏遍布著兩個人的生活痕跡,她也並不想讓池苑看到。

池苑應了聲好,在一樓忙碌起來。

陳北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開始處理北鳴星的日常事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池苑不好打擾她,抬步走向了二樓。

周呈從浴室中出來後瞳孔驟縮。

他聽見了走廊外的腳步聲,而那聲音,並不是來自陳北。

他站在門前,眼底的紅血絲明顯,眼尾輕斂,緊緊盯著門口,連心髒都在顫動。

這一刻,他的自厭大過驚恐。

聽著由遠至近的腳步聲,他倚靠在衣櫃邊等待對方過去。

他並不知道,假如池苑推開這扇門,他會做出些什麽。

但慶幸的事情是,這扇門並沒有被推開,他也沒有直麵池苑。

在一個月之前,他還半點沒有將池苑放在眼底,當著他的麵牽著陳北進入了別墅,可是現在,池苑進入了別墅的腹地,而他隻能費盡心機才能重新留在陳北身邊。

太可笑了。

並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

這次是下樓的腳步聲。

周呈呼出一口氣,麵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冷,可眼尾卻壓著一抹紅,眸光黑沉,裹挾著幾乎能摧毀一切的風暴,他握在衣櫃邊的手越來越緊,尖銳的邊緣割得人手心刺痛,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直到腳步聲再也聽不到才驟然鬆手,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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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苑下樓時陳北已經解決完了豆腐腦和油條,正捧著筆記本不知在幹什麽,饒有興致的模樣。

“打掃完了”,池苑對她說:“明天我有一場演出,您會來嗎?”

陳北聞言端起手邊的水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說:“不去了。”

“也行”,池苑笑得有些勉強,事實上,自從他登台挑大梁之後,陳北幾乎從未在他的場次缺過席,也正是因此,外人才會覺得他與陳北關係異常,認為他是陳北捧出的金絲雀。

他不知道陳北有沒有聽到過這樣的流言,但是他知道得極其清楚,他從來都沒有解釋過,任由流言越演越烈,越傳越廣,甚至還添過幾把火,而陳北的從不缺席也幾乎在從側麵配合他坐實這個流言。

盡管他們什麽都沒有,陳北的傲慢和冷淡無時無刻不在表明她從來就沒有將他放進眼裏和心裏。

但是陳北親口拒絕他,卻讓他有了一種奇異的恐慌感。

“好”,池苑的恐慌無法排解,可也做不了別的,隻能善解人意的說:“您自己的事忙也要注意休息。”

陳北沒有回應,目光落在自己的電腦上。

池苑見狀隻抿了抿唇,低聲說:“那我先離開了,您有事隨時可以找我。明天我再來給您做早餐。”

“池苑”,陳北卻在他轉身後叫住他,“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

池苑驟然回頭,見到的是陳北含笑的臉。

她端坐在餐桌後,好整以暇的看他,衝他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笑。

那笑漂亮極了,像是六月的草長鶯飛,豔若桃李。

但她眼底底玩味卻看得池苑心底發慌。

“我做錯了什麽嗎?”池苑臉色發白,“您不要我了嗎?”

陳北托著下巴看他,“有時候我在想,你們演員能不能分辨出自己是在演戲還是在真情實感的抒發感情?”

“您在說什麽……我”,池苑第一次不敢直視她的眼神,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我當然是在真情實感……”

“前段時間,圈子裏都在傳你是我養出來的金絲雀,我追溯了一下謠言的源頭發現了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她指尖輕敲著桌麵,目光深深,像是蟄伏許久的獵手終於看到了獵物進籠胸有成竹的眼神,她笑著說:“這個謠言瘋傳的時機在於有人去詢問我和你的關係時,你的但笑不語,後來再有人問你,你也說過不少似是而非誤導人的話。”

“從那之後,所有人都認為你是我養的人。”

池苑聞言瞬間慌了神,他眼眶通紅,“我沒有,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您、您……”

可陳北卻隻是定定的看著他,目光冷淡。

池苑在她的目光下仰頭,帶著點破罐子破摔解釋不清的模樣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我隻是,我隻是在喜歡您。”

“我追不上您的腳步,我也知道是妄想,別人誤會時我太開心了,我隻是想自欺欺人一下”,他眼尾泛紅,掛著晶瑩的淚,優越的臉上滿是能令任何人心軟的驚慌和自責,“如果給您帶去了困擾,真的對不起,您想要我做什麽我都會乖乖去做的,求您別不要我。”

陳北打量他半晌,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覺得他真的很有演戲天賦。

“是啊,其實我也有點想知道,那樣的流言究竟是因為你愛慕我,想要偷偷享受他人在你和我身上打轉的目光還是因為這樣的流言加諸到你的身份上能更方便你獲取利益呢?”

“但無論如何,你給你的幫助是實打實的,當然,你的背叛也是實打實的。”

她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水,將自己的電腦轉向他。

上麵赫然是書房的監控畫麵。

池苑瞳孔驟縮。

“你的背景、身份、履曆都是真實的,真是難為我大伯找到你這樣的大學生演員過來探我的底。”

“因為家族敗落而沒有足夠的錢繳納高額學費所以不得不去酒店頂樓賣唱,因為不公平而被人奪走自己入省戲劇團的名額所以前往戲莊博一個機會,因為不甘和野心而求唯一給過你幫助的我給你機會,每一條順著你的背景去查都是合理的,幾乎沒有破綻的。”

池苑下意識想抵賴,可電腦上他偷偷翻看並且偷拍陳北放置的文件的畫麵卻打得他渾身發抖。

陳北在書房放了監控!

什麽時候的事!

他第一次探查的時候明明並沒有監控!

“也不過半個月而已,你除了假借為我收拾房間的名義翻看我的資料,在那之前也做過不少次啊”,陳北唇角微勾,笑容玩味,“我該感謝你,把我想送給我大伯的消息,全部送給了他。”

“你說什麽……”池苑臉色發白,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手機。

“還不明白嗎?”陳北靠在椅子裏抬頭看他,“你偷給我大伯的資料都是有問題的,是我想告訴他的東西。”

“你不會真以為在我的別墅裏小心翼翼找到的東西是真的吧?”她輕嗤一聲,打破了池苑最後一絲幻想,“你以為,不是我故意放在書房,你有可能找到北鳴星的策劃,我和我爺爺之間的協議嗎?”

“你……”池苑嘴唇發顫。

他確實隻是個戲劇學院畢業的大學生而已。

他的人生閱曆遠遠比不上在商場上摸爬滾打的陳北,這一刻他做的一切被陳北撕碎了曝露出來,幾乎將他的自信籌謀打得七零八落。

“可我沒有辦法”,他顫聲說:“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啦”,陳北輕嘲,“你有無數時間可以告知我真相,但是你卻選擇了背叛你的恩人,現在做出這幅愛慕抱歉的嘴臉不覺得可笑嗎?”

“你的愛也太廉價了吧。”

“所以,明天開始,不要來了,遊戲到此結束。”

“世上沒有讓你兩頭討好的好事”,她凝視著池苑的下巴緩緩說:“這是我能給你上的最後一課。”

池苑走的失魂落魄。

大概對陳北的喜歡是真的,但他無法放棄的利益也是真的,他在陳北說完之後再也沒有詭辯的想法,保持著在她麵前最後一點可笑的自尊離開。

陳北慢條斯理的喝完杯子裏的水,終於結束了這個已經開始令她感到膩煩的遊戲,也達成了她想要的目的,這樣的事卻並不能讓她擁有太多的成就感,後續的事情都可以交歸她的秘書處理,竊取商業機密這件事在有證據的情況下,簡直不要太好辦。

一件事的新鮮度過了,對她就沒有吸引力了。

可是昨晚她卻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周呈對她來說,總是保持著吸引力的。

隻要周呈出現在她麵前就會占據她的目光,令她愉悅起來。

以至於她改變自己慢慢玩的計劃,忍不住在今天結束和池苑的牽扯。

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這一切,全憑感覺,沒有理由。

陳北將電腦隨手合好,起身往樓上走去。

臥室的房門緊閉,裏麵沒有半點聲響。

陳北推開門,下一秒就落進了熟悉的懷抱裏。

周呈眼眶發紅,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門前,低頭胡亂的吻她。

陳北被他吻得幾乎大腦缺氧,卻在近乎熾烈的吻中再次感覺到了男人的壓抑和痛苦,她動了動手腕,周呈猶豫了一瞬,理智歸籠,緩緩放開了她的手。

“抱歉”,他說話的時候還在喘氣,喉結滾動,低聲問:“讓你難受了嗎?”

陳北卻抬手捧住他的臉,與他對視,“周星星,你怎麽了?”

周星星三個字像是濺開的熱油,周呈連眼底都開始發燙,他別開臉。

不過是半個小時,他聽不到下麵的聲音,腦子裏自虐一般的在想陳北與池苑在下麵做什麽,幾乎要逼瘋自己。

“我先走了。”

他隻是個見不得光的情人,沒有難受的資格。

他也不想讓自己最脆弱最黑暗的地方再**在陳北麵前。

“走?周呈?”陳北抱胸,懶洋洋的說:“睡完就想跑?哪有這樣的道理?”

周呈聞言僵立在原地,過了半晌才轉過身與她對視。

“昨晚是你勾引的我。”陳北理直氣壯的仰頭看他。

“嗯。”

“不要哭”,陳北睨了他一眼,想了想他的反應,突然有些福至心靈,揣測到了他的複雜心理。

她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可想一想通順的邏輯又幾乎要笑出聲來,她上下打量過周呈後慢悠悠的開口:

“我算是知道了。”

“你不會以為自己是第三者吧?”

哪怕是陳北都睜大了眼睛等待周呈的回複。

周呈靜靜盯著她。

陳北這個模樣實在可愛,沒有商場上的冷淡銳利,也沒有平常的惡劣玩味,漂亮的杏眸盛著汪水,像隻晨間鮮活的小鹿,他連日疲憊的大腦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反應到她語氣中的震驚。

陳北看著他的模樣就覺得自己猜得沒錯,忍不住輕咳兩聲,慢條斯理道:“你想什麽呢?”

“在你心裏我這麽沒有道德底線嗎?什麽男人都能看上?”

周呈當然不會這麽以為。

有錯也是他的錯。

是他在引她犯錯。

“沒有”,他啞聲開口,“你別生氣。”

“我隻是不想給你惹麻煩。”

陳北與他對視了一瞬,再也繃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星星,你怎麽這麽好笑啊?”

她笑得肆無忌憚,走到周呈麵前,攬住他的肩膀,趴在他耳邊輕聲說:“以為自己是第三者還來勾我?”

“我怎麽以前不知道你這麽瘋啊?”

“現在你知道了。”周呈緩緩回答,語氣中再難掩飾自厭:“陳北,我就是個沒有底線的人。”

“說完了?”

“嗯,說完了。”

“說完了做飯去吧,我餓了。”

陳北直起身,坐到床邊,去拿自己的煙。

吃了小半個月不合口味的菜,她確實挺想周呈做的飯了。

也就隻有周呈知道她的喜好是什麽。

周呈默默點頭要往外走,腦子裏卻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些什麽。

陳北唇邊咬著煙,最終還是漫不經心的喊住他。

“周呈,我是不知道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有件事我還是要和你說清楚。”

“我和池苑沒有關係。”

周呈驟然回頭,撞進陳北饒有興致的目光中。

她笑容明媚:“周星星,可以去做飯了嗎?”

周呈沒說話,甚至可以稱得上恍惚。

一直渾渾噩噩的大腦像是瞬間歸位,剛剛陳北說過的話迅速在他腦海裏重新過濾,幾乎瞬間抓住了其中的重要信息,恢複了清醒。

——你不會以為你自己是第三者吧?

——我什麽男人都能看得上嗎?

——周星星你怎麽這麽好笑啊?

從地獄到天堂,大概都無法形容他這一刻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阿呈這一章戀愛腦、笨得親媽都在嫌棄

阿呈:我的卑鄙黑暗全部展露在她眼前了,太痛苦了。

北北:他好瘋,我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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