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把話挑明,不過聰穎如瓔珞,又哪裏聽不出他話裏的弦外之音。明白那一定唐艦長的小動作,卻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

羅伊在這種問題一向粗線條,露出一臉認真表情,憂心忡忡說道:“既然瓔珞那麽在意安格魯貂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慎重些,最好把它從芙蕾雅身邊弄走,避免發生不好的事情。”

唐方拍拍少年的肩膀,敷衍道:“你的建議很好,我會跟芙蕾雅講的。現在嘛……”他抬頭望望開始放晴的夜空:“阿克隆星的戰鬥已經結束,該回去座天使號休息了。”

要知道這一戰關係到克蕾雅的命運,他不隻消耗許多體力,還付出了極大心力,精神一直高度緊張,現在戰鬥結束,身體與精神方麵的疲憊感開始顯現。

羅伊望望沉浸在黑夜的濕地沼澤,再看看如明燈一樣的蟲蛹,有些擔心克蕾雅的安全:“我們這麽離開好嗎?”

瓔珞說道:“你忘記剛才那個大家夥了?”

她指的自然是古王蟲祖爾溫。

羅伊說道:“它那麽大,住的地方離這裏有些遠,真不知道如果發生危險能不能及時過來。”

瓔珞蹙眉道:“烏鴉嘴。”

便在這時,前方地麵突然拱起,一道陰影從地下拔出。

“請放心,德哈卡,願意為克蕾雅,小姐,獻出生命。”

瓔珞與羅伊被它的舉動嚇了一跳,唐方卻望著那張猙獰麵孔冷笑,非常清楚二五仔揣著怎樣的心思。

它在地下憋了很久,終於等來一個表忠心的好機會,某種角度來講,也真是難為這名新任原生異蟲族群領袖了。

“我記得……你不是很討厭雅格爪的說話方式麽?”

對於唐方的挖苦,德哈卡領主沒有任何不悅:“請務必,將守護任務,交給我。”

“你打算用這種方式逃避處罰麽?”唐方冷笑著往神族運輸機走去:“希望明天我的心情也會如現在一般好,不然的話……”

瓔珞與羅伊望望燈光下律動的背影,再瞅瞅小心翼翼的德哈卡領主,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麽情況。

不過無論如何跟他們沒有關係,在對望一眼後選擇跟唐方的腳步,往神族運輸機走去。

………………

三人回到座天使號,唐方先到醫學實驗室看了下凱茜與唐林的情況,然後將阿巴瑟準備釋放史詩生物基因潛能的事情推到第二天,接著便返回自己的房間蒙頭大睡。

瓔珞醒來自然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唐林與克蕾雅的回歸同樣是一個好消息。三喜臨門,理當大肆慶祝一番。隻可惜唐艦長直接回到房間酣睡過去,讓尼赫邁亞與沃爾頓擺一桌的打算落空,不過也能理解他的舉動,畢竟從謀劃伏擊到占領樂園星,他是出力最大的人,也是精神最緊張的一個。

當一切塵埃落定,他自然會感覺身心俱疲,迫切地想要好好睡一覺。

………………

阿庫巴多恒星係統太空環境恢複了平靜,樂園星同阿克隆星沐浴在恒星的光輝下靜默運行,間是貝希摩斯與三眼耶夢加得的巡遊區域,用來狩獵那些潰逃異蟲。

阿克隆星內陸的爭執漸漸平息,原生異蟲族群獲得了最終的勝利,那些膽小的本土生物也從地穴爬出,在這片新曆戰火的土地重複以前的生活。

16個小時後,座天使號艦長室的門打開,眼皮微腫的唐艦長從裏麵走出,一麵抓著散亂的頭發,一麵往醫學實驗室奔走,路船員們看他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連問候的話都不敢多說。

雖然距離戰鬥結束已經過去16個小時,可是對於唐方而言,這樣的休息時間還不夠,他還能再睡16個小時,哪怕芙蕾雅會反過頭來笑話他是一隻大懶豬。

讓他不再睡懶覺的原因是阿巴瑟通過艾瑪小姐的渠道發來一則消息,內容很簡單,唐林將在半個小時內蘇醒。

得知弟弟要從昏迷醒來,他的大腦一下子清醒過來,自然不會繼續賴床,隨便洗了把臉刷了個牙,連澡都沒來得及衝便疾步往醫學實驗室趕。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正值休息時分,羅伊與瓔珞不在這裏,芙蕾雅也在她的房間睡覺,隻有瓦倫丁還在熬夜忙碌,一麵整理在之前戰鬥收集的各種數據,一麵關注唐林與凱茜的身體情況,做相應調節工作。

進入休息區後左望,能夠看到凱茜所在培養皿,淡綠色生物溶液沒過她的身體,一條條透明管道同脊柱、嘴巴、主要靜脈等部位連接。

以原生異蟲精華改變女艾蘭特人身體構造的方案不等同於培養一名原生刀鋒女王,凱茜的身體在接受部分機能改造後還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期,這樣才能讓新生器官同軀體原有生理環境契合,不至於出現排斥反應。

按照阿巴瑟的推算,這個過程大約需要一周到兩周時間。

看著她向後收攏的淡藍色半透明須發,變得不明晰的麵部鱗片,還有隱私部位覆蓋的幾丁質鎧甲,他滿意地點點頭。

說起來凱茜小姐能夠有這般美麗轉變,跟他的努力是分不開的……盡管幾丁質鎧甲的樣式由阿蓮娜設計外形,阿巴瑟編譯基因代碼而成。

從凱茜小姐所在房間過去,是安置瓔珞的病房,此時女孩兒已經不在那裏,換成了唐林。

透過玻璃窗能夠望見瓦倫丁忙碌的身影,他計算一下時間,快步走到入口,打開房門走入充滿光明的病房。

藥品特有的氣味漫過口鼻,稍有刺激感覺。

他看著剛剛移開注射槍的老頭子說道:“唐林……怎麽樣了?”

瓦倫丁沒有意外他的到來,隨手按動控製台一個按鈕,同人體接觸的注射係統與電極貼片自行抽離皮膚,醫療艙的蓋子隨之開啟。

“該做的都已經做完,現在隻剩下等待。”

老頭子的話讓他很無語,什麽叫“該做的都已經做完,現在隻剩下等待。”

他掃過大屏幕各項生理數值,走到醫療艙側麵,正打算求助艾瑪進行詳細解釋,忽然看見身前那張平靜臉龐雙眉微蹙,右手食指與指動了動。

他沒有對艾瑪道出心所想,因為不需要了,唐林的表現很好地解釋了瓦倫丁“現在隻剩下等待”這句話,那個一直讓他牽腸掛肚的親兄弟慢慢睜開雙眼,在短暫地茫然後衝他露出一絲親近的笑容。

雖然有些僵硬與無力,但是望著那道熟悉的笑容,他知道唐林回來了。

“哥……”唐林看看瓦倫丁的臉,又看看他的臉:“你的臉色真的好差勁。”

他很清楚唐林指的是自己表情過於嚴肅,一點都不自然。

“這家夥……”他搖了搖頭,微俯身體,將試圖從病床起身的親弟弟攙扶住。

“這裏是……座天使號的醫學實驗室……”唐林在他的幫助下坐好,打量一圈周圍環境,然後問出一個讓唐方很無語的問題:“哥,諾亞呢?”

諾亞……諾亞……方舟世界的事情過去多久了,唐林還問這樣的問題,感情這家夥的記憶還停留在聖堂之戰的時候,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沒有印象。

“你真的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

唐林眨眨眼:“後麵發生了什麽?我隻記得在同諾亞的戰鬥暈了過去,然後便來到這裏……”

“果然……你不記得成為白騎士後的事情。”唐方歎了一口氣。

“白騎士?”唐林對於白騎士的印象還停留在諾亞分身的層麵,這個時候看見瓦倫丁露出怪異目光,追尋他的視線觸及胸口那枚嵌入皮下的銀白色晶球,眼睛一下子瞪大睜圓,露出非常震驚的表情。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它……它怎麽會來到我的身?”唐林平素木訥寡言,卻不代表思維遲鈍,看到胸口的光明之心,哪裏還不知道大哥剛才口述的白騎士指代自己。

他清楚記得白浩胸口也有一枚圓珠,不過是黑暗之心,白浩可以變身黑騎士。哪裏想到他在聖堂昏迷過去,醒來後發現胸口也出現一枚圓珠,卻是白色的光明之心,這意味著他可以構造水晶皮膚,化身白騎士。

他想不明白自己昏迷時期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難不成是唐方把他變成這幅樣子的?

迎著唐林不解的目光,唐方在對麵的病床坐下來,緩緩道出方舟世界之戰後發生的事情。

他講的很細致,很全麵,以致用去很長時間唐林才反應過來,明白自己身發生了什麽事情,周圍的人與物有怎樣的變化。

唐方講述完畢後沒有說話,選擇讓唐林自己呆著,因為清楚知道弟弟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地消化一下成為白騎士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進而調整好心態麵對周圍的人和事……如對老兵的死,如對耶格爾,再如對刀鋒女王形態的克蕾雅。

他帶著瓦倫丁離開病房,來到凱茜所在房間。

先讓老頭子介紹一下女艾蘭特人的恢複情況……當然,現在的凱茜小姐從身體構成講已經算不得艾蘭特人。像芙蕾雅是人類基因與伊普西龍人基因組成的“混血兒”,她現在是艾蘭特人基因與原生異蟲基因組成的“混血兒”。

唐方看著沉浸在綠色生理溶液變得非常人類化的臉龐,心頭生出許多感慨。

凱茜與索婭以她們的艾蘭特人身份自豪,對撫養她們成長的主人無依戀,然而事實卻殘酷到令人發指。

她們根本不是自然生成的艾蘭特人,隻是一次生物實驗的產品。而那個倍加推崇與尊敬的主人,也完全不像記憶裏那麽和藹。

她的世界觀與人生觀在烈士心戰役徹底崩潰,所有的驕傲與自尊都被擊得粉碎,這種傷害有時候直接殺人還要痛苦。

他能夠拯救她的肉體,卻不知道能否醫療她的精神。

唐方望著培養皿走神的時候,瓦倫丁不再操控計算機,轉為阿巴瑟形態,自行進入係統空間蟲族基地,將在唐方沉睡時期由阿克隆星地麵戰場采集到的可用生物組織注入主巢,釋放基因潛能。

大約半分鍾時間,阿巴瑟重新回到實驗室,揮舞著細長附肢說道:“基因潛能已釋放。”

“鳥人……爆蟲進化……獵殺蟲。”

“飛行龜怪……雷獸突變……遁地突襲。”

“毒爆蟲的進化品種獵殺蟲與雷獸的突變項目遁地突襲麽。”唐方默念道。

獵殺蟲是毒爆蟲進化品係之一,獲得躍和躍下懸崖的能力,並可以跳躍突襲目標和跨越部分障礙物,有效地傷害躲藏在複雜地勢環境的敵人。

雷獸的遁地突襲賦予它遁地移動,並在起身時造成範圍內的敵人暈眩的能力。

唐方想起他在樂園世界最後之葉係統所在大廳獲得的生物實驗資料,告訴艾瑪將相關內容載至醫學實驗室央計算機。

“我已將刀鋒女王在最高安理會生物試驗室獲得的數據資料,以及三眼耶夢加得、鳥人等調製生物的基因模型載至央計算機,這或許對你改良異蟲基因、研製對抗吞噬體聚合物的戰鬥單元有所幫助。”

阿巴瑟說道:“資料……已收到,可以參考。”

唐方點點頭,溝通還在樂園星探索伊普西龍遺跡的薩米爾?杜蘭,詢問有什麽發現。

對方的回答讓他微微不爽。刀鋒女王獲得最後之葉係統認同後,通過能量開啟了一處保存完好的伊普西龍武器庫,獲得巨石守衛的指揮權。遺憾的是不知道因為毀滅者強勢入侵,還是庫存本來少,裏麵隻有兩種,總計三台巨石守衛,都已經在之前的戰鬥被他摧毀,無法修複。這讓他組建一支伊普西龍巨石守衛軍隊的想法落空。

這份不爽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總的來說他不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很清楚世界的事情並不盡如人意。這一次的戰爭已經讓他占足便宜,少了這麽一點利益又算的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