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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特,你繼續向前,我去阿羅斯那邊看看。”

“好。”格蘭特答應一聲,離開房間,帶著兩名ghost繼續前行。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唐方待要動身,扭頭望了一眼計算機的畫麵,不覺頓住腳步,走到計算機前麵,將動力裝甲的數據引線接通計算機。

“艾瑪,看能得到什麽有用信息。”

“好的指揮官,請稍等。”

大約5秒鍾後,艾瑪傳來回應:“很抱歉指揮官,係統無法連接研究所數據庫主機,對方已經使用物理形式切斷設施內電腦網絡,要想獲取相關數據資料,必須前往數據中心。”

唐方不禁皺起眉頭:“那這台計算機中有否可用信息?”

“研究所計算機網絡采用多層分布式C/S結構,數據演算工作與存儲工作都在節點服務器上進行,一般的客戶端隻保留簡單的運算、顯示能力。通過提取該計算機的內存數據,所獲有限,隻知道這副基因結構圖的名稱叫做‘YP-001號’樣本,眼前這幅畫麵,屬於整條DNA鏈的一個基因片段,被工作人員命名為B935片段。”

“隻是一個微小片段?它與唐林體內第47條染色體有什麽關係?兩者是否相同?”

“指揮官,經過基因圖譜對比,兩者所攜帶的遺傳信息不盡相同,不過,種種跡象顯示,份屬同源。”

同源而出,但構造不同。唐方緊鎖雙眉。

大約2秒後,艾瑪的聲音再度響起:“指揮官,通過對比剛才所得的未知生物基因片段,人類基因,以及唐林的第47條染色體DNA結構圖,星軌中心得出一個可能,唐林體內的第47條染色體是由未知生物的某基因片段與人類基因重組而成。當然,由於其呈網狀,不同於人類的雙螺旋,可以看出,在基因重組過程中,未知生物的基因片段占據主導作用。”

“基因重組?艾瑪,能夠確定這段基因所攜帶的遺傳信息具有什麽功效嗎?”

“很抱歉指揮官,除非得到該生物完整的DNA鏈,不然,很難確定其基因表達。”

“好,我知道了。”點點頭,屏退艾瑪,他轉身離開房間,沿原路而返,朝著阿羅斯與白浩所在地快步走去。

同唐方、格蘭特二人不同,阿羅斯的小隊並未遭遇雲爆彈攻擊,所以,他們走的更遠。

唐方走到目標點不遠的時候,白浩忽然從左前方一個房間跑出,一把抱住走廊另一頭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他到底看到了什麽?什麽場麵能讓一名殺過人,打過仗的士兵吐成這樣?白浩的意誌力與忍耐力可謂是出類拔萃,在他們這個年齡段的人裏麵絕對屬於拔尖的存在,房間裏到底有什麽?

“白浩,你怎麽了,沒事吧?”往前走了兩步,唐方有些擔心的問道。因為白浩摘掉了頭盔,萬一是化學試劑中毒,那就不妙了。

白浩搖搖頭,衝著身後點了點,意思是讓他自己去看。

唐方深吸一口氣,抬腳走進房間。

這是一間大廳,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醫用溶劑的古怪氣味,周圍電子設備上熒光熠熠,電腦屏幕向外輻射著一道道青蒙蒙的光。

阿羅斯站在大廳中央,不說話,也不動,如同僵直了一般。他抬著頭,仰望上空,那裏有一雙眼正同他對視;一雙罩在玻璃器皿中,被透明**包圍的眼;沒有眼眶,沒有眼瞼、沒有睫毛,赤裸裸,圓滾滾,泛著血絲的一對眼白。

空洞的黑瞳在眼白上來回轉動著,一回兒落在阿羅斯身上,一回兒又落在剛剛進門的唐方身上。

它的目光中飽含著一種複雜的情緒,有渴望,有驚訝,有悲哀,有痛苦,還有深深的絕望。

若果那是一雙完整的眼,它會哭,會有晶瑩的眼淚滑落,然而,此時此刻,它隻剩下空洞,麻木,與哀求。

那雙眼上麵是一顆大腦,真真切切的一顆大腦,沒有顱骨的保護,沒有頭發的遮掩。無數人造的或是非人造的神經組織,纖維管,血管,由大腦垂下,進入下方的玻璃器皿中。

紫色的肺,赤紅的心,粉白的胃……胰、脾、腸、膽、腎……

沒有手足,沒有四肢,也沒有皮肉,骨血,隻有這些五顏六色的內髒、頭顱、以及一對空洞無神的眼珠。

複雜的維生設施將新鮮的血液注入器官,再將廢棄的汙血排出,將氧氣壓入肺部,再由導流閥排出……

“噗通、噗通”,心髒快速而有利的跳動著,胃腸不停蠕動……

“它”亦或是“他”?還是“她”?

他隻能這麽直盯盯的看著這個房間,這些人,這個國家,不能說話,不能呼吸,甚至不能聽,不能感受,隻是這麽癡癡呆呆的望著他能看到的一切。

唐方的臉微微發白,胸中胃氣翻湧,他忍著,使勁的忍著。

再一次與那雙眼對視,他讀出了渴求,讀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笑,還有,一股子莫名的依賴與感激。

他緊捏雙拳,全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為什麽……

阿羅斯已經察覺到他的到來,沒說話,也沒回頭,隻是有些落寞地點了支煙,狠狠吸上一口,然後噴出一道長長的煙龍。

唐方別過臉去打量四周,一樣的玻璃器皿,一樣的大腦,沒有五官,沒有身體,隻有一些人造神經線,連接在下麵一隻沒了大腦與手臂的長臂猿身上。

偶爾,它會鉤鉤腳趾,或是抽搐性的晃動一下雙腿,大多時候,它就那麽靜默不動,任憑身體死物一般懸浮在生理溶液中。

往前大約10米距離,還有另一件“陳列品”,大腦連接的不再是活物,而是機械,卸掉武器裝備的防衛機器人。“它”的周圍電子設備最多,各種腦數據收集設備,敏感電極,各類傳感裝置……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從活人身上剝離下來的大腦,及各種組織器官。唐方覺得身體發涼,整顆心如同墜入無邊深淵,他終於明白白浩為什麽會忍不住跑到外麵大吐。

一些所謂“盜亦有道”,販賣人體組織的慣犯,在挖掉目標一隻眼,一個腎,或是半個肝後,或許會留下一些錢,讓他們足以舒舒服服的度過剩下的日子。就算是最狠辣的黑幫,對待普通人,大多也是一槍擊斃了事。

或許,在他們心裏,無關緊要的人隻是一些牲畜,予求予取,隨意剝削的奴隸,最起碼他不會否認你是一條生命。

然而,在這裏,在這棟有著政府背景的設施內,活人,隻是一件道具,一件用以研究,用以試驗,用以提取各項數據,開發新型科技產品的素材。

素材……素材……隻是一件素材!

擊倒白浩的不是那些五顏六色的內髒,不是那些望之生厭的大腦,而是那種無力、恐懼

、絕望與憐憫糾結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阿羅斯走到一邊,輕輕揭開手術台上染血的白布,下麵是一具女屍,十七八歲的女孩兒,她的整個肚皮由頸部向下刨開,被鐵鉤固定住。胸腔與腹腔內空蕩蕩,不見一物,唯一的色彩,是血紅的積液,與外翻的肚皮中間一抹脂肪黃。

旁邊的維生設備中放著她的心肝脾肺腎……五髒六腑,計量器上顯示著稱重數值,旁邊的監視屏幕上閃著生理曲線……

環境調節設備不停的將大廳內的濁氣抽走,然後輸入新鮮的空氣,可是,唐方卻分明聞到一股子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哢。”一聲輕響,阿羅斯打開了大廳最裏麵的門,昏黃的燈光順著門縫溜進二人的視野。老兵使勁吸了口煙,邁步走進房間,唐方猶豫一下,快步跟了過去。

赤紅的燈光由20多米高的穹頂落下,到達地麵的時候,已是昏幽難辨,上空錯落成排的鐵架上懸吊著一段段陰影,寂然無動,空氣中飄蕩著一股子寒徹心扉的冰冷惡意。

阿羅斯走上前,拖住一段陰影輕輕一拉,毫無意外,一具渾身赤裸,被剖開肚皮的男屍出現在他麵前。

“呼……”阿羅斯吐出一口濃烈的煙氣,吐掉半截雪茄,用腳踩熄,然後輕輕拉上屍袋的拉鏈。

想來這是屍體處理間,上麵的穹頂應該可以打開,每隔一段時間,吊機會將這些屍體裝上直升機,然後將它們運走,處理幹淨,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該死的混蛋!”唐方忍不住罵了一句,哪怕有著唐岩的記憶,一路走來見識過無數血腥場麵。可是,眼前的一幕卻依然讓他恐懼,當然,還有悲哀……

戰場是殘酷的,而眼前的一切卻隻能用殘忍來形容,雖不過一字之差,但是天壤之別。戰場無尊嚴可言,這裏,無人性可言。

“喀拉。”角落裏忽然傳來一聲異響,前麵阿羅斯把槍一橫:“誰在那裏?”

半天不聞回音,他扭頭衝唐方點點頭,邁步走向聲音傳來的角落。

因為房間太過昏暗的關係,看不到發聲物體,直到走近,這才發現房間往裏還有一道門。

阿羅斯皺皺眉,上前拉了一下,鐵門紋絲不動,看起來是從裏麵鎖上了。

眼見如此,唐方從後麵走上前,借著“馬潤甲”的燈光打量周圍,發現並沒有電子鎖之類的設備,於是召喚出一名狂熱者,指了指鐵門。

“唰。”光芒一閃,厚重的鐵門霎時斷成兩截,一道光由裏麵透出,照亮了唐方與阿羅斯的臉。

與停屍間不同,裏屋燈火通明,狹小的屋子裏擠了10多名身著白褂的研究員,盡都滿麵慘然的望著他們倆,幾名膽小的家夥更是打起了哆嗦。

“你……你們是……是誰?”為首一個60多歲,顴骨高聳的老者磕磕巴巴的說道。

“殺你們的人。”唐方一步邁進,麵色陰的可怕,如同陰影中走出的惡夜修羅。

研究員們明顯嚇傻了,一些人甚至癱軟在地。唐方與阿羅斯由黑暗中走出,渾身的殺氣幾乎凝成實質。

唐方慢慢抬起槍,遙遙對準最前麵的老者。

“為……為什麽要殺我們?”老者強撐著問道。

唐方忽然笑了,笑得很冷,目光凜冽如刀:“很簡單,因為你們該死。”

“你……你肯定搞錯了,不……不管我們的事……”老者旁邊一名30歲左右的研究員拚命的搖著頭。

“你們即便不是主謀,當也逃不過從犯之罪,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其罪當誅!”

唐方的手已經伸向扳機,眼下這些人,留著,對不起前麵那些死難者,同樣,也對不起他現在的情緒。

然而,就在他準備扣動扳機的一刹那,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是……是……塔羅薩大哥嗎?”

聽到這個“塔羅薩”這個名字,唐方身子一震,在雷克托,誰會這麽叫自己。還有,這聲音好熟。

塔羅薩?大哥?有些稚嫩的聲音一遍一遍在耳畔回響。

“滾開。”他邁步上前,抓起老者一把丟在旁邊,又將三五名研究員撥開,快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房間裏麵一個醫療艙內,醫療器械上的台燈照在一張青澀而稚嫩的臉上。他歪著頭,蒼白的臉上彎起一抹微笑,有些激動,又有些悵然的望著快步走來的唐方。

“塔羅薩大哥,終於又見到你了,在這最後的時刻……真希望……你還記得我……”

“羅伊……你是羅伊!”仔細打量男孩兒幾眼,唐方終於回憶起10天前的一幕:“為什麽你會在這裏?為什麽?”

他心裏有些發堵,羅伊隻露出一個頭,維生設備將一滴滴的能量液與血漿輸進醫療艙下麵的管路中。

他對羅伊的印象不錯,是個勇於承擔的男孩子。不過,此時此刻,那敢於用脊梁硬抗皮鞭,保護同伴的男孩兒,卻是靜靜的躺在醫療艙裏,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連微笑,都是那麽牽強。

唐方從不覺得自己是聖人,亦或堅強到足以冷靜應對所有突發事件的強者,他僅僅是一個想要貫徹自己夢想,有時候偷點小懶,開開小差,把親人、朋友看的很重要的平凡人。哪怕有了星際2係統,他都沒想過要去征服世界,讓所有人匍匐在他的腳下,聆聽他的布告。

他隻是想打破“帝國”這個囚籠,把柯爾克拉夫一世從那高不可攀的王座上拉下,用軍靴踩在他的臉上,讓他聽聽地獄亡魂的咆哮,還有底層平民們聲嘶力竭的呐喊。

他隻是單純想不要再有人受兵役的苦,不讓那些翹首企盼的父母們等來的隻是一件連兒女體味都沒有的嶄新軍裝,不要再讓如小薩姆那樣的孩子端起槍,用仇恨的目光麵對這個社會,不要讓白浩、玲瓏、瓔珞這樣的年輕人屈從命運,成為一具具遊蕩於無邊黑暗的行屍走肉。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他!

羅伊的眼裏淌下兩行眼淚,他哭了,如同見到親人那般:“塔羅薩大哥,我想家了,爸爸,媽媽,還有剛上一年級的妹妹。”

“好,我帶你回家。”唐方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羅伊搖搖頭:“謝謝,可惜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羅伊,不要放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羅伊隻是搖頭,繼而扭頭朝著身邊另一個醫療艙望去:“其實,我早該死了的。”

見此,唐方臉色一沉,走到旁邊醫療艙前,伸手揭開蒙頭用的毛巾,是個女孩兒,已經死去多時,緊緊蹙起的眉頭與微張的青紫嘴唇說明她死得很痛苦。

又仔細打量一眼她的相貌,不由得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半步。是她!那個被羅伊在溫布利手裏救下的女孩兒。

此時此刻,她緊閉雙眼,中短發雜亂地攤在腦後,印象中那枚可愛的蝴蝶發卡不知所蹤,烏黑的頭發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澤。

唐方還注意到她的頸部皮膚長著星星點點的梅花狀斑點,越靠近身子密度越高。

深吸一口氣,他緩緩降下醫療艙的遮蓋屏。

“不要……”後麵傳來羅伊有氣無力的叫喊。

唐方不為所動。遮蓋屏緩緩退卻,看到醫療艙下麵的一幕,他忍不住臉色一變。

女孩兒並未向前麵大廳手術台上的女屍一般,被取走五髒,“身體”依舊完好無損。

隻是,這副“身體”即使完整一些,亦讓人覺得難以承受。雪白的皮膚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梅花狀粉紅斑點,不是皰疹,也非疤痕,純粹是一些胎記般的梅花般。如同嚴冬灑在雪地的落梅,淒美又令人惋歎。

“唉!”唐方長歎一聲,一抬頭,發現屋內還有一處被紗簾隔出的區域,一陣悉悉索索的碎響從中傳出。他繼續向前走去,隨手拉開紗簾。

裏麵是一張病床,上麵躺著一個人,嘴裏塞著棉布,手腳四肢被金屬鎖具固定。剛才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便是他扭動身體,皮膚與病床摩擦所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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