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溺水

“哪~如果你有力量的話,打算做什麽?”

“打下一個大大的後宮,把所有的事交給女人們去做,自己盡情吃喝玩樂!”

“好、好庸俗!”

“我本來就是一個從來沒有享受過富貴溫柔的小人物,有了力量不先讓自己爽一把,難道還趕著去當和尚不成?”

“難道你就沒聽說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把‘能力’視為‘責任’的必要條件根本就是一句屁話!我覺得,是否擔當責任在於個人意誌,與個人能力無關。”

“你就不怕被世人鄙視?”

“男子漢大丈夫,會為旁人的眼光左右嗎?太在乎別人的評價,自己的日子就不用過了!”

“我意為王,說起來很輕鬆,事到臨頭,你真的能輕易割舍整個世界嗎?”

“老實說,我沒想那麽深遠。深謀遠慮都是大人物的天賦,如果我有的話也不會到現在還頂著待業青年的帽子。說起來,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跑到我的夢裏來問東問西?”

“嗬嗬,我就是……”

額頭上忽然傳來一陣涼意,少年打了個激靈,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陌生的絡腮胡子臉,正在發愣時,對方咧嘴大笑:“好小子,曬暈了都不倒架。有出息!”

“您、您是哪位?”

少年脫口問道,身子也往後縮了縮,離麵前的胡子臉遠了些,立刻就看出了不對——發髻!眼前這人竟然有發髻!

他的心裏咯噔一響,倉皇扭頭躲開了對麵大漢疑惑的目光,就見好大一片平整的穀場上,一群精壯漢子正在你來我往地對練刀槍,邊上還有些十一、二歲的孩童,在大人的監督下或拳腳相搏、或對靶引弓,好不熱鬧。

無分大小,所有人都是身著麻衣、束發抓髻,並無一個例外。少年下意識地伸手在自己頭上一摸,果然也是高高一束。當下對自己被穿越的事實再無懷疑,不由兩腿一伸,眼白翻出,逃回到夢境中。

“出來,你給我出來!”

少年氣急敗壞地在一片混沌的夢境中跳腳咆哮,直吼得心疲神倦,也沒得到半點回響。知道事實無可挽回,他最後不懷希望地抱怨了一句。

“被穿越也就算了,可總得讓我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吧!難不成還要我把那陳腐到極點的失憶橋段再演出個一千零一遍麽?”

這一問,總算沒白費。少年隻覺腦中一震,似乎多了些什麽東西,凝神查看,隻見一行大字,寥寥無幾,卻將他轟得七竅生煙。

呂布,五原郡九原縣人,上應星宿“貪狼”。

若不是看到最後那段文字,少年隻怕立刻要破口大罵,穿誰不好,偏偏被穿到這個不得好死的三姓家奴身上,真是倒黴催的。可是,“上應星宿”四字卻如同一隻強勁有力的拳頭塞進了他大張的嘴巴,做聲不得。

“呂布怎麽又是什麽見鬼的貪狼星了?難道,這個世界並非史實三國!?”

一念及此,少年迫不及待地想要檢驗自己的猜測,刹那間就被一股無形力量拽出識海,二度睜開眼睛,這次看見的卻是一張冷臉,年紀卻不是很大,約莫也就十七八歲,見他醒轉,眼中露出喜色,臉皮卻動也不動,隻是一伸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其身後的女子立刻接手幫少年撣灰。

少年心中叫糟,眼前這對青年男女顯然與呂布關係菲淺,可自己哪裏能知道對方的身份的了。當下不等對方開口,搶先嚷道:“這日頭好毒,曬得我腦殼還在發脹,有什麽事等我去水裏泡一轉了回來再說。”

說完他也不待對方應答,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如漏網之魚,奪路就走。

那冷麵青年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眉頭微皺,揚聲道:“阿布,切莫過了河界。”話音未落,少年的身影已經拐過土路,消失在林蔭之中。

先前替少年撣塵的青年女子也是臉有憂色,輕聲道:“高郎,你看布弟可是又去會那嚴……”

被她稱為高郎的冷麵青年抬手止住她的下文,聲如金石:“阿布已經束發年餘,若非家貧,早該成家。他要真能和嚴家攀上親事,也沒什麽不好。”

女子急紅了臉:“可是,呂嚴兩族百年不和,阿布真要與那嚴小姐好上,隻怕不是喜事,卻是一場天大的禍事。”

冷麵青年目光沉凝,毫不猶豫地答道:“呂嚴兩家祖上是生死相托的同袍,後人相爭百年卻從未有誰傷了性命,可見彼此心中都還留有一點情份。阿布與那嚴小姐相好,未必不是兩族修補嫌隙的機會。”

見丈夫如此說法,女子便閉了口,隻在心中不安。

少年呂布卻不知道自己背後的對話,埋頭順著林中小徑猛跑了一氣,見背後無人趕來,方才放緩腳步,考慮該如何自處。

隻是任憑他絞盡腦汁,始終擠不出半點呂布之前一十七年人生的資料,不由頭痛欲裂。這時腳下一硌,踩的已經不是軟泥,而是河邊的硬圓卵石。

看見那清亮透底的水流,少年索性拋卻煩惱,解衣下河,頓覺通體涼爽,說不出的愜意。他兩手反撐河底,全身飄浮在水裏,望著在無垢碧空中翱翔的雄鷹,心胸為之舒展。情緒一好,腦子也變得靈光了許多,忽然想到:“既然在這裏我認不得人,為什麽不走出去讓別人也認不得我?”

雖然要實現這個想法中間也有不少難題,但總算是找到一條出路。少年興奮之下,忘記了自己是在水裏,手臂一滑,腳下卻沒來得及跟著立穩,一下跌進了深水處,頓時腦子感覺嗡地一陣充血,求生的**驅使他在水裏不斷撲騰,有幾次頭伸出了河麵,沒等叫一聲,又沉了下去。

浮沉之間,少年已經灌了一肚皮涼水,浪花翻湧間,他隱約瞥見前方水道上有兩道窈窕人影,當下拚了命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但沒等對方衝上來接應,他的意識和身體已經像秤砣一樣沉了下去。

“他奶奶的,唐伯虎三笑點秋香,不知道我這一天三昏有沒有獎啊?”

第三次撐開沉重的眼皮,四周昏暗無聲,叫少年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來到了陰曹地府。等到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他才看出來自己是躺在一間柴房裏。

“為什麽會是柴房?竟然這樣對待我這個溺水的可憐人兒~”

少年嘴上咕噥,心裏卻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其中原因,他也隱約有數。似乎是聽見了房間裏的動靜,柴房的窗戶上有個人頭晃了晃,沒等少年看清那張逆光的臉皮,對方已經踢踢踏踏地跑開了去。過了片刻,更多更響的腳步聲朝著柴房湧來,不知為何,少年覺得其中挾帶著強烈的殺氣。

“不用這麽激動吧,其實我真的沒看見什麽……”

少年臉上擠出一絲討好的苦笑,但衝進來的男人們沒一個往他臉上看,隻是虎著臉舉起棍棒插入他的身下,一起吆喝著將他叉了起來,用力之猛,差別沒把他四肢連同脖子折斷。

等到少年眼前被疼痛激發出的星星之光消逝,他人已經被架到了一個祠堂裏,堂上端坐著兩名神色冷峻的老漢,看到他被架進來。東首那銀須老漢頓時變了顏色,衝西首那麵如淡金的老漢喝道:“嚴重,你就是這麽待客的麽?”

“不請自來,謂之不速之客。”淡金臉皮的嚴老漢嗬嗬冷笑:“何況他不僅是越過河界,還偷窺我嚴家女眷的清白身軀,被發現後又假裝溺水,此等廉恥喪盡的**惡之徒,按我大漢律,當處腐刑!”

嚴老漢話一出口,兩旁子弟中當即有兒郎跳出,手執解腕尖刀,衝著被叉在半空中,全無掙紮之力的少年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