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不給自己的身體搗亂後沒幾天就出院了, 來接他的除了陳北還有李木子。

大抵子公司成立的全部準備工作都基本做好,李木子顯得格外的意氣風發,就連幫周呈搬東西都格外的熱情, 盡管也就一個小桌子兩個筆記本而已。

在他心底,周呈就是為子公司壓抑情緒,犧牲自我的頭號功臣!

如果要他應付陳北那小祖宗鐵定一個頭兩個大!

可等前方的車駛向城南的堤岸雅苑時他才發覺事情的不對勁,忍不住發問:“我們這是去哪裏?”

陳北:“我家。”

李木子:“哦。”

李木子:“?!!”

李木子被陳北波瀾不驚的兩個字炸得瞬間怔愣住,忍不住回頭看向和陳北並排坐在後排的周呈。

周呈眼底沒有什麽情緒, 隻及其平淡的點了下頭。

李木子消化了一下這個令他震驚的消息, 咂摸出一點味來。

要是陳北周呈重修於好,那木呈豈不是直接和投資商建立了聯係!

他一瞬間連眼睛都亮了幾分, 又迅速收整好表情。

周呈答應去陳北家隻是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他自己承諾過她去給她做兩個月的飯, 總不能說話不算話。

陳北的別墅裏每天都有阿姨來打掃, 福克斯奉她爺爺的命上門給她做頓飯改善一下吃外賣的惡習。

事實上,這麽多年, 陳北在飲食上向來不怎麽挑, 壓力大的時候能點幾千塊外賣挨個品嚐, 吃不完的就丟冰箱裏慢慢吃等要厭煩了再丟掉。

這是她在這十年養成的獨特的解壓方式。

用她的話來說,一件垃圾食品放在這裏時叫做垃圾食品,琳琅滿目的色香味俱全的垃圾食品放在眼前時叫做美食。

在國外的時候她也時常點唐人街的外送, 可惜都沒有國內的味兒。

這麽段回國的時間, 她終於再次吃到了正宗的中式美食。

幾人進門時阿姨正在裏頭收拾屋子, 李木子看著裏麵一盒盒被丟出來的外賣盒子簡直目瞪狗呆。

周呈站在陳北身後,輕輕歎了口氣。

陳北察覺到, 偷偷往後退了一步, 頭頂幾乎要抵在他下巴尖上, 打理精良的發絲上一陣陣的精油香味兒往周呈鼻子裏鑽。

周呈耳朵尖都在泛紅,想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被陳北偷偷拉住了手。

兩人的手掩映在衣擺間,陳北看了一眼正在替周呈往茶幾上放電腦的李木子,仰頭小聲說:“你給我做,我就不吃外賣。”

陳北說這話時眼底都亮晶晶的,滿是笑意,還格外頑劣的撓了撓周呈的掌心。

周呈握緊她搗亂的手,眸光微暗,最終卻隻俯在她耳邊輕輕說:“好。”

氣息撓得陳北耳朵發癢,她笑眯眯的鬆開周呈的手,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了。

李木子見狀麻溜的跑了,隻是在離開之前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周呈,最終拍拍他的肩膀,決定忍痛把自己的分紅分十分之一給他作為兄弟的一片心。

陳北卻仿佛看懂了李木子目光的含義,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沒說話,直到人都走幹淨了,隻剩下周呈一個人了才重新站起身進廚房拿圍裙出來。

周呈正脫了西裝外套在解自己的袖扣,男人長身玉立,半垂著眼瞼,一副安靜又冷矜的模樣,連手指上的動作都無端透露出一種書香門第培養出的優雅來。

陳北展開了圍裙,慢吞吞走過去要給他穿好。

周呈動作一頓,“我自己來。”

“可是以前我們都是這樣的啊”,陳北理直氣壯的說:“周星星,我就要幫你係。”

事實上,十年前周呈時不時周末來陳北家時都能在她房間裏見著不少外賣盒。

他最常見的就是陳北睡眼惺忪的裹著毯子從沙發上起身,貼在他旁邊看他換衣服準備給她做飯。

那時的周呈是個實實在在思想僵直的人,不喝水等於身體不健康,吃外賣吃多了等於不健康,他看到的時候總是會委婉的提起,陳北聽得煩心,便幹脆的把圍裙套他身上,替他一個個係好帶子,毛絨絨的腦袋蹭來蹭去,令周呈不知道手腳該如何擺放,然後笑眯眯的直起身一邊推他進廚房一邊說:“那你每天幫我做我就不吃啦。”

那是隻有他一個人見過的可愛。

可愛得他能瞬間軟了心腸,隻想摸摸她的腦袋然後做出一桌子菜喂飽她。

周呈一個被他母親強製規定每年、每月、每周、每日計劃,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廚房的人,為了陳北,將飯菜做得格外熟練。

他有一瞬恍惚,此刻在他麵前環過他的腰,替他將粉色圍裙係好的女人像是和十年前鮮活的少女身影相交疊,令他終於有了一點真實感,直到他被推進廚房,才回過神來,回頭看倚靠在門口的陳北。

女人打了個哈欠,衝他昂了下下巴,紅潤的唇輕勾,“怎麽?需要我一直陪著你嗎?”

不需要。

周呈張了張唇,這幾個字卻說不出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陪在陳北身旁多久,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人珍惜,隻想讓她一直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可這句話他也說不出口。

他向來就是個嘴笨的人,表達不出這樣黏膩的意思。

陳北看出了他的為難,挑眉,“周星星,人的嘴是用來說話的。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周呈沉默一瞬,衝她招招手:“那你過來。”

陳北聞言走到他麵前,眼底盛著些好奇,仿佛想看他究竟要做什麽。

周呈卻俯下身,與她平視,鏡片下的眼幽邃異常,又透露出難言的認真。

最終隻扶住她的脖頸,低頭吻在了她額頭。

周呈的唇,是溫熱的。

這樣克製的一個吻,便是他心底狂風暴雨過後又被壓抑住的一個小小泄口。

他隻是在確定自己此刻可以隨時觸碰到陳北是件真實的事而已。

陳北抬頭看他,慢吞吞問:“隻親一下就夠了嗎?”

“夠了。”周呈緩緩回答:“去沙發上玩會吧。”

“噗”,陳北有些好笑,“我要吃油燜大蝦。”

周呈沒什麽猶豫的點頭:“好。”

陳北:“我還要吃孜然牛肉。”

周呈:“好。”

陳北:“那小籠包呢?”

周呈:“好。”

“都可以嗎?”陳北瞟他一眼,感覺他大概還是想點頭的,連忙止住,“行了,我不要了。”

周呈聞言轉了個身進廚房。

周呈下廚的姿態是很好看的。

哪怕切菜,下菜都透著股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的勁頭,似乎隻要不是麵對陳北,他都帶著股沉卷書香門第累積起來的雲端感。

——像樽應該束之高閣低頭俯視人間的神像。

可此刻他卻因為陳北而沾染上了人間煙火,仙氣和人味兒融合,帶著股奇異的氣度。

陳北眸光微閃。

不夠。

還不夠。

神像應該被徹底拉入人間,染上七情六欲才生動。

-

陳北的別墅樓下是巨大的客廳、廚房還有衛生間和電影房,主臥和次臥客房都在二樓。

搬進來之後陳北將客房改成了書房,現在將和主臥相鄰的次臥給了周呈。

周呈的傷並沒有完全好,該上藥的幾個小地方都得上,周呈一個人住並不方便,畢竟也是為了陳北受的傷,她強攬著要負這個責,可醉翁之意在什麽,兩個人都和明鏡一樣。

這麽些年,周呈並沒有疏於鍛煉,相反,他將身材保持的很好,每一塊肌肉都帶著一股恰到好處的緊實流暢,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哪怕脖頸和肩膀甚至腰間都有結痂的傷口,可是卻隻為他更加增添了幾分性感。

白織燈下,周呈衣服褪了半截,白玉似的耳垂發紅,強忍著陳北在他身側替他上藥。

呼吸灼熱,陳北刻意捏著棉棒沾了藥膏在他傷口上緩緩劃過,帶來一股連綿不絕的癢意,周呈有一瞬間甚至都在懷疑自己會不會被陳北作弄成一把被燒盡的灰。

“陳北,夠了”,直到他再也忍耐不住,轉過身一把握住她的手,連聲音都在發啞。

陳北卻眉眼彎彎的注視著他,隻慢悠悠的笑著說:“可是還沒有上完藥。”

“不上了”,周呈深吸一口氣,捏過她手中的棉棒丟進垃圾桶。

陳北卻模仿著他的口吻說:“可是藥不上完,對傷口不好,影響恢複還會留疤。”

周呈黝黑的眼睛與她對視著,房間裏一時有些安靜,過了半晌,周呈抬動攥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將人拉進,吻在了她唇間。

帶著幾分認命和無奈。

像是在安撫一隻頑劣的貓,盡情滿足她的需求。

陳北在他唇間笑得肆意,她忍不住輕輕低垂著眼睛看他,俯在他耳邊慢聲說:“周星星,你現在比高中的時候有意思多了。”

剛剛的吻激烈且投入,她的嗓音滿是沙啞,最後幾個詞拉長的聲調,帶著吳儂軟語式的綿軟嫵媚,像把小鉤子似的,撩得人心口發麻。

周呈沒說話,隻擁著她,任由她靠在自己肩頭。

可陳北卻懶洋洋的指揮他道:“抱我到客房去,給你看個東西。”

陳北身材勻稱,並不算重,周呈給自己加了件外套後輕鬆的俯身抱起她往隔壁走去。

書房並沒有落鎖,周呈打開房門,裏麵現出的是雜亂無章的內部景象。

錯亂的資料和書倒在地上,有的還有翻動痕跡,明顯是陳北經常來的緣故,這裏沒有半點清冷。

可最惹人注意的是擺在露天陽台的天文望遠鏡。

望遠鏡周圍最雜亂,更加顯出了靜靜佇立在那兒的望遠鏡的突出。

周呈心口突然砰砰跳起來,仿佛有什麽預感一般。

陳北踢了踢腿,示意他放自己下來,光著腳走過書堆,走向那台望遠鏡,最後站在望遠鏡身旁,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肩。

“跟著使用說明書組裝調整了好幾天呢”,她笑著把一本冊子遞給他,說道:“你過來看。”

周呈接過那本滿是各類星雲的冊子,有些發愣。

十年前,陳北曾經在周呈生日前幾天問他:“你生日想要什麽?”

周呈清心寡欲,向來沒什麽物質需求,一時也說不出個東西,陳北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了,隻是趴在課桌間一邊玩著筆一邊若有所思。

直到他生日的那天,陳北夜晚拽著他去別墅,拉著他徑直上了二樓的客房,將他推到望遠鏡前。

那是周呈第一次來陳北的別墅,他甚至來不及看周圍什麽樣就被迫撞進一片星海裏。

他第一次看到那樣浩瀚的星空,整顆心都在因為過於壯麗的景象而砰砰直跳。

陳北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幾分愉悅:“你仔細看,我前兩天擺弄時發現一片星星最亮的幾顆連在一起可以組成一個呈字。”

“以前在沙灘邊上你說你不喜歡星星,那這一次呢?”

周呈有些發愣,他隻是沒想到陳北竟然還記得他一年前的話,他順著陳北描述的軌跡,在燦若煙雲的星河中真的找到了那個“呈”字,它被群星簇擁環繞著熠熠生輝。

他難以控製的低聲喃喃:“喜歡……”

“周呈,這是H87654星係,未來或許你可以陪我找找有沒有另一片星係裏能找到一個獨特的‘北’字。”

這是陳北笑著對他說過的話。

H87654星係,裏麵有他的呈字。

在太陽係內漂泊著的一片看不見邊際的星河像是奇異的與他有了連接。

他連靈魂都仿佛在顫栗。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份正兒八經的禮物。

令人難以想象的禮物,也隻有陳北能夠想得出來的禮物。

他最熱烈的青春全部來自於陳北的饋贈。

她告訴他,少年二字與平庸相斥,永遠鮮活炙熱,充滿了奇妙與開拓。

周呈過去總覺得自己做了場夢,他明明很快就要觸碰到他的月亮了,可轉眼天就亮了,他的月亮找不到,他的世界也再沒有那麽一場映亮山川河穀,輕撫過他的臉的月夜了。

他所擁有的隻有一片她留給他的,虛無縹緲的星星。

但每次抬頭時,他難以自抑的在月夜下想起她。

這一切仿佛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周呈在對陳北念念不忘。

包括現在的這一刻。

陳北眉眼彎彎的站在望遠鏡前,矗立在星空下,衝他說:“周星星,你該履行承諾,替我找到我的‘北’字了。”

猶如穿越時間與空間,將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重新展現在周呈麵前般令人難以拒絕。

哪怕是個包裹著蜜糖的陷阱都令人心動。

周呈與陳北對視良久,低聲開口:“好。”

作者有話說:

阿呈就要完全淪陷了嚶嚶嚶,你不爭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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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我今天坐火車太累了回家之後一覺睡過頭了!今年夏天真滴熱,在外麵走一圈就渾身沒有一點精力隻想睡覺!寶貝子們一定要做好防曬能待空調房盡量待空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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