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元年三月初一,永巷裏鳳鸞車輪滾過,宮人們退避跪叩首,等到鳳鸞一行人過去,幾人才敢抬頭瞧望,紛紛吐出一口濕氣。

“如今這宮裏可要不太平了。”

也不知是誰忽然囁嚅了這麽一句,其他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皇家宮闈秘事,其實此事也算不得一樁秘密,隻是礙於皇家顏麵,很少有人搬到明麵上來講。

“剛剛坐鳳鸞車過去的,是咱們的皇後娘娘吧?先帝駕崩離世陛下登基改年號大半年,可是後位卻始終空置遲遲不定,本來以為會落到伺候陛下最久的賢貴妃身上,卻不料想被這麽個新來的奪了鳳位,她豈能不心生怨恨?隻怕是往後,這後宮啊,永無安寧之日,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都說賢貴妃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裏,也不知咱們的這個新皇後娘娘,是不是她的對手。”

“那可未必。皇後娘娘背後可有咱蕭太後娘娘撐腰呢,你們難道沒聽說,蕭太後把葉灼派過去椒房殿了。蕭太後她老人家這是什麽意思,咱們還能不知道嗎?有葉灼在,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手,怕是不要命了,咱們的這個皇後背景大著呢。”

“欸!我聽說,皇後是文惠公主的女兒,這按輩分啊,皇後得叫蕭太後一聲外祖母,那她不就是陛下的親外甥女了?親舅舅娶親外甥女,這不是……□□嗎?而且我好像還聽說,皇後娘娘今年才滿十三,分明就是個小孩,這可如何能成得了親,不是個笑話嘛。”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後之位之所以一直懸置,那是因為蕭太後想讓蕭家的人坐上後位,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要知道先帝膝下子嗣眾多,咱皇帝的這個位置可是來之不易,蕭太後豈能拱手讓人,於是請人給蕭家未出閣的女子算了算八字,這才選中的咱們皇後娘娘,聽算命的法師說,咱們這個皇後娘娘的命相就很好,是個有福之人。”

“蕭太後娘娘可真狠心,為了她滿門的榮寵,竟然將自己的親祖孫……”

又一輛馬車緩緩駛過,宮婢這才閉上自己的嘴。

另一邊長樂宮裏蕭太後正修剪著白蕊花枝,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宮人來此匯報皇帝的事。

“自從得知蕭太後娘娘要封蕭家的三女兒為後後,陛下龍顏大怒,現在建章宮裏的太監與宮女都不敢上前伺候,今日……今日可是皇後娘娘遷居椒房殿的日子,可是陛下不願意見娘娘,奴才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還請蕭太後娘娘示下。”

修剪花枝的手慢悠悠的捏著已經枯了的綠葉哢嚓一聲落地,伺候一旁的宮女大氣也不敢喘,輕手輕腳的撿起枯葉揣進袖兜,她們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觀察著,在蕭太後遞出剪刀時第一時間伸手捧住收起鋒利。

微微淩亂的白蕊,此刻已經井井有條,蕭蕭太後欣賞著傑作,心情似乎還不錯:“皇帝他不願意去椒房殿那就讓皇後去建章宮。”

“是。”

明明蕭太後也沒有動怒,可其他人已經是喘不過起來了。

記起來第一次見到徽韞,小女孩才十二歲,個子也不高,瘦瘦弱弱的,不過一雙眼睛倒是又大又亮,看人眼神清澈無間,確實是個招人稀罕的玩意,隻不過她這樣的性子,也不知能不能在宮裏邊生活,可叫她沒有想到的是,徽韞比長相看起來的要堅韌許多,這一路進來沒少吃罪,可她竟然不哭也不鬧,倒有幾分皇後的從容淡定。

可她那樣小孩的性子,到底是沒法在宮裏生存的,於是蕭太後把葉灼調去了椒房殿,一來是監督皇後與成化帝,實則也是保護皇後的安全。

“葉灼呢?”

近身伺候蕭太後的懷英嬤嬤躬身回道:“葉灼還有些瑣事要處理,不過應該很快回來了。”

已經在鳳鸞車悶得快喘不過起來的徽韞再一次揭開簾子往外探頭,從蕭府帶進來的貼身宮女戚楚斕一臉驚恐的上手拽住她,然後無情的合上了鳳鸞車推開的車窗。

“文惠公主吩咐過的!”

徽韞鼓著河豚似的腮幫子泄氣似的耷拉下腦袋。

不久鳳鸞車不知又經過了哪一條巷子,她通過車窗縫隙瞧見巷子兩側又跪了兩排人。

就在徽韞想換個視線時,她忽然瞧見不遠處的巷底,一名身穿圓領墨綠色長袍的男子,後背一麵潑墨般的發亮烏發,瞬間將她的注意力吸了過去,緊接著她瞧見那男人微微側身,修長而蒼白的指節捏著手帕捂鼻,兩名小太監從巷底拖著一具沒有穿鞋子屍體離開。

徽韞趕緊趴在窗前盯著看。

玉麵男子清冷且冷漠的盯著被人拖走的死屍,半刻後視線似乎是往她鳳鸞車的方向來了。

她像是怕被人發現,趕緊低下腦袋藏著頭。

卻不知道玉麵男子盯著車窗縫隙露出來的那一寸裙角眯了眯眼,直到那頂奢華且莊重的鳳鸞車朝著巷口的拐彎處湮沒才堪堪沉下。

徽韞睜著大眼睛努力的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探出眼睛往外看時隻剩紅牆,不過她嗅到了從空氣中飄來的那股血腥味。

宮裏殺人都沒人管的麽?

徽韞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趕緊給車窗合上,還把用來遮擋光亮的簾布,嚴絲合縫的掩好自己。

那人應該沒有看到我吧?

這時鳳鸞車也停了,戚楚斕笑著揭開擋板:“皇後娘娘,椒房殿到了,接下來的路,恐怕得下來走。”

“好。”

徽韞站在馬車上往紅色的宮殿看了看,早早伺候就伺候在椒房殿外的太監們,見狀趕緊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後趴在地上給她做人墩子下轎,卻不料她已經活潑的從車上跳了下去。

“娘娘當心……”

話還沒說完,徽韞已經迫不及待的入殿了,她拎著寬大的裙擺,左看看又右瞧瞧,身邊的小宮女們趁機也在判斷她的脾性,以便為自己日後做打算,在宮裏當差首先就得會看主子的臉色,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宮女們視線無意掃到伺候在徽韞身旁的戚楚斕時,皆是瞳孔放大,視線忍不住在其身上上下徘徊。

皇後身邊的陪嫁丫鬟怎麽生得如此……標致?

要是皇帝見了哪兒還能走動道兒!

戚楚斕一臉冷漠不屑的挑了宮女們一眼。

等徽韞進入正殿坐下後,椒房殿的所有奴才來請安,反正一大堆人徽韞一個名字也沒有記住。

一名喚秋繪的老嬤嬤笑嘻嘻的上前跟她說:“奴婢秋繪,從前在永樂宮當差,伺候過安太嬪,皇後娘娘以後有不懂的事,就盡管問奴婢好了,奴婢是先前蕭太後娘娘入宮時的禮儀嬤嬤,蕭太後娘娘特意把奴婢調過來照顧娘娘的。”

徽韞亮著大大的眼睛仰著望著秋姑姑說了一句:“好。”

秋姑姑被她盯著心裏一暖,心想她入宮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眼睛這麽清澈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皇後娘娘與宮中傳言確實不錯,這樣瘦弱的小身板哪裏是皇後,分明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也難怪蕭太後要如此費心替她布局了。

打量過後,秋姑姑笑容愈發和藹,她一揮手就驅散了其他人:“椒房殿的奴才就都在這兒了,不過還有一位辦事去了,娘娘恐怕得晚點才能見到。”

“嗯。”

徽韞來此地時,就被奶娘千般囑咐要好好聽話,這些她牢記於心,更加是一刻也不能忘記。

秋嬤嬤見她乖,心裏也很喜歡:“娘娘一路上過來,隻怕也是身子疲乏,請先隨奴婢去殿裏休息片刻,一會兒陛下就會過來瞧您。”

“好。”

徽韞被人伺候著上床,很快她就閉上了眼睛,秋姑姑笑著帶上門,空****的房間瞬間安靜,滴答滴答滴答的水滴聲格外清晰。

“娘娘在裏麵歇著,你們誰也不許前去攪擾,都到外邊幹活兒去。”

“是。”

頃刻間院子裏也靜了,風吹樹葉的動靜分外溫和。

忽然一隻大眼睛,活潑的彈開,兩隻眼珠轉動,確認殿裏沒人,徽韞往外吐起,掀開被子坐起。

這一天下來她在鳳鸞車裏早就睡飽了好嗎!

這時外麵又來了動靜。

“秋姑姑,賢貴妃的肥貓丟了,好像跑進了椒房殿。”

“那還愣著幹什麽?趕緊的去找啊,萬一衝撞了娘娘,你們可仔細著腦袋!”

一下子外麵又熱鬧了。

徽韞戴著厚重花冠的腦袋笨重的枕在雙膝上,在瞧見殿內一隻全身雪白的大貓咪時眼睛一亮,確認外麵的人不會進來後她光著小腳丫去抓,可是別看那笨貓生得壯,實際上靈活得很,徽韞飛撲沒撲住,自己反倒是摔了個四麵朝天。

“喵~”

那貓甚至有些瞧不起的趴在桌子上看她。

徽韞回過頭:“嘻嘻。”

可是笑容還不待達到眼底,她餘光中瞧見有男子站在門口,隱隱綽綽的身形很是高大。

徽韞趕緊趴在地上給他請安:“皇……皇帝舅舅萬歲。”

那男人眉目微動並沒有開口,淩厲又漆黑的視線往貓身上盯。

就在徽韞抬頭去瞧時,卻見桌子上的那隻大貓,一時間不知是怎麽了,通身的白毛豎起,忽然伸出爪子朝她臉上撲來,來不及閃躲的徽韞隻得雙手護麵,意外的是她並沒有感覺刺痛,耳邊再次傳來喵叫聲時,大殿的門從裏開了,日光隻撒下一片影,落在男子潑墨般的青絲上,男子一手扼住那貓的後頸,然後無情的丟入太監懷裏。

“處理幹淨。”

“是。”

男子側身前來查看,卻發現徽韞目光呆滯,放在他蒼白的長指上。

直到身上的光一點點被人壓得全部趨於消亡,徽韞才將自己花癡的視線從男人的手上移至麵孔。

好……矜貴的一張臉啊。

男子拱袖朝她行禮:“皇後娘娘沒被嚇著吧?”

徽韞呆呆搖頭:“你是?”

男子淺淺一笑:“奴才葉灼。”

作者有話說:

小廣告:

——預收《小南山》求收藏啊——

*笨蛋美人VS風流太孫*

宣岫煙心悅後梁太子殿下,為了助其成就千秋大業,甘心孤身奔赴南唐為間

可本應該成為皇妃的她被南唐皇送給了太孫

宣岫煙:行吧,也一樣

伺候誰不是伺候呢,而且這個還年輕些

成為太孫奉儀後,她穿的是綾羅綢緞,用的是玉箸景德瓷器,日子比皇妃還要奢華,而且還獨得太孫恩寵

宣岫煙:不對,跑偏了

她的目的是搞垮南唐皇室,不是成為太孫的專房寵啊

-

最近唐肆得到後梁來的密報,說是後梁皇意派了細作來南唐,傳聞還是個千年難遇的絕色

起初唐肆是想殺了她的

可在見到宣岫煙後他改了主意

手下規勸他:“細作不能留活口!”

唐肆盯著那寸細腰勾唇:“豈不可惜?”

再後來宣岫煙成了東宮的專房寵

手下們又坐不住了,央求將其就地處死

唐肆:“你們可看清楚了,她不是什麽奸細,而是爺的南唐婦。”

[小劇場]

宣岫煙第一次在皇宮裏遇見唐肆就讓他給調戲了

宣岫煙:“我是你奶奶!”

後來東宮再見之時

男人唇角噙著一抹笑意

唐肆:“你是我的什麽?”

宣岫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