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將焦點集中在被凱莉尼亞命名仙女座級戰列艦,天蠍座級巡洋艦,英仙座級驅逐艦,麒麟座級護衛艦……係列戰艦的時候,SNS電視台又報道了另一則消息——亞當政府的後勤船隊往迪拉爾恒星係統運去大量建材,似乎……唐艦長並不滿足於亞特蘭蒂斯空間站的存在,打算重建迪拉爾恒星係統的戰艦生產線。

有些人認為這很勵誌,從哪裏跌倒的就要從哪裏爬起來。

有些人認為這是一種浪費,都知道克裏斯蒂爾已經淪為絕地,他為什麽還要大費周章重建戰艦生產線,直接用政治手段買下伊賀實業、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等軍工企業掌握的造船廠,然後改造一下自用多好。

以唐艦長現在所掌握的力量,要達成這樣的目的並不是什麽難事。

還有一些人認為這是唐艦長的個人情懷,要知道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

總之,對於他打算重建迪拉爾恒星係統戰艦生產線的事情,國際社會反響不一。

………………

菲尼克斯帝國,達勒姆恒星係統,帝國之星工程學院,生徒會辦公室。

一名油頭粉麵的年輕學生望著多功能辦公桌上與移動**儀相連的顯示設備皺起眉頭。

在標題為“法老王級新型戰列艦今日試水,或成為仙女座級戰列艦勁敵。”的報道下麵,是上百條跟帖。

法老王級新型戰列艦是菲尼克斯帝國第五代戰艦的進階兵器,許多菲尼克斯帝國人把它當做準第六代戰列艦看待。

跟帖中被頂的最高的是“意淫強身,帝國崛起。”八個字。

下麵一樓則是:“別隻耍嘴皮子不動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三樓留言開始是一個大笑表情,後麵是“哦,朋友們……我覺得他們不敢,因為那會動搖DI製。”

四樓調侃道:“上鋪的兄弟,我非常擔心你的生命安危。”

五樓說道:“哈哈,這種用詞……我一猜就是彗星網的報道。”

年輕學生感到奇怪,菲尼克斯帝國對星盟宣戰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這種調侃跟帖,怎麽突然之間又冒出來。

他掃過屏幕右下角的時刻表,隨手鍵入一段留言:“現在國難當頭,生死存亡時刻,你們不思報效祖國,為皇子殿下報仇雪恨,卻在這裏冷言冷語,我有理由懷疑你們是星盟安插進帝國的奸細,是該死的賣國賊。”

七樓很快出現,隻有一個噤聲表情。

年輕學生移動光標,切換至第二個標簽,同樣是一篇新聞報道。標題為:“晨星鑄造已將500艘戰艦交付星盟海軍,英格麗將軍能否續寫傳奇,擔當山嶽,穩固金梁?”

這則新聞報道下麵同樣有許多留言。

“英格麗將軍加油,請一定記住,你的背後站著千千萬萬菲尼克斯帝國人民。”

“亞當?奧利佛就是晨星鑄造養的一條狗,不知道多少次搖尾乞憐才換來500艘戰艦。”

“如果帝國需要,我願意捐出半年薪水。”

“法老王級新型戰列艦不僅配備大口徑激光炮,還有最先進的引力計雷達,中央計算機每秒可執行億萬次浮點運算,綜合能力不在仙女座級戰列艦之下。”

“不知道天可汗級新型護衛艦要多久才能入列,作為配備脈衝躍遷驅動器的高速突擊戰艦,用來對付麒麟座級護衛艦,不過是小菜一碟。”

“對,對……脈衝躍遷驅動器可是能夠提供短途躍遷能力的超級武器。我已經等不及要看天可汗級護衛艦射爆星盟戰艦菊花的場麵。”

年輕學生露出欣慰笑容,心想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像上麵的朋友一樣忠於帝國,忠於皇帝陛下,那他的工作豈不輕鬆許多。

不管怎麽說,受戰爭影響,那些討厭的言論已經少了很多,看起來不用多費精力,便可以完成任務,贏得這個學年的全額獎學金。

同樣是達勒姆恒星係統,在遠離帝國之星工程學院的一座太空監獄裏。

兩名獄警拿著黑色電棍,輕輕拍打著掌心,啪,啪,啪……

他們用玩味目光看著眼前的弱質青年……仿佛那不是人,而是一隻猴子。

“我說錯什麽了?”青年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不會認罪的,絕不……”

他看了一眼外圍站著的,身穿黃色囚服,以冷漠眼神望著自己的囚徒,繼續說道:“我隻是說出那些不公,那些醜惡,我隻是希望喚醒每一個菲尼克斯帝國人的精神,教給他們如何挺直脊梁走路,如何爭取自己的權力,讓子孫後代免於活在暴力與言刑的恐懼下。”

“查爾斯聯邦的人為什麽敢於站出來對身邊的不公宣戰?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背後站著千千萬萬的查爾斯聯邦人。可是我們呢?在暴力與壓迫下學會了漠然視之,習慣了委曲求全,甚至狠心出賣。當惡人團結一致,而好人還是一片散沙……”

啪,啪,啪……不是電棍敲擊掌心的聲音,是手掌拍擊手掌的聲音。

有些禿頂的獄警打斷青年的陳詞,目光掃過周圍麵色各異的囚徒,打著嗬欠說道:“明天有上萬發炮彈要裝卸,還有工程架的焊接作業要完成,就是因為他……因為一個人,大家都不能睡覺,陪著他在這裏受罰。要怎麽做呢……”

便在這時,一名幹幹瘦瘦的黃種人走到青年麵前,以極快速度擊出一拳,狠狠打在青年的臉上,血一下子從鼻腔噴出,染紅了拳頭,也染紅了囚服與地麵。

“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叛徒,我們的皇子都被人殺了,國家的尊嚴都沒有了,你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裏追求自我與家庭?”黃種人似乎越說越氣。

青年還沒有站穩,另一隻拳頭落在他右側臉頰,血液飛濺而出。

“賣國賊!”

“賣國賊!”

“賣國賊!”

口號響徹整間大廳,在鐵壁與眾人的耳廓回蕩。

黃種人擦幹手背的血,回到剛才站立的地方。

禿頂獄警用電棍拍打一下手掌,說道:“說得好,賣國賊……他就是一個賣國賊。”然後扭頭看向旁邊另一名中年囚犯。

那人猶豫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光芒,最終還是走了出來,走到剛剛站穩的青年麵前,一拳甩出:“下地獄吧,你這個賣國賊。”

血又一次飛濺而出,染紅了囚服,染紅了拳頭。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禿頂獄警一直很安靜,可是沒有人敢說“不”,沒有人不知道該怎麽做。

賣國賊……這個詞很沉重,非常非常沉重,比一座山還沉重。

沒人願意背負這樣的罵名,而擺脫這一罵名的最佳辦法就是去揍那個青年一頓,劃清界限,讓他的血沾在拳上,努力證明自己是一個愛國者……不管他們是打心底認同青年的話,還是不認同青年的話。

地上落了一片血,有的已經幹涸,變成刺眼的血斑,還在彌散陣陣腥氣。

青年倒在地上,變得奄奄一息,再也說不出那些慷慨激昂的話。

他的血沾在那些和他穿同一顏色囚服的人身上。

後麵長著一對厚厚嘴唇的黑人獄警上前一步,用蔑視的目光看著倒在地上的青年,撩起他的黑色頭發,接近那張麵目全非的臉,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與口吻說道:“瞧瞧,說了那麽多,你喚醒了誰?”

青年什麽都沒有說,他咳出一口血,弄髒了對麵那張臉。

黑人獄警用手抹去血漬,沒有動怒,平靜說道:“看見了麽……我可沒有使用暴力,讓你變成這樣的人是他們……你試圖喚醒的他們。”

獄警看著青年黯淡無光的眼眸說道“讓我猜猜,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很遺憾……是啊,你快死了,以一個賣國賊的惡名死去,沒有人會憐憫你,沒有人會悼念你,甚至連親朋好友都會跟你劃清界限。”

“所以你看,要成為一個自由鬥士的代價有多麽高昂啊!”

“所以你看,你死在自己妄圖拯救的人手裏,而他們用的卻是一種為人稱道的大義、大節。瞧瞧你……死的多屈辱,死的多廉價,我真為你的人生感到可悲。”

“當然了,假如這些人能夠活著出去,假如這些人有良心,再假如菲尼克斯帝國亡了,被後來者取代,統治階級或許會把你當成一名熱血英豪,一名無畏鬥士,一名值得尊敬的先賢對待,你剛才說的那些慷慨陳詞會變成名言警句,為萬人敬仰。”

“然而本質上呢,也不過是取代菲尼克斯帝國的新利益集團用來維護自己執ZHENG合法性,騙取民眾擁護的一種手段罷了。”

“世道就是這樣險惡,社會就是這樣殘酷,即使你拚盡力氣去掙紮,到頭來也換不到自己想要的未來。”

獄警居高臨下望著那張失去血色的臉,眼睛裏的嘲弄越來越濃。

在他看來,青年真的很幼稚。因為青年要對抗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群人,同樣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人類天性惡的一麵,根本就沒有勝利的可能。一枚雞蛋怎敲得開堅石,一頭驢子如何撞倒火車?

他們用群體暴力,用頭羊效應,用利己主義,用虛偽的正義……這些人類惡的一麵來反擊青年。毫不客氣的說,他們玩弄了他,踐踏了他,甚至沒有弄髒自己的手與衣。

“知道麽,我所做的事情都是跟上麵那些人學的。就憑你……拿什麽跟那些看得見與看不見的敵人鬥。”

“做人……如果……沒夢想,跟鹹魚有……什麽分別。”說出這句話後,青年咽下最後一口氣,死掉了。

黑人獄警往屍體上吐了一口痰:“現在你的模樣,還不如鹹魚。”

前麵禿了頂的黃種人獄警回望一眼:“你吃過鹹魚麽?”

黑人獄警說道:“我吃過生魚片,蘸芥末油的那種。我認為……味道應該差不多吧。”

說實話,他很討厭吃那種東西。

“處理屍體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黃種人獄警沒有跟黑人獄警解釋鹹魚與生魚片到底有什麽區別,滋味有什麽不同,站起身來往走廊深處監區走去。

“我會寫一份材料給典獄長,就說你們成功幹掉一名敵方勢力打入監獄內部的奸細,然後你們會獲得減刑。”

有人看到青年就這樣死了,死在他們手上,這裏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沾著死者的血,不禁有些害怕與自責,臉色蒼白如雪。

可是還有一些人,臉上的青筋條條綻出,麵皮紅的像有一團火在下麵燃燒,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不是害怕的顫抖,是興奮的顫抖。因為可以用這種手段發泄體內壓抑的衝動,而且不用受到懲罰。以正義為名,以審判為名,以愛國為名……至於那個青年說的對不對,是不是為了他們著想?這當然不可能,敵對份子的好意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秘密的。

直至獄警說出為他們請功減刑,羞愧的人選擇性忘記剛才的一幕。在另一些人的印象中,剛剛隻是死了一個人,僅僅是死了一個人,而已!

青年的屍體被連夜火化,然後丟到監區後麵的臭水溝,最終漂流入“海”。

這件事仿佛無盡宇宙某個角落突然竄起的小水花,那麽的微不足道。

當初聖皇陛下在荷魯斯大學演講,透露出改GE風向,許多有勇氣與思想的人試著挺直自己的脊梁,成為一股社會清流。

然而隨著弗吉尼亞?亞曆山大病重,第八皇子達維?亞曆山大死於星盟海軍之手。代父掌權的黑格爾?亞曆山大決定對星盟宣戰,為他的弟弟報仇雪恨,主戰派一時風頭無兩,在基層政府與民間社會,針對改GE思想與進步人士的打壓與迫害隨之升級。

像死於獄警手下的青年之類的人並不少見,整個社會籠罩在巨大的恐懼與不安中,沒有人敢亂說話,沒有人敢提起聖皇陛下,因為這麽幹的人不是被犯罪服刑,便是被消失,被失業,被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