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型吞噬體控製了中央計算機,但是還沒有完全控製空間站的眾多子係統,位於空間站各處的平衡調節設備根本無法應付2頭貝希摩斯對關鍵部位進行撞擊,於是整個設施像由神界墜入人間的天空之城,帶著火焰、風流以及恐怖的威壓,衝破低空軌道,跌入魯巴艾大氣層。

原本刺入魯巴艾,用來汲取粒子的巨大軌道,如同一把剖開天地的長劍,由虛空之上劈開籠罩在星球外圍的渾濁氣旋,快速沒入那片混沌地獄。

它好像攪動天地的神兵,原本躁動的魯巴艾大氣更加洶湧,氣旋在動蕩、扭曲,閃電在深淺不一的雲層遊竄,令暗沉的氣旋深處亮起一道道光華。恐怖的爆炸潮由布裏歐納克係統下方導軌向上蔓延,膨脹的氣浪撐破大氣層內遊走的風,形成許多快速鼓蕩的熱氣團,在暗沉的煉獄中點燃一簇簇耀眼火苗。

布裏歐納克係統主體周圍的附屬單元在引力與颶風的侵襲下開始解體,從支架或者接口部位折斷,化為一顆顆火球,沒入混沌世界消失不見。

就連下方那把長劍般的導軌,最終也在內爆與外力作用下斷裂,由設施主體脫落,隨著狂風斜插入海,消失在雷霆隱沒處。

爆炸在布裏歐納克係統主體單元肆虐,那門梅花形炮膛一路翻轉,絞碎無數氣旋,緩緩墜入雲層深處。這種現象本質上與沉船相似,實際上卻遠比沉船要劇烈的多的多。

由許多中小型空間設施拚接起來,千公裏級的大家夥,沉入一顆好像地獄般的星球,怎麽可能與大海上的沉船事故一樣!

那些由布裏歐納克係統逃出來的人呆呆望著眼前一幕,他們不可能聽到震耳欲聾的鳴響。也感受不到大地的震動,卻可以看見恐怖的氣浪泛起一道大潮,由下向上湧至高空。如同汛期的滔滔大江水。

這一幕看起來非常壯觀,有些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遇到。隻能在影片與遊戲中見識虛構場景,領略人類的渺小,自然的偉大,宇宙的浩瀚,生命的脆弱。

那是他們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就這麽沉入魯巴艾,變成液氫海洋裏一片鐵渣,湮滅在熔岩地獄。這有些讓人難以承受。很沉重,同樣很苦澀。

它在不久前用自魯巴艾汲取的粒子,化為火焰長河,吞噬了戴高樂軍港、半支協防艦隊、海關執法部門、克哈諾斯海岸警衛隊、國土安全局等部門的戰艦。然而,不久以後,它同樣走上末路,同樣被魯巴艾的液氫海洋吞噬。

這的確很壯觀,也很諷刺。

讚歌威爾苦心經營那麽多年,花費海量資源才在上帝武裝幫助下重現郎基努斯係統的輝煌,但是誰能想到。它的輝煌就像曇花,隻有一現那麽久,然後便成為一朵小水花。啪嗒一聲,湮滅在曆史的長河中。

躁動的魯巴艾在他們眼中是那樣恐怖,但是放到整個大區,整片星域,乃至星河、宇宙,又算的上什麽?說滄海一粟已然有抬舉的成分在裏麵。

就像伊普西龍人,他們很強大,強大到人類隻能仰望,某些腦殘甚至崇拜他們。稱其為神,為引導人類文明發展的先賢。

就是他們口中的神明。推崇的先賢,還不是變成文明的灰燼。被塵封在“失落之地”,泯然於時間的指輪下。

許多人為此慨歎,倍感唏噓。有人捏拳咬牙,心有不甘;有人輕呼聖子之名,為它默哀;也有人將整張臉貼在舷窗內壁,試圖把魯巴艾表麵正在上演的一幕烙入識海,記下這讓人難忘的場景,以後告訴自己的後代,又或者當成飯桌酒席上的談資,贏得別人關注與豔羨的目光。

還有少數人的視線自始至終停留在貝希摩斯身上,看著它們撞破布裏歐納克係統的外殼,撞沉它的身體,然後擺動長尾,重新化作流光瀑布,消失在這片空域。

整個過程,它們不曾在意周圍的飛行器,不曾響應人們各懷情緒的目光與感歎,突然到來,又鎮定離場。

它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不……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中央計算機不是被那小子控製了嗎?為什麽那兩頭星空巨獸會把受他控製的布裏歐納克係統推入魯巴艾的死亡海洋?

這根本沒有道理啊!究竟出了什麽事?難不成唐方手下的生體戰艦造反了?

他們不知道,造反的不是貝希摩斯,而是失控的v型吞噬體。那個盤踞在機房,有許多手臂的龐然大物根本不受唐方控製,如果不在它徹底掌控整座空間設施前將其毀滅,天知道這個令人畏懼的東西,會否做出駭人聽聞的事情,將這個國家的心髒變為人間煉獄。

他拖不起,賭不起,所以,隻能選擇將其消滅。

當然,常規的手段已經行不通,風暴女神根本對付不了成長起來的v型吞噬體,連雷神都不行。

他想過米諾陶級戰巡艦的v型大和炮,可是麵對千公裏級的巨大空間設施,需要多少艘米諾陶級戰巡艦才能在短時間內把它轟爆呢?而且他不認為大和炮可以幹掉吞噬體,那無異於為v型吞噬體輸送養料。

當初走向伊麗莎白所在作戰指揮室的時候,他想起阿羅斯說的話,想起被郎基努斯係統撐爆的“真理號”混合戰艦。

強大的郎基努斯係統生生撐爆了“真理號”混合戰艦。如今郎基努斯係統成了郎基努斯混合係統,到底怎樣的武器才能將它撐爆呢?

因為“強大”與“撐爆”兩個關鍵詞,他想到了魯巴艾。

比郎基努斯係統更大的東西,更強的東西,在這個星空中有很多,比如恒星,比如脈衝星,比如黑洞……

當然。他沒有能力把太陽變成自己的武器……起碼現在沒有。

但是魯巴艾卻是一顆大質量氣態行星,有發展為恒星的潛力,而且它就在布裏歐納克係統下麵。並且是它的彈藥庫。

以伊普西龍人的科技程度,500km級的伊普西龍中繼站都不敢深入氣態行星液氫海洋。隻能憑借護盾的力量懸浮在淺層大氣。如果換成人類造物呢?

哪怕布裏歐納克係統比伊普西龍中繼站體型還大,照樣會被魯巴艾表麵的颶風撕裂,被恐怖的壓強擠爆。就算v型吞噬體比某些伊普西龍戰艦還頑強,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存活下來,更深處的液氫海洋與高溫內核也會要了它的命。

就連專門為應對氣態行星環境開發的“夢靨號”都不敢過分深入氣態行星的液氫層。何況是盤踞在電池房,沒有移動能力的v型吞噬體。

它或許可以在高溫高壓環境下堅持一段時間,卻決不能長久存活下去,既然郎基努斯係統可以活生生撐爆“真理號”那樣的混合堡壘艦。魯巴艾怎麽可能消滅不了一頭還沒有成長為完全體的v型吞噬體?

於是,便有了眼前的一幕,於是,這一幕成為許多人揮之不去的夢靨。

布裏歐納克係統生於魯巴艾,卒於魯巴艾。如果說一個人從受精卵到出生,需要母親十月懷胎,對於布裏歐納克係統而言,可謂十年懷胎,然而它從出生到消亡,整個生命曆程隻有短短幾十分鍾。

從某種角度來講。這無異於讚歌威爾命運的再現------韜光養晦許多年,卻在短短一個來月時間裏走向衰亡。

現場沒有人說話,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來表達內心深處的震撼。

一些駕駛員默默啟動導航程序,操控飛行器離開這片死亡地帶。

還有一些人試著聯係在克哈諾斯的家人,報一聲平安。

其中有幾名從作戰指揮室逃出來的軍官,看著布裏歐納克係統最後一抹殘影消失在魯巴艾翻湧如浪的雲層,望著在氨雲團蔓延的巨大傷痕,他們歎了口氣,忽然對未來有一種非常迷茫的感覺。

克哈諾斯的戰爭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新派勢力會落得怎樣下場?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又會產生怎樣的變化?還有……伊麗莎白呢?她又去了哪裏?

沒人可以回答,這些問題需要時間去解答。

前麵三個問題也隻有時間可以解答。但是最後麵那個問題,唐方可以解答。

因為伊麗莎白此時此刻就站在他的麵前。以一種有些慌張,有些震驚。有些茫然,有些憤怒的複雜目光,望著他的眼睛。

他還記得在冊封典禮上,眼前這個女人穿著天鵝絨的披風,帶著閃爍耀眼光芒的後冠,挎著精美的緞帶。但是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再光鮮與高貴,臉上沾著幾滴汗水,身上的便服也有幾分不整。尤其是那張臉,很白,不是脂粉白,是沒有血色的淒慘白。

隻有那名黑武士兀自站在她的身前,銀灰色的頭盔遮蔽下,看不清他的側臉,卻可以感受到一股濃重的殺機。

手腕凸起的槍口青煙未消,唐方右手v型盾能量盾閃華如潮,

這種平靜態勢持續了幾個呼吸,一把光劍突然從虛無顯現,迎著伊麗莎白驚駭欲絕的目光刺入那名黑武士背心。

聖喬治級動力裝甲的防禦能力再強,液態金屬的修複能力再高,也不可能抵擋幽能刃的侵襲。於是,王後殿下身邊最後一名黑武士最終步上了他那些前輩的後塵,噗通一聲撲倒在地,血液染紅了光線流轉的地板。

伊麗莎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右手抽出別在腰上的手槍,瞄向ghost背心。他們距離很近,隻需把準星對準要害部位,然後扣動扳機。

但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對於她而言,卻委實困難的很。因為那隻握住槍柄的手在劇烈抖動,激光瞄準器射出的紅色光線一直在ghost後背飄搖,始終無法定格在要害。

她是讚歌威爾的妻子,擁有不俗的政治手腕與政治野心,但是說到底她也是女人,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不過短短半日光景,連遇失敗,對唐方有仇恨,有憤怒,卻也有忌憚與恐懼。

她從沒有想過,會有需要自己拔槍的一天,多年來的宮廷生活與政治生涯已經讓她忘記怎麽去用好一把槍。

嘭!

光線搖擺片刻,槍還是響了。那把造型精美的銀白色手槍噴出一道火舌,子彈電射而出,卻並沒有穿透ghost的胸膛,而是落在他的右肩,沒入惡劣環境防護服的動能攔截網。

ghost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更沒有還擊,右臂輕輕放下,腕部幽能刃也緩緩隱沒,隻剩在熱暈效應下微微扭動的空氣。

唐方從後麵走上前,同樣無視伊麗莎白手中的槍,開口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伊麗莎白微微側身,將槍口指在唐方****,深深蹙起的眉頭輕輕挑動,但是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便裝揮發出一種汗臭,握槍的那隻手掌微濕,原本在營養液作用下保養的光滑細膩、富有彈性的肌膚像被萬能澆水黏住,很不自然。

她是一位王後,本該母儀天下,雍容華貴的女人,此時此刻卻要用槍指在一個年輕人的胸口。這一點都不雍容,一點都不華貴。反而很難看,有失身份與氣度。

“這裏是什麽地方?”唐方又問了一句。

伊麗莎白依舊默不作聲,食指緊扣扳機,作勢開槍。

唐方皺了皺眉,心念電轉,那名ghost一掌劈下,正中伊麗莎白手腕。悶哼聲中,手槍跌落在地,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伊麗莎白捂著受傷的右腕,微微弓身,眉宇間積蓄一抹痛苦色,但更多的是仇恨。

唐方當然不會對她手軟,哪怕站在眼前的是一個被斬去爪牙的老女人。

克哈諾斯第一戰場、第二戰場、第三戰場、以及戴高樂軍港所在第四戰場,有許多人因為她失去生命。

當然,他不會中二到認為這是在幫那些人報仇,他隻是單純的認為,如果伊麗莎白死去,或者被俘,可以減少人員傷亡,減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的阻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