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兩個人在那裏喋喋不休地爭論下一步該怎麽走,連唐方進門都不知道,可想而知全神貫注到什麽程度。

他坐在角落裏聽了半天,總算搞明白二人為什麽會發生爭執,各自又持什麽觀點。

崔恩浩在劫機事件後獲得小王子的記憶,性格方麵變得更謹慎、保守,對於艾琳娜與亨利埃塔即將推行的改革傾向於慢慢來,讓民眾意識到人性與人QUAN的重要性,讓這個瀕臨崩潰,死氣沉沉的國家重新煥發生機。

賽克的觀點不同,他更傾向於立刻發布政改方針,讓民眾看清貴族們醜惡的嘴臉,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憂國憂民者,誰才是吸他們血的寄生蟲,利用底層人民對平等與尊嚴的渴望,凝成一股繩,拉開轟轟烈烈的改革大潮,一鼓作氣,渡過這段困苦時期。

這兩個人都有自己的考慮,也都是結合現下環境所發,談不上誰的辦法更好,也談不上誰的辦法不好,這是一個選擇題,隻不過跟大多數個體生命曆程中的選擇不同,關係到一個國家的興衰,關係到許多人的未來,所以不得不慎重。

正是因為這是一個需要慎重處理的選擇題,於是才讓兩個人產生分歧,繼而爭論不休。

“你們……吵夠了嗎?”他坐在那裏聽了許久,眼見二人誰都不想退步,執著地進行一場沒有結果的辯論,於是隻能歎口氣,出言打斷對麵兩個固執的家夥。

話音不大,卻實實在在鑽進他們的耳朵裏,衝淡那些火氣與執著,讓賽克與崔恩浩驚醒,才發現唐方已經進入房間,看樣子聽他們吵了許久,臉上滿是苦笑與無奈。

賽克好奇問道:“你在這裏多久了?”

唐方腰部用力,將轉椅拉到環形會議桌前,抬起頭笑眯眯地望著他的臉道:“有一會兒了……”

“你全聽到了?”說話的是崔恩浩。

他點點頭,“嗯,全聽到了。”

“那麽……拿主意吧。”崔恩浩掃了賽克一眼,拉過身邊的椅子,正對唐方坐下。

其實兩個人無論吵的多麽凶,都於事無補,最終拿主意的還要是唐方、艾琳娜,或者是亨利埃塔。

唐方看著他們的臉,說道:“你們講的都很有道理……”

賽克抖抖左眉,未說話,等待他做出決定……雖然這是一個需要開會商討的事情,可是誰都知道,一旦唐方下定決心,便代表事情通過一半。

“我不會選擇你們任何一方。”

他的話令二人皺起眉頭,崔恩浩說道:“那你想怎麽做?”

唐方十指交叉,放在環形會議桌冰冷的桌麵,抬頭掃過中間的“晨星鑄造”圖標,輕聲說道:“我……還沒有想好,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當初在“鏡光號”麵對亨利埃塔、吉爾科特、凱莉尼亞與艾琳娜4人時他就這麽說過,如今麵對賽克?巴卡爾與崔恩浩,依然是同樣的說辭。

賽克說道:“那你之前在卡布雷托與李凡、森巴特等人說了什麽。”

“跟我剛才告訴你們的一樣。”

“一樣?”二人麵麵相覷。賽克一臉懊惱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如今整個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內外輿論爛成那樣,局地社會形勢動蕩不堪,國家政治已然不堪重負,你竟然還沒有下定決心……我以為你在刺死讚歌威爾的時候便已有覺悟,提前安排好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唉!”

崔恩浩不認為唐方是個隻憑一腔熱血行事的魯莽青年,雖然他來到“座天使號”不久,但是很清楚艦長大人的性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這麽猶豫?”

唐方擺擺手,沒有說話。難道告訴二人他在心疼拉爾森市那些無辜死去的平民,難道他要告訴二人他其實很想逃避,這樣的責任與選擇太沉重,他有些無力擔負。

昨天從卡布雷托回來後,亨利埃塔曾跟他通過一次電話,隻有老頭兒知道他在猶豫什麽,知道他在害怕什麽。老人告訴他,罪孽就交給自己背負,他隻需帶著追隨者好好走下去。

像那賽羅那樣的居住星,整個圖蘭克斯聯合王國有很多,像克哈納魯那等喪心病狂之人,圖蘭克斯聯合王國也有很多,一旦因為操作不當引發內亂,反對改革派與倡導改革派兵戎相見,手無寸鐵的平民會成為最大的犧牲品……哪怕有些人自願為尊嚴與自由獻身。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情,這同樣也是極大的罪孽。

真的可以把將來有可能出現的慘烈後果都推到亨利埃塔頭上,讓那位老人背負嗎?

他做不出這樣的事……盡管很多時候犧牲在所難免。

同樣的,他不會放棄,也不能放棄,這是一輛單程車,沒有回頭的路。他隻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讓生命得到應有的尊重,讓改革的代價減到最小。

唐方不說話,崔恩浩不知道該說什麽,賽克?巴卡爾同樣默不作聲,作戰會議室陷入沉寂,隻有環形會議桌中間的“晨星鑄造”標誌像均均勻起伏的水波,在輕輕搖曳。

那是克蕾雅設計的,有鋭長的十字星,她說那可以是啟明星,也可以是大天使米迦勒手中的審判之劍。十字星外麵是一對銀灰色的類似英文字母“V”的圖形,她說可以理解為十字星的光芒,也可以看成拱衛明星的天使之翼。這讓他想起“晨星號”、“熾天使號”、“權天使號”與“座天使號”。

標誌放射出的光非常柔和,在他的瞳孔投射出清亮的倒影。

………………

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國內輿論持續發酵,新派勢力所屬地方領主為了掀起更大的聲勢,為亨利埃塔、唐方等人製造更大的壓力,開始炮製出一些因為********衝突而爆發的血案,用仇恨的力量左右那些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民眾腦子裏的想法,把唐方塑造成一個隻會為人間帶來死亡與毀滅的惡魔。

一些害怕艾琳娜的改革損害自身利益的******領主同樣在暗地攪風攪雨,推波助瀾,重新拿出唐方在喬治亞恒星係統的所作所為給予負麵點評,同時雇傭網絡水軍惡意造謠中傷,把水攪得更混,把浪推得更高。

亨利埃塔終於從幕後走到台前,呼籲民眾保持克製,不要被那些心懷鬼胎的陰謀家利用,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

與此同時,在艾瑪的幫助下,一份影像資料席卷整個國內、國際網絡。

第一幅畫麵是蘭斯洛特與樸敏鎬坐在紅色的真皮沙發上,望著由透明材料做成的觀景艙下麵那顆水藍色的星球,臉上的笑容與高腳杯裏的枚紅色酒液碰撞。

第二幅畫麵是無數導彈艙在烈風與夜色下打開,一枚又一枚核彈頭旋轉著,鳴嘯著,一路遠去,投入遠方人聲鼎沸,燈火闌珊處。

第三幅畫麵是火焰在城市上空騰起,蘑菇雲洶湧而起,衝擊波撕碎周圍的一切,原本明亮的燈火由市中心開始,向外圍快速熄滅,與之相對應的是好像浪潮一樣此消彼長的巨大火球。

第三幅畫麵是淒涼的夜雨從天而降,落在滿目瘡痍的街道,落在周圍的殘垣斷壁,落在被瓦礫掩埋被火焰烤焦的屍體上。遠方是幸存者的哭號,近處是血跡斑駁的廣告牌,還有電纜斷裂處閃耀的電火。

第四幅畫麵是排滿廣場的屍體,一塊塊裹屍白布在晨風吹拂下起伏,陽光照在街角黑褐色的積水中,倒映著周圍的淒楚。

第五幅畫麵換成了克哈納魯,他穿著筆挺的西裝,黑亮的皮鞋,帶著嶄新的領帶,站在總督府三樓陽台,俯瞰院子裏那些士兵。

然後是核彈刺破不均勻的雲層,刺入拉爾森市區,恐怖的火焰浪潮揚起許多塵埃,滾滾遠去,將整座城市吞噬,積塵揚起,遮住了克哈諾斯三兄弟,將數十平方公裏的地區化為一片死亡地。

沒有難民的嚎哭,也沒有排成列的屍體,因為不用,文登巴特的景象就是拉爾森市的寫照。這就是專ZHI的代價,這就是權力的傲慢,這就是沒有信仰與道德底線的後果。

唐方當初在星盟的時候公布過文登巴特慘案的前前後後,隻是這些資料並沒有在各專ZHI國家流轉,一直被“牆”在外麵,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平民階層很少有人知道蘭斯洛特幹過什麽,甚至連臭名昭著的加西亞大屠殺都鮮有人知。

如今他們知道了蘭斯洛特是怎麽對待轄區平民的,知道了帝國對待一般人的態度。而克哈納魯在那賽羅星拉爾森市做的事情,跟蘭斯洛特在文登巴特做的事情沒有什麽不同,都是把平民當成下賤的牲畜,把死亡人口當成一個數字。

王權之下,人連最起碼的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還談什麽尊嚴,還談什麽權力,還談什麽自由。

在影像資料的最後,交代了克哈納魯的下場。原本西裝筆挺器宇軒昂的勳爵大人被警衛用槍托打得鼻青臉腫,身上沾滿自己的血,兀自叫囂這是為什麽,他給他們權力,給他們地位,給他們金錢,為什麽要在最後時刻背叛他,轉而向老派勢力投降,這是不可饒恕的罪惡,應該上火刑柱,應該下地獄。

警衛們說,該上火刑柱的是勳爵大人自己,如果他們不這麽做,還會有更多的核彈落在那賽羅各大城市,內爾堡市將化為一片廢墟,列爾克市會化為一片廢墟,甚至連首都甘達加斯市都會毀在他的瘋狂之下。

他們做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那所謂的精忠報國,不過是助紂為虐,成為貴族欺壓平民的爪牙與走狗,所以,QNMD勳爵大人,QNMD權力與地位,倘使今天放過他,說不定將來被核爆奪去生命的人中便會有他們兄弟姐妹,父母子孫的身影。

貴族與富人擁有宇宙飛行器可以逃離戰火肆虐的克哈納斯,並且大多數有雙重國籍,雙重身份,可以離開這個國家,逃到蒙亞、蘇魯、甚至星盟,繼續過醉生夢死的生活,但是最底層的平民,卻是貧賤不能移。

於是,克哈納魯成了老派勢力的階下囚,而亨利埃塔承諾給那些無辜死去的拉爾森市民及全體國人一個交代。

這份影像資料不是一次爆料,也不是一場演說,它是一種病毒,凡是接入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內部網路的計算機、地方領主轄區內各大城市的電視台、商場的LED廣告屏、個人視訊儀都收到這份不會對係統造成傷害的影像資料。

地方電信部門所架設的軟硬件防火牆在它的麵前根本不堪一擊,這些資料輕鬆饒過各種監控設備,進入每一個人的生活。

於是,人們知道克哈諾斯發生了什麽,明白國王陛下的親信幹了哪些壞事,亨利埃塔對克哈納魯這類人持什麽態度,受到各地領主控製的宣傳部門又說了什麽謊話。

在之後的兩天時間內,那些在網絡上掀起討伐唐方熱潮的聲音突然消失不見,艾德文娜、羅賓遜等新派勢力成員轄區網絡一片死寂。其實不是人們不想發表意見,是因為他們不能發表意見,因為連接外部網絡的民用量子通訊設備被全部關停,民眾變成了瞎子與聾子,同時官方把那段影像資料稱為YAO言,任何傳播,或是當眾議論它的人都將被以擾亂社會秩序,編造謠言的罪名投入監房。

很多人說這是掩耳盜鈴,可是當握有武器的人用手蒙住耳朵,堅持當一個聾子的時候,手無寸鐵的人能有什麽辦法?也隻是看清貴族們的流氓本質罷了。

經曆過短暫的低潮,國內網絡又掀起如山巨浪,早先玩命兒黑唐方的人開始轉移目標,攻擊克哈納魯這樣的新派勢力,說他們是這個國家的罪人,屠殺自己人的儈子手,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警天下。

亨利埃塔成功的轉移了人們的仇恨對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