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進度條不斷推進,數值依次提升,他的掌心不由自主溢出些許汗液。別看之前跟刀鋒女王對話,一副胸有成竹,萬事皆在我意料之中的樣子,實際上他很緊張,因為這次手術的成敗關係著克蕾雅的意識安全與未來命運。

“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在心裏這樣喊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PDA屏幕中間的進度條,好像手裏握著的不是一台電子設備,是比他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數值繼續向前推進,67%……72%……76%……80%……81%……

當數字變成83的時候,進度條從綠色變成紅色,屏幕上的大腦剖麵圖出現區塊化紊亂現象,掃描進程突然停了下來。

唐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抬頭望向蟲蛹上麵的薩米爾?杜蘭,沉聲說道:“怎麽回事?”

他知道怎麽操作下方電子設備,卻不知道掃描進程因何終止。

薩米爾?杜蘭的聲音也有幾分情緒化:“刀鋒女王似乎知道我們的計劃,現在突然放開對克蕾雅的束縛,正在主動進行意識接觸,謀求融合。”

什麽?唐方不由皺起眉頭:“刀鋒女王……服軟了?要同克蕾雅的意識主動融合?”

這一下子打亂了他跟薩米爾?杜蘭的計劃,因為並沒有想到刀鋒女王在關鍵時刻用這種辦法尋求救贖。本來意識融合過程在樂園世界戰役後就應該完成,硬是被她拖到現在,逼不得已才投降認命。

唐方一時間心亂如麻,因為他不知道如何麵對現在這種狀況。明明已經付出那麽多努力,從收集有關人格手術的資料數據,到召喚薩米爾?杜蘭,一起謀劃今日行動,再到開拓中央島嶼南區,召喚祖爾溫重塑古孵化池……他一步一步腳踏實地走過來,整個計劃所追求的目標便是徹底消滅刀鋒女王的意誌,迎回克蕾雅的精神,不辜負這個願意為她付出生命的善良女孩兒。

然而眼前的發展算什麽?在這個關鍵時刻,刀鋒女王做出讓步,選擇同克蕾雅的意識融合。那麽在雙方融合完成後,他又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她。

如果當時克蕾雅同刀鋒女王的意識融合,就像紮加拉、伊茲夏那樣,他或許可以通過慢慢調整情緒接受她的新形象。可是在雙方產生過許多衝突,刀鋒女王給予他多番煎熬後,他能夠心無芥蒂接受她麽?

他討厭這樣的展開,那份感受就像用力揮出的拳擊中空氣,那份情緒就像聚積在心頭的怒火無處宣泄,別提多麽痛苦了……

他做了那麽多努力,為什麽到頭來要接受這種結果,要麵對如此命運?

刀鋒女王這個家夥,想必很了解他現在的心情,於是在最後時刻選擇自己不好過也不讓他好過。

是的,這就是一道惡毒詛咒,一顆紮入他心底的鐵釘。像許多電影或者裏女反派的臨死反撲。

就在他為刀鋒女王的惡毒與陰狠感覺憤怒之際,薩米爾?杜蘭的聲音再一次穿透能量霧團,進入他的耳廓:“不,事情比你想的更糟糕。刀鋒女王並沒有認命,她還沒有放棄,這種融合是一種不完全融合。”

唐方的思想被他的講述拉回現實,壓抑下心頭激蕩情緒,皺眉問道:“怎麽講?”

“刀鋒女王知道我們正試圖定位克蕾雅人格被困區域,為了不讓手術繼續下去,她在這個時候選擇放開束縛,進行一種淺度融合,令自身人格與克蕾雅人格在某一區間重疊,阻礙掃描脈衝定位,一旦薩爾娜迦鑰石對她的壓製減弱,便可以用暴力手段中止這種淺度融合,恢複方才狀態。”

“當然,或許會有一定副作用,可是比起同克蕾雅的意識融合,又或者被你消滅。付出一點代價毫無疑問是值得的。”

薩米爾?杜蘭的回答讓他本就不好的心情一下子跌落穀底。之前在確定手術方案的時候考慮不周,沒有想到刀鋒女王對T能量的掌握程度超出他們的想象,能夠主導意識融合進程,最終演變成當前棘手局麵。

無論是母巢之戰時期的刀鋒女王,還是原生刀鋒女王,都非常聰明,都非常狠毒。

掃描進程陷入停滯狀態,薩爾娜迦鑰石的能量水平不斷下降,他現在已經進退維穀,該怎麽辦?怎麽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就在他大傷腦筋的時候,刀鋒女王的情況再度生變。

不是好的變化,是壞的變化。不知道是薩爾娜迦鑰石的淨化光束已經沒有辦法全麵壓製刀鋒女王體內能量,還是她動用體內最後一絲力量來幹擾唐方,讓他變得憤怒與狂躁,不能冷靜地麵對當前局麵。

“你救不了她……你也殺不了我,你是那麽無能,那麽無力,可憐的家夥,你什麽都做不了。你注定是一個背負殘酷命運的可憐蟲。我會讓你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東流,讓你好好品嚐失敗的滋味。知道與我作對是多麽一件愚蠢的事情。”

“你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深淵,從此陰陽兩隔。又或者殺了我……親手送你的愛人下地獄。變成天底下最可憐可歎的男人。”

“看……命運女神是多麽一個有趣的人啊,她總是擅於安排一些令人唏噓感慨的人生。”

說到最後刀鋒女王大聲笑起來,聲音不大,卻如利劍一樣戳著唐方的心窩,讓那份騰騰燃燒的怒火更加旺盛,臉皮都變得紅起來,雙手在微微顫抖,拇指按壓的PDA屏幕爬上一道道裂痕。

刀鋒女王並沒有就此中止挑釁,也可以說羞辱。

她臉上的表情由冷硬慢慢融化,眼瞳深處有溫柔的目光閃現,然後是熟悉而溫暖的嗓音:“唐……方?是你麽……真的是你麽?還是說……這依舊是刀鋒女王精神化成的夢靨,總是傾盡一切折磨我?”

他不知道克蕾雅的意識表達是二人意識淺度融合導致的精神紊亂,還是刀鋒女王故意放出克蕾雅的意識,用來刺激他的精神。

他隻是知道她過的很苦,刀鋒女王一直在用強大的精神力量折磨她,讓她沉淪在夢靨的輪回中,被恐懼與驚悚支配。

“是我……我是唐方。”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還好麽……”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這說明他已經無所適從,不能理智平靜地對待眼前發生的事情。

克蕾雅艱難的搖了搖頭:“嗚嗯,我很好……我知道那些堅持不會白費,終於又可以見到你。”

他很清楚這隻是女孩兒的故作堅強。她的人格被刀鋒女王束縛在夢靨世界,怎麽可能會好,她隻是不想他擔心,不想他難受。

在蒙特斯克恒星係統戰役的時候,他甘願為她重傷自己的身體,這份心意準確地傳達到她的心裏,作為對這份心意的回應,她寧願自己受再多折磨,也不會說出來,讓他背負更多壓力。

她總是這麽溫柔,總是這麽體貼,總是……

他有一種遏製不住的衝動,想要撤掉薩爾娜迦鑰石,因為淨化光束會對她的身體帶來沉重負擔,以當前克蕾雅虛弱意識主導身體的狀態,那一定很痛苦。

他用力攥緊雙手,攥到皮膚發白,攥到指甲嵌入血肉,死死抑製住心頭的不安與衝動。

“你……什麽時候才能不為我著想……”

克蕾雅笑了笑,盡管有些蒼白,盡管不是那張熟悉臉龐,卻依稀同發際總是飄散淡淡蘭草清香的溫柔女孩兒的眉眼重合:“習慣總是很難改變的。”

習慣總是很難改變的……這句話在唐方識海回蕩。

“哈哈哈,習慣總是很難改變的。你聽見了麽,唐方……哈哈哈。”轉變來的很突兀,就像前一刻還晴空萬裏,後一刻便大雨傾盆,讓人措手不及。

冰冷的雨水打濕衣衫算不得什麽,打濕心情才算。

他的視線由迷蒙重新聚焦的時候,那張臉上熟悉的溫情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諷刺與鄙夷的笑容。

“苦命鴛鴦的情話……還真是動聽。”刀鋒女王說道:“你是不是該感謝我給了你們見麵的機會呢?唐艦長……”

他的心情漸凍,鬱積在胸的情緒像一場風暴,幾乎將自身意識吞噬。

“納魯德……給我一個解決方案!”這句話裏不僅蘊藏熊熊怒焰,還有不可遏製的殺意。

從“杜蘭博士”到“納魯德”,稱呼的轉變也代表著情緒的轉變,如果博士先生沒有辦法解決眼前問題,說不得對於刀鋒女王的怒火與殺心將悉數轉移到他的身上。

從客觀上講,他很無辜,完全是無妄之災。遺憾的是博士先生沒有反抗能力……

“或許有一個辦法能夠解決現在麵臨的難題……你需要去激怒刀鋒女王,或者讓她的精神狀態出現劇烈起伏。因為克蕾雅與刀鋒女王是性格差異很大的兩個人,如果能夠盡量放大這份差異,隻要進行一些程序調整,掃描程序應該可以找到一條生命分界線。”薩米爾?杜蘭的聲音不是透過空氣傳入唐方耳中,是借助係統力量直接投影至他的腦海。

唐方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仇恨的目光落在刀鋒女王臉上。

“你總是想著救這個人,救那個人,救這個國家,救那個國家。到頭來你能救到誰?你連自己的女人與戰友都救不了……像你這種懦弱家夥,注定是一個失敗者。”

“那個愚蠢女人怎麽會看中你這樣的廢物?”刀鋒女王被蟲蛹內壁延伸的生物管道纏住手腳,卻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他:“殺戮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那些不認同你的人,隻管殺掉就好。隻有外表強大內心怯懦的可憐蟲,才會去傾聽弱者的聲音。死亡與鮮血,才是強者的布告。”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站在外麵的唐艦長皮膚表麵漾出一絲跳躍電弧,突然間化為一隻瘋狂野獸衝入蟲蛹空間,鐵釺似的右手牢牢扼住刀鋒女王的脖子。

“我是弱者,你是強者……我生性怯懦,你生性剛強?”他的眼睛緊緊盯視著刀鋒女王的臉,手掌死死壓住她的脖子,然後在她一開始茫然不解,繼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做了一件很不雅的事情。

是的,很不雅。真的很不雅……

他一下一下深入,重重地撞擊著她的身體。

原本扼住脖子的手緩緩上移,捏住她的下頜前推。非常粗暴地,非常野蠻地,沒有半點憐香惜玉地蹂躪她的身體。

足足過去好幾分鍾,刀鋒女王才從驚厥中恢複過來,意識到他對自己做了什麽。

她是誰,她是堂堂刀鋒女王,她是異蟲君王,她是執掌恐懼與殺戮的蓋世強者。像她這樣的人物,居然就這麽……就這麽被一個弱者摧殘。

那股撕裂般的疼痛與流血算不得什麽,那種尊嚴被踐踏才是不可原諒的行為。

她無法接受這種事情,她不承認眼前發生的一幕。她不斷地掙動身體,發出嘶啞而扭曲的怒吼。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怎麽敢……你怎麽敢這樣對我?!”

骨節一樣的頭發根根豎起,有微弱的幽能在間隙流淌。唐方現在的行為比殺了她還要惡劣,這毫無疑問是一種侮辱……從身體到心靈。

她想不到似唐方這般有禮貌,懂得尊重別人的懦弱鬼,居然會幹出這種事情。

“我怎麽敢……我怎麽敢。”唐方毫不避諱她噴火的眼眸:“這是我女朋友的身體,我有什麽不敢!那本該就是我的東西。”

“不,不,不……我不承認,我不承認……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刀鋒女王的吼聲響徹雲霄,可是配合唐方的動作,她現在的處境,卻好似弱者淒冷無力的哀告。

唐方繼續說道:“知道我現在想什麽嗎?我在想……日後見到吉姆?雷諾我該怎麽說,直接告訴他‘我上了你的女人,對不住了兄弟’麽?這樣做合適麽?”

他當然不會這麽說……對於如何麵對吉姆?雷諾,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

他隻是在踐行薩米爾?杜蘭的提議,激起刀鋒女王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