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人驚詫的是,仿佛有人按下時間的停止鍵,改變某些布置後又按下前進鍵。那些正猶豫著開不開槍的人忽覺前方景物一花,原本位於目標人物後方數米的青年出現在子彈運行軌跡上。

眼前的轉變很突兀,突兀到那些人忘記開不開槍的問題,看著前方以身擋彈的魯莽青年,而最前麵那個跟擋彈青年臉龐相似的領導者卻毫無所覺,對身後槍響與變化沒有任何反應。

子彈在空中留下的煙消散於無形。

地麵落下些東西,嗶哩嗶哩……清脆,但談不上悅耳。

那些人下意識望去,看到地麵在夕陽照射下泛起的微光,才了解到青年掌心掉落的是什麽東西------彈頭的破片。

無論是黑人身後的小樓,還是小樓對麵的小樓,又或者前方三層小樓露台探出的小腦袋瓜……總之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驚呆了。

那個從頭到尾不聲不響的青年,居然用血肉做成的手擋住了自動步槍射出的子彈,並將之捏碎,變成地麵紮眼的破片?

這怎麽可能?這完全沒有可能……然而地麵上反射太陽光輝的東西是那樣刺眼。

不會有人認為那是對方在變魔術!

開槍的白人少年握槍的手開始顫抖,他在為前方青年的強大而恐懼。

人在麵對恐懼的時候,隻有極少數會冷靜,很大一部分會變得歇斯底裏。

他的臉與眼開始發紅,額頭滿是冷汗,青筋凸出皮下,手指向扳機扣落。

同之前不一樣,不是點射模式,是掃射模式。

然而還沒等他按實扳機,唐林微握的手掌突然放開,一道紅光由上而下斜斜掃過。

那些站在屋頂的人隻覺身旁強光閃現,刺的眼睛一疼,接下來便是轟的一聲震響,然後是衝天而起的揚塵,中間還夾雜著噠噠噠的槍聲。

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向事發地點,震驚地發現屋頂左側區域發生小規模塌方。

那當然不是自然發生的塌方事件,而是被方才閃現的紅光斬過,破壞了建築結構,削去從一樓到二樓房頂一大塊牆體。

剛才的槍聲是白人少年隨同牆體坍塌下陷時扣動扳機所致,然而那些子彈都飛上了天空,變成一道道白色光痕消失無蹤。

哢拉哢拉……後續脫落的碎石瓦礫與白人少年的呻吟將周圍人的意識拉回現實,用驚駭欲絕的目光看向造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站在街道中間的青年。

他右手掌心貼附的水晶物質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溶解……不,確切的講是縮水消失,最終恢複到普通人的手掌形象。

剛才……那道輕鬆割裂樓體的紅光是從青年掌心放射?

有人咽唾沫,有人冒冷汗,有人攥緊手上槍械,卻又覺得這東西是累贅,因為剛才的白人少年就是因為過於相信武器的威力,被對方射出的紅色光束波及,險些被塌方的樓體活埋。

他們人數眾多,手裏都握有武器,雖然都是各種涉黑渠道搞來的淘汰貨,但是想來對付區區三個外來者並非難事……無論他們是穿著便衣的警察,還是執行調查工作的私家偵探,總之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像以往那些進犯地盤的挑釁者的結局一樣,灰溜溜逃回老家。

可是呢……那三個看起來養尊處優的人竟然有這樣的本領。尤其是中間的青年,他……他還是人類嗎?簡直就是一個怪物!

麵對這樣的對手,槍算什麽?不僅無法保護自我,反而有可能召來殺身之禍,可謂燙手山芋。

丟還是不丟?投降還是頑抗?說起來他們不是窮凶極惡的幫派成員,也不是雇傭兵,隻是當過幾年兵而已……有的甚至連兵都沒有當過,僅僅屬於握的住槍的人。

這些人中不乏頭腦靈活者,雖然心裏怕的要死,但是從唐林的舉措上還是看出些許端倪。剛才開槍射擊的白人少年隨塌方牆體滑落在地,卻並沒有死亡,隻是受了些不輕不重的傷害,最多骨折而已。

那道輕鬆摧毀樓體的射線如果命中人體的話,會出現何種情況?答案顯而易見。

對方沒有直接奪去白人少年的性命說明隻是想立威,並不願意殺人。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考慮,他們才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對峙雙方陷入詭異的安靜,隻有坍塌牆體不時落下碎石的聲音與白人少年的喘息。

便在這時,遠方傳來一陣渦輪聲,市中心所在方向飛來三架警用無人機,正在快速接近雙方對峙地點。卻不知道是方才槍響驚到周邊街區警員,還是唐林弄出的動靜太大,被覆蓋整片大陸的雷達捕捉到過度能量輻射。

總之不管是什麽原因造成當前局麵,都說明博格達市警方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無論下麵三人是否便衣警察,他們都已經無法應付眼前局麵,一旦那些警用無人機判定他們手持殺傷性武器,有足夠威脅,會毫不猶豫將子彈傾瀉至目標對象身體。對於這一點早有例證在先,沒有什麽好懷疑的。

就在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感覺整個人懵掉的時候,天邊飛來的警用無人機不知道為什麽在空中畫出一個圓潤弧線,怎麽來的又怎麽飛了回去。

他們搞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那些向來把他們當成必須鏟除對象的警察部門怎麽會一改常態,選擇放他們一馬?

黑人男子的轉輪槍依然牢牢握在手中,姿勢非常沉穩,然而從那張粗糙麵龐蜿蜒而下的汗水來看,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唐方的臉已經不在槍口前麵,整個身體都岔過黑人,往小樓破舊的外門走去。

從身後槍響到樓體塌方,再到警用無人機來而複返,整個過程他沒有轉過一次頭,沒有扭過一回臉,一直表現的很平靜,很自然,好像現場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黑人男子的槍就沒有動過,因為不敢……完全沒有最初的氣勢。

這時唐方已經推開外麵的紗門,在後方掉漆嚴重的白色橡木門敲了敲,很有禮貌地問道:“有人在家嗎?我進來了哦……”

庫德莉亞玉指扶額,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心想他怎麽可以這樣,就不知道考慮一下對麵那些人的心情麽,可知道人家有多麽鬱悶。

黑人男子,包括周圍的保衛者的確很鬱悶,很不爽,卻無法宣泄心頭情緒,也可以說不敢宣泄心頭情緒,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進入房間,然後是桌椅移動的聲音,木板被拉開的聲音。

“嘿,你們兩個……就是這麽跟老朋友打招呼的?”

帶著戲謔與玩味語氣的聲音穿過客廳,透過紗門,落到外麵人的耳朵裏。

接下來是帶有激動與驚訝情緒的驚呼,但不是來自剛剛進入房間的年輕人,來自那位好心的醫生:“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唐……唐……”另一個聲音響起,但是很快便被什麽東西壓抑下去,似乎有人捂住他的嘴巴,將後麵的內容又塞回肚裏。

幾個呼吸後是帶有掩飾不住的喜悅與崇拜情緒的聲音:“竟然能夠在這裏遇見您,這是我的榮幸!”

站在黑人男子的角度,他識得這個聲音的主人------那名醫生的助手,雖然不是很合格。

從上麵的感歎可以看出,醫生的助手似乎很崇拜那個年輕人。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互相認識,聽起來還有不淺的交情。

如此說來眼前對立根本就是一場誤會?三位異鄉人並不是博格達市警察局的走狗。

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黑人男子趕緊收了槍,衝對麵小樓與身後小樓上的保衛者說道:“收起槍,快收起槍……他們不是敵人。”

他的話是一份提醒,又何嚐不是一份救贖。

那些握著武器的人無不長鬆一口氣,將不同型號的槍械背到肩後,趕緊從最近的樓梯下來,走到黑人男子身邊,用非常複雜的目光望著唐林與庫德莉亞。

可憐那名自以為勇敢無畏的少年從樓頂滑落摔斷了腿,想來沒有一兩個月時間是無法恢複的。

黑人男子同幾名中年人竊竊私語一陣,吩咐那些保衛者去外麵監視警方動靜,然後換上一副恭敬態度對唐林伸出兀自哆嗦的手:“皮諾?埃瓦爾。”

唐林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陣,握住那隻黑色手掌:“董林。”

他又看向旁邊的庫德莉亞。女將軍點點頭,非常誠實地說道:“庫德莉亞。”她不像唐方、唐林、唐芸一樣在蒙亞帝國大有名氣,所以根本不用更換名姓,不用擔心別人會識破她的身份。畢竟眼前這些人都是一般人,不是蒙亞帝國專門調查晨星鑄造相關情報的特工與間諜。

皮諾?埃瓦爾望望身後情況,引著他們走入房間。

看得出他非常信任羅亞斯與華爾德,沒有安排其他保衛者入內。也可能他很清楚,如果眼前兩名青年想要做些什麽,就算身邊有一千名保鏢也無濟於事。

他們到底是誰?從何處來?同諾蘭與卡賓斯有什麽關係?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得到答案,卻又很清楚對方不會輕易說出真相。按照前麵青年的說法,醫生先生與他的助手隱藏了真實身份,二人名字不是諾蘭與卡賓斯,是羅亞斯與華爾德。

其實無論二人是否隱藏姓名,都無法掩蓋他們有恩於這片區域民眾的事實。所以即便知道他們騙了他,也不會生出怨恨情緒。

唐林與庫德莉亞跟著皮諾?埃瓦爾進入房間後沒有多長時間,伴著皮靴撞擊階梯的聲音,唐方、華爾德、羅亞斯三人走進客廳。

房間的陳設可以說很簡陋,中間的茶幾旁隻有一個三人沙發,對麵是兩個已經褪色的棉墊,看起來有點髒。

皮諾?埃瓦爾將五人讓到沙發與棉墊坐下,自己很識趣地離開房間,去外麵放哨了。

雖然不知道唐方三人的來曆,猜測就連董林這個名字都是虛構的,不過他很清楚,追蹤羅亞斯與華爾德腳步而來的三個人不是平凡人。

關於他們的事情還是少知道一些為妙。自知之明這種東西很多人沒有,不過他有。

直至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消失,羅亞斯看向對麵,露出一副欲言又止表情。直至唐方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放心講話,才問出心頭疑慮:“唐先生,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華爾德不像豪森滿口葷話,卻都有一根直腸子,用相對洪亮的聲音說道:“是不是已經決定反攻蒙亞帝國,推翻斯圖爾特家族的暴政了?”

毫無意外地,他得到羅亞斯一道凶狠目光,方才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縮縮脖子,吐了吐舌頭。這一連串動作很俏皮……如果是出自一個活潑女孩兒的話。

唐方沒有過多解釋自己到這裏的原因,隻是淡然講道:“途經這裏的時候恰巧看到布拉迪星對你們發布的通緝令。因為事情並不急切,時間比較寬裕,所以決定停留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能夠幫上你們的。”

“這樣啊……”羅亞斯說道。

唐林這時插嘴問道:“聽大哥說你們是銀鷹團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蒙亞帝國境內?”

華爾德笑著說道:“很簡單,因為……唐方。”

他那份炙熱目光看的唐方惡寒不止,他的回答也讓三人一臉茫然。

“是這樣的……”羅亞斯詳細地解釋了一番當初三人離開黛麗絲的家後進行過怎樣的談話,並作出何種人生規劃,以及後麵德爾瑪通過父輩渠道幫助他們隱藏了身份,進入蒙亞帝國的事情。

聽完軍醫的講述,唐方以非常隱蔽的方式翻個白眼,心想銀鷹人就是銀鷹人,跟其他國家的人有很大不同。他們的心可真大呀,為了解自己的成長環境選擇進入同銀鷹團處於半敵對狀態的蒙亞帝國,就不怕被相關部門抓住,判他們一個間諜罪處死?

要知道在殺雞儆猴這件事上,柯爾克拉夫一世可從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