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斯想到索婭不是敵人對手,卻沒有想到有如此巨大差距,不過仔細想想也算正常。畢竟敵人是最高安理會的第二理事,從i型吞噬體到v-00型吞噬體都出自他之手,而吸收能量攻擊可是吞噬體聚合物的拿手本領,第二理事也有類似的本領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接下來聽到的話語證實上麵的想法隻是他一廂情願的自我安慰。

索婭用一種充滿恐慌情緒的顫栗嗓音說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你……你到底是誰?”從她的話語可以聽出,女艾蘭特人似乎對敵人的身份有很多疑慮。

阿羅斯曾經問過類似的話語,因為很難接受原本非常熟悉的人突然變成一個敵對陌生人。而女艾蘭特人又是以怎樣的心情與立場問出這句話呢?她們不是從來漠視人類,隻管消滅唐方指定的目標嗎?

“又是這個問題……真是傷腦筋。”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用手搔了搔頭皮,露出一臉為難表情:“知道麽,要清晰而準確地解答這個問題,會比我跟他方才對話浪費更多口舌。所以,我決定無視你這個問題,把時間用到我應該為之行動的地方,免得夜長夢多,給你們翻盤的機會。”

他很謙虛,也很誠實,不像梅6、黑7那樣的人,如果換成他們,怕是會直接無視索婭的問話,用自認為非常冷酷的樣子對待敵人。

阿羅斯不知道第二理事是因為活的足夠久遠,修身養性的功夫做的比較足,人也表現的很謙虛,很溫和,又或者他是顧及往日情誼,即便現在走向敵對,也願意多費一些時間與精力在曾經的朋友身上。

總之,第二理事說完這些話才回過身去,向孵化器射出。

6首火龍的屍骸依然往外冒著鮮血,並沒有被孵化器吸入身體進行修複,這個占據地核空間的巨大肉山似乎被一股無形力量束縛住,就算索婭本體到此,也完全沒有反應,不像當初攻擊唐方一樣攻擊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女艾蘭特人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目光中閃出一絲迷茫,“主……主人?”以極低聲音喃喃自語一句,又用力搖搖頭,否定了心頭猜測,“不,他不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

她想不明白,眼前這個叫做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家夥為什麽可以完美吞噬掉她激發的電能。

同阿羅斯不一樣,她很清楚對手不是運用吞噬體聚合物吸收能量物質的方式吞噬掉她激發的電能,而是像唐方那般通過調節自身磁場壓製芙蕾雅體內磁場的方式吸收了那些狂暴能量。

無論是伊普西龍人,還是艾蘭特人,操控電能時生成的磁場都有非常顯著的個人特征,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力量能夠壓製她對自身電能的操控能力,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在衝突過程中她感知到對方個人磁場非常熟悉……熟悉到朝思暮想,久念成癡的地步。

是的,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在吸收電能時出現的磁場特征跟撫育她們長大的男性艾蘭特人非常像,幾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然而從體型、精神、氣質等方麵來看,又不是同一個人。

這種情況類似於頭臉還是那個頭臉,身體卻換成了別人的身體。更為關鍵的是,對方沒有認出她。如果眼前之人真的是她們的主人,又怎麽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正因如此,她才會感到震驚與茫然,問出那樣一句話。

在她為眼前一幕不解的時候,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抵達孵化器的一個孕育囊前,伸出左手往裏麵一插,直接刺破半透明的膠質皮層,沒入孕育囊內部。

隻見許多形同人體經絡的組織順著手臂插入點向外蔓延,輻射出類似靜脈曲張病症的紋理圖形,由孕育囊所在區域向更遠的地方輻射。

原本輕輕抽搐的孵化器開始劇烈起伏,幾乎閉合的腸道口吐出一種褐色氣霧,噗呲、噗呲不斷作響。

看得出,第二理事很高興,眼睛深處有興奮的光芒綻放,用一種自言自語的口吻說道:“當我在媒體報道中看到流浪行星的第一眼起,我便感受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召喚。耗費許多心血與時間,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可以站在這裏同你好好‘溝通’……”

與此同時,索婭從迷茫中驚醒,體表電芒綻而驟斂,化作一道烏光刺向第二理事後背。

無論前麵那個人同她們的主人有什麽聯係,她都不能再發呆下去,因為孵化器正在被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侵蝕,許多組織受到外來物質感染,開始失去控製,如果放任敵人繼續施為,等待她們的將是死亡。

電能難以對第二理事造成傷害,那麽精神衝擊波呢?除此之外她還有比刀劍還要鋒利的爪牙,同樣可以作為武器攻擊敵人。

她不知道對方是以何種手段束縛住孵化器的力量,那似乎是一種源於精神世界的意念壓製,好在她們作為可以遠離孵化器生活的獨立存在不受這種影響,可以依據自己的想法進行反擊。

在向前飛射過程中,精神衝擊波搶先一步抵達目的地,侵入目標人物精神世界。

第二理事似乎沒有想到女艾蘭特人在電流攻擊之外還能夠施加精神衝擊波,對目標對象產生類似腦震蕩的症狀,一下子呆在原地,就連融入孕育囊的那隻手臂向外輻射的青紫色經絡也停止延伸,蟄伏下來。

索婭微微偏了偏手刀,從目標人物心窩轉移到右側一些的地方。

她要的是癱瘓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行動能力,然後問出她們主人的下落。

手刀一路無阻,順利抵達目標身後,劃破單薄的外衣,刺入裏麵的血肉。

沒有鮮血濺出,也聽不到或淒厲或沉悶的痛呼,對於女艾蘭特人來講,那種感覺就像把手深入一堆微微發潮的爛衣堆。

第二理事原本呆住的臉上浮出一絲微笑,那讓他看起來不溫和,很邪惡。

“沒有來到這裏前,我隻是感受到一股非常強烈的召喚,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要我到這裏來。進入這裏後,我發現腦海中多了些東西,原本模糊不清的影像變得更加真切,直至近接觸孵化器,我終於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聽著前方傳來的聲音,索婭麵色大變,下意識要把手抽出來,然而讓她驚駭欲絕的是,無論她怎樣用力,刺入敵人身體的手都沒有辦法離開,像被什麽東西死死咬住一般。

表麵看來眼前對象的身體與尋常人類沒有什麽分別,實際體驗卻是人皮下隱藏著一個足以吞噬萬物的可怖黑洞。

索婭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認真聽從唐方的勸告,正視吞噬體聚合物的強大戰鬥力,終於落得眼前進退維穀的下場。

憤怒與恐懼之下,她將另一隻手注入堪稱恐怖的電流,下意識般射向前方之人,讓雷電風暴將那張側臉吞沒。毫無意外地,這些電流都被可恨角色吸收,沒有對目標造成任何影響。

不僅如此,她還感覺到切入目標體內的手開始發麻,發木,漸漸失去同身體的響應,就像正在被對方吸收融化。

如果說之前的恐懼與慌張是因為無法找到能夠傷害目標的手段,以及懷疑對方身份與她們的主人有關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那麽現在就是一種對於死亡的恐懼。

她第一次覺得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比唐方用吞噬體感染孵化器時還要近……

“放開我,你這個可惡的家夥。”現在的她哪裏還是高傲的女艾蘭特人,根本就是一個不知道怎麽麵對眼前景象,被緊張與恐懼支配的小女人。

“放開你?”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應該為這一刻感到光榮,而不是恐懼,因為你正是為今日遭遇而被製造出來。”

這句話說的索婭目瞪口呆,臉上的恐懼與慌亂再次被茫然取代。

“你……你說什麽?我……我是被製造出來的?”

這時阿羅斯也從下麵接近兩人爭鬥的地方,沒有因為雙方駭人聽聞的對話停下手中動作,對著他曾經的親密戰友扣動扳機,子彈伴著火光由槍口噴射出去,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準確命中目標身體。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子彈從背心偏下一點的地方射入,從胸口偏上一點的區域射出,就好像穿過一道幻影,沒有任何減速,也不見帶起血液與碎肉。

阿羅斯不信邪,又連續打出幾槍,直至將聖騎士m6裏麵的子彈打光,都沒有對敵人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作為回應,不……應該說回敬,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沒有任何征兆地,阿羅斯所立“地麵”開始劇烈抖動,腳下傳來的起伏將他的身體帶起,狠狠地拋向遠方,撞在不遠處一堵肉牆上。

他穿著惡劣環境防護服,孵化器好歹屬於生物體,外皮雖然堅韌,卻並不堅固,隻是讓他受到一些腦震蕩,沒有出現更加嚴重的傷害。

下麵搗亂的家夥被處理掉,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終於有心情回答索婭的問題。

“也罷,我就讓你做一個明白鬼。”他的手臂一麵控製褐色經絡以孕育囊為原點向更遠的地方輻射生長,一麵控製身體緩慢吞噬索婭的身體,與此同時用平靜語氣說道:“基因不隻是形成生物體的根本,某種程度上講,它就是一個巨大的數據庫,裏麵封存著許多隻屬於個體的信息。在接觸孵化器前,我並不明白為什麽對流浪行星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仿佛有一種力量在呼喚我,現在……我知道了。”

“你們都被那個所謂的‘主人’騙了,他並不慈祥,也談不上和藹,對於你們的關愛,從本質上將是一種行為謊言,包括灌輸進你們腦海的許多艾蘭特人文化、曆史及藝術,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源於虛構……就像人類社會父母對孩子講的睡前故事。”

“實際上你們隻是他製造出來用以照看孵化器的衛兵、保姆、監護人。你們自認為是孵化器的‘大腦’?那僅僅是一種錯覺與自以為是,因為孵化器根本不需要大腦。”

“是的,你沒有想錯,你們根本不是真的艾蘭特人,你們隻是那個家夥在孵化器的基礎上嫁接出來的一種副產品。如果用唐艦長家鄉的話來形容,嗯,應該是‘雜種’。”

“當然,我完全沒有罵人的意思在裏麵,隻是一個形象的比喻。”第二理事依然謙和,也可以說沒脾氣,可是他在做的事情卻實在談不上謙和。

一麵同化孵化器,一麵將索婭緩緩融入身體,嘴上卻心平氣和說著讓人驚駭與茫然的話,這一幕怎麽不讓人恐懼,怎麽不讓人惡寒。

這些情緒對於索婭小姐而言並不存在,因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看似緩和,實際上卻如刀劍戳著心口的言語上。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說錯了嗎?沒有……

她們自認為是孵化器的大腦,可以遙控本體的行為,但是當她們死去,孵化器會怎樣?它不會有任何改變,隻是會在體內備份她們的意識,然後重新生成**。她們認為孵化器這種行為是受自己的意識支配,但誰又能保證那不是一種錯覺呢?

她們辛辛苦苦收集能量給孵化器吞食,然後孵化器反哺給她們成長所需的營養物質,看起來是在維持自己的存在,從另一個角度出發,也可以說她們是孵化器的奴隸。

“你是說……我們是被製造出來的智慧守衛,就像被編入服務準則的機器人那樣?”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半邊身體已經被扯入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體內,但是頭與一側身軀還在外麵,依然可以說話,依然可以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