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埃塔說過,有人會來救他們,即便他們對此不報希望,隻是打算像梅洛爾那樣,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用生命去戰鬥,用人格去戰鬥。

在最後時刻,救援力量來了,雖然有點晚,卻並沒有遲到。

天空潑灑的光雨擊中河岸上一輛裝甲車的火箭發射器,爆發出刺眼閃光。

借著光明驅散夜色的一瞬,雅各布看見一道道黑影由天空落下,不同於剛才的飛彈,他們有大有小,帶著瓢潑光雨,落在河岸前的沙灘上。

嘭,嘭,嘭……

重物墜地的聲音,然後是鐵靴踏破石子發出的碎響,以及密集的槍聲與榴彈破空的聲音。

轟,轟……

火焰翻騰,燈光閃爍,最後一輛灰熊裝甲車射出一片彈雨,照亮河岸上一個小山般的陰影。

“那是……動力裝甲?天啊!簡直就是一輛人形坦克。”河道裏有人驚呼出聲。

那道陰影在閃爍的光線下舉起右手,鉗子向兩側張開,黑洞洞的炮膛噴射出一道火光,點燃了整個灘塗,將最後那輛灰熊裝甲車送入烈焰地獄。

乒乒乓乓,一連串光火在那道小山般的陰影胸前綻放,子彈來自托比身邊一名警衛。快速閃爍的火焰照著他的臉,如同遊走在篝火外的野狼。

但是下一刻,那些子彈變更了軌跡,從那道小山般的陰影身上,反彈至左邊另一道稍窄的身影上。

乒乒乓乓……

一樣的聲音,一樣的結果。

不一樣的是警衛的下場。

雅各布看見一道光刺破黑暗,點亮他的眼眸,迎著閃爍的光火,刺進了身著朝聖者級動力裝甲的警衛的胸口。

是的,那道身影用的是刺擊,而不是射擊,這意味著那道光是一把刀。

警衛沒了聲息,慢慢倒在地上。突擊步槍落在石堆裏,槍口的燈光照亮那道身影。然後,雅各布看清楚了,那不是一把刀。是一杆槍……一杆很大的槍,有大大的彈鼓與亮眼的刺刀。

周圍的槍炮聲變得稀疏,幾輛裝甲車倒在不遠的岸上,有的還在燃燒,一閃一閃的探照燈劈出一道光柱。照的路徑上快速擴散的硝煙霧氣昭昭。

有血腥味從河道飄來,帶著寒麵的水汽,涼涼的,不舒爽。

雅各布從河道裏站起來,被水浸透的軍裝淌下一道道水線,淋在軍靴踏過的地方,衝散硝煙的味道,塗上河水的濕涼。

他沒有去擰衣服上那些令人不舒服的水分,因為一刀刺死警衛的那個身影正朝他走來。那種他叫不出名字的動力裝甲射出兩束光,落在他的臉上。有些刺眼,於是忍不住微微閉合眼眸。

“雅各布?”一個低沉的聲音從Y字型麵罩後麵傳出,很穩重,不輕浮。

那兩束光變得黯淡,不再刺眼,他得以看清頭盔後麵那張久經歲月侵蝕的臉。

“我是。”他點點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老兵和他的新裝甲。

“走吧,帶上你的人……唐方讓我來接你們。”說著話,老兵走到他麵前,揚起手中槍。哢的一聲斬斷濕涼的手銬。

雅各布望望兀自箍在手腕的鐵環,揉著有些紅腫的皮膚,無奈地搖搖頭,心道。他就不能溫柔點嗎?退一步講,就算不溫柔,細致些行嗎,留兩個銬子在上麵是幾個意思,當長命鐲帶麽?

嘩啦,嘩啦……

身後響起一片水聲。那些在襲擊發生時躲進河道的叛軍相繼走出,來到雅各布身邊站定。

他們中的一些人本就帶傷,在水中一浸,傷勢變得更加嚴重,隻能靠著同伴的攙扶,一步一步走上岸。

老兵皺皺眉,吐掉嘴裏的半截雪茄,微微偏頭,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不大的一會兒,又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借著老兵胸口的燈光,雅各布看到2名身穿白色動力裝甲,背後探出兩根機械手臂的士兵走過來。

“需要傷員分類嗎?”聲音很清脆,像清晨林地的鳥兒歌唱,為這片戰火荼毒過的河灘吹來一陣春風。

“少廢話,幫他們做下緊急處理,詳細的救治待登機後再說。”

雅各布再一次掃過手腕上斷成兩截的鐵銬,再一次苦笑搖頭,心想,他到底是一個多麽不解風情的人啊。

2名史克比的天使並沒有因為老兵的冷漠生氣,走到那些傷員身前,先利用激光刀切斷手銬,然後以最快速度對傷口進行消毒與組織再生,以確保他們的傷勢不會惡化。

吩咐2名機槍兵在治療結束後幫忙轉移傷員到特別行動運輸船,老兵走到河灘邊沿,跳上一名重錘安保的肩,遙望導彈基地所在方位。

刺耳的警鈴聲奏響,基地的上方有燈光搖擺,想來是正在調整飛行姿態,準備到河岸增援的武裝直升機。

雅各布忽然想到托比,將注意力由老兵身上移開,才發現托比中校並沒有死,一個左眼帶著眼罩的家夥正用刺刀頂在他的胸口,大聲問著什麽。

也不知道兩個人剛才說了什麽,托比一臉害怕的樣子,沒有半點軍人氣概。

他隱隱約約聽到獨眼龍問軍事基地的兵力配置,托比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告訴他,駐防兵團滿打滿算有1個半裝甲旅的戰鬥力量。

當然,這隻是單純的戰鬥力分析,駐防兵團的職能是守禦導彈基地,並不是攻堅。作為卡布雷托最大的導彈發射中心,該軍事基地實施全封閉化管理,擁有模塊化的防禦設施。從內部的地下收容係統,地表的防核爆升降牆、隔離網,到用以實施機動打擊的航空戰鬥部、快速反應小組,再到定點防空導彈發射器,城防炮台,遠程軌道炮組、圍城外麵的陸地防線,當這些防禦工事全部運做起來,哪怕派出一個精銳裝甲師,也沒有可能啃下這塊硬骨頭。

命在別人手中,托比不敢表露出輕視態度,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單憑這支營救小隊,壓根兒就沒有攻破導彈基地的可能。

拜倫並沒有露出為難,或是沮喪的表情,眼中反而有一抹狠戾與躍躍欲試的光芒閃耀。這讓托比不解,雅各布也很不解。

但是下一秒鍾,海盜頭子的剽悍氣質被一個動作打斷。

他把刀插進了托比中校的胸膛,看著熱氣騰騰的血在夜色下噴湧,不美麗。有點恐懼。

“你……不守信用。”托比精致的臉上怒意如潮,嘴裏湧出的血也如潮,於是有種慘烈的味道。

拜倫在雅各布駭然的目光下抽出刺刀,甩掉上麵沾染的血跡,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海盜的話你也信?真傻。”

托比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臉上兀自掛著濃濃不甘。

雅各布望望重錘安保肩頭的老兵,再望望吹著口哨的拜倫,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心想這到底是怎樣一群人。

老兵並沒有留給他太多時間抒發感概,又或者為托比中校默哀。武裝直升機離開導彈基地的時候,從重錘安保身上下來,招呼拜倫一聲,走回灘塗中央。

用來接送傷員的引力光束投到大塊頭身上,以極快速度升上天空,一名史克比的天使從旁邊走近,一隻手夾起雅各布,另一隻手拉住繩索,跟在老兵與拜倫後麵,離開海灘。升上特別行動運輸船。

毫無疑問,被美女夾在臂彎裏是一樁美事,但是說實話,雅各布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隔著冰冷的鐵皮,他隻能感覺到堅硬,一點沒有溫軟的觸感。

而且,他是一個男人,被女人這樣夾著,真的有點傷自尊。

好在這樣的際遇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們進入了一架停在天空的黑色運輸機。當艙門關閉的一刻,拜倫摘下頭盔,按下艙壁視訊儀的通話鍵,對2名駕駛員說了一句:“任務完成,可以走了。”

雅各布眨眨眼,下意識問道:“要走?”

拜倫回頭瞪了他一眼:“難不成你想在這裏住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導彈基地怎麽辦?”

海盜先生在下麵費那麽大勁撬開托比中校的嘴,問出導彈基地的兵力布置,他原以為老兵與獨眼龍有什麽想法,哪裏知道完全就是虎頭蛇尾,上來後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告訴駕駛員離開這裏。

老兵將槍掛到船艙尾部的裝備架,走到對麵的座位上,落下安全裝置,右側嘴角撐開一條縫,吐出嗆鼻的煙氣:“那不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雅各布用力擰掉衣擺上的水,抬起頭,用帶著疑惑的目光望向那個煙不離嘴的家夥,想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不是他們要做的事情,那是誰要做的事情?

拜倫沒有說話,在艙壁控製麵板點下幾個按鍵,坐到老兵身邊,同樣落下安全裝置,用一種娛樂心態望著對麵艙壁配置的顯示器。

雅各布下意識往身後掃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漸漸變了。

微光攝像機下的導彈基地變得更加躁動,遠遠不同於在河岸眺望所得。

夜色總是善於掩蓋某些不好的東西,比如罪惡,比如齷齪……

運輸機並沒有像他想象那般,離開這片天地,去更加安全的地方,老兵口中的走,隻是離開河岸,並不是離開這片大陸,於是他得以看到下麵正在發生的事情。

那2架趕往河岸的武裝直升機並沒有認真執行使命,因為它們已經變成地麵熊熊燃燒的火焰,將附近的原野照亮,將天空那些巨大陰影照亮。

雅各布吞了口唾沫,舔舔微幹的唇。一名幸存下來的士兵從醫務艙走出,遞給他一瓶水,一套幹淨的軍裝。

雅各布沒有接,因為注意力壓根兒就沒放在身邊環境,眼睛死死盯著那台顯示器。

士兵感到奇怪,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然後打了個寒戰。

導彈基地周圍的平原上,一個個比主戰坦克還大,體長足有20多米的恐怖生物正快速刨開地麵,潛入土層深處,隻露出長滿大大小小囊泡的蘑菇狀後背。

士兵不再遞水,也忘了提醒長官換掉濕漉漉的衣物,眼睛死死盯著顯示器。看那些囊泡被噴到旁邊的地上,然後支離破碎,露出裏麵半人大小的爬蟲,由導彈基地周圍匯聚成密密麻麻的蟲潮。向著中央推進。

一頭巨獸可以孵化十多隻爬蟲,導彈基地周圍足有30多頭巨獸,如果按數目衡量,一次就是大半個營的兵力。

蟲潮洶湧,所過之處圍欄被拆。哨卡受損,巡邏車輛被骨刺炸成刺蝟。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夜空,基地外圍升起一道又一道放核爆城牆,隔離帶後麵的碉堡噴吐出一道道火舌,子彈的光芒劃破夜空,在平原上蔓延成一條條火線。

城牆上的防禦炮台緩緩轉動,炮口一震,一團火球噴出,以拋物線軌跡落在數公裏開外的地麵,濺起瀑布似得碎石雨。

先前墜毀的武裝直升機並沒有唬住駐防兵團的人。又有幾架武裝直升機離開導彈基地,以低空飛行的方式,切入前線戰場,向著黑色匯聚處激發出一枚又一枚火箭彈,將地平線都點燃。

與此同時,導彈基地內部關鍵設施緩緩沉入地下,部分地對地導彈發射裝置被推送至地表,緩緩轉動炮口,蓄勢待發。

麵對這樣密集的火力覆蓋,蟲潮當然無力抵抗。300多隻爬蟲相繼死去,成為戰地上繚繞青霧的蟲屍。

導彈基地順利粉碎了蟲群的攻擊。

然而這並沒有給阿羅斯與拜倫帶來任何影響,老兵依舊抽著劣質雪茄,眯起渾濁的眼眸。沉沉欲睡。

拜倫的眼袋不知什麽時候換到了右眼,望著顯示器上的畫麵,小聲嘟囔道:“那是唐方要做的事情。”

這是回答雅各布卡在心頭沒有說出的那個問題的答案,隻不過答得有些遲,其實不用他說,雅各布也知道是誰在指揮那場戰鬥。

黎明的寒意緩緩消褪。夜色也悄然離去,開始有天光刺破地平線,混亂了籠罩天地的黑暗,點亮東方的流雲。

當看見蟲潮在軍方密集的火力下變成漆黑的死屍,雅各布心頭一寒,但是還沒等他回頭追問,突然發現潛伏在戰場外圍的巨獸身上又孕育出許多囊泡,再一次將它們噴出,變成第二股蟲潮湧向導彈基地。

他懂了,終於懂了……正因為懂了,所以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那名士兵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精彩到雅各布從他手裏奪過那瓶礦泉水,咕嘟咕嘟灌下肚,都沒有給出任何表情上的變化。

那些精彩好像凝固在他臉上,變成堅硬的石刻。

那些可以用骨刺把裝甲車紮成刺蝟的東西,竟然隻是一次性消耗品。

導彈基地方麵在第一次的交鋒中可以做到摧枯拉朽,在第二次的交鋒中可以做到勢如破竹,在第三次的交鋒中或許也可以做到風卷殘雲,但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呢?

基地有多少導彈可以消耗?炮塔有多少彈藥可以浪費?武裝飛行器又有多少火箭可以催發?

那個叫唐方的家夥,真的好殘忍……用一點一點消磨士兵的信心,一點一點蠶食軍方地盤的方式來瓦解對手的反抗,可想而知是一件多麽殘酷的事情。

**上的折磨不可怕,心理上的鞭撻才痛苦。

便在這時,一道紅光由天空落下,擊中往戰場外圍飛行的一架武裝穿梭機尾翼,點燃一道火光,然後化為旋轉的鋼鐵殘骸,紮進帶著火氣的泥土地,鏟飛一層草皮,歸於靜寂。

這完全就是關門打狗的做法,讓導彈基地的人變成瞎子與聾子,隻能一波一波抵禦外麵無窮無盡的蟲潮。

雅各布擦了一把額頭溢出的冷汗,暗暗慶幸自己沒有陷在裏麵,否則,隻怕要被外麵無休止的攻擊逼瘋,那個唐方果然與外界盛傳的一樣,是一個既陰險又狠辣的家夥。

那名士兵把為他準備的嶄新軍裝當成了擦臉的毛巾,直到被一把奪過,才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一臉訕訕望著長官,委屈地說:“你要理解我。”

“我理解你,誰來理解我?”

雅各布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唐艦長的強大,不……是卑鄙。

就在他認為蟲群會用消耗戰的方式,一點一點蠶食駐防兵團控製區的時候,軍事基地裏麵爆發了一場騷亂。

難道除去他們這些人外,亨利埃塔還在導彈基地布置了其他人,以便在關鍵時刻發力,幫助外部力量瓦解導彈基地的防禦?

事實證明,他想錯了,帶來騷亂的不是他的同誌。

顯示器畫麵一閃,鏡頭由外圍戰場切換至基地內部一台攝像機的視野範圍。

他記得那是基地北區一個用來操練與活動的小廣場。

在整個導彈基地處於戰爭狀態的情況下,這裏變得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

畫麵就這樣停頓了3-5秒種,忽然,原本平靜的畫麵開始輕微顫動,廣場上的草甸也在搖晃,並伴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PS:看吧,戰鬥推的快一些你們又嫌不詳細。我放慢節奏,加油寫好最後一個軍團級地麵戰場,咱們就讓布塞法洛斯號SHOW一回。(未完待續。)

PS: 感謝千裏之行始於足下,KD是個坑,人族城市化三位土豪書友的打賞。

感謝一切都讓我忘記吧,艾爾之輝,末微人生,浮生悠悅,末際天涯,菜雞一個,QAQAP,百變魔術師,麥克貝克,jojoriedio,FJN233,阿薩帝路,以沫淺藍,書友160209084042480等書友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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