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亞?亞曆山大皺眉說道:“你真的無意插手菲尼克斯帝國內政?”

唐方說道:“你希望我怎麽插手?像對待圖蘭克斯聯合王國那樣解放菲尼克斯帝國嗎?如果條件成熟,我很樂意這麽做。”

他有點弄不懂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想法,聽起來總有幾分矛盾,唐艦長有一顆引發變革,救贖平民的心,可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又是不折不扣的膽小鬼,害怕因為這件事造就更多傷亡與混亂。

正是因為有一顆善良的心,阻礙了他成就豐功偉業的腳步。

“你可知道,你的善良並不會成為武器,很多時候會變成弱點。在你強大的時候,可以溫柔對待他人,然而你一旦落難,那些卑鄙的、醜陋的、愚蠢的平民,為了錢財與權力,會毫不猶豫把匕首插入你的胸膛。”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那些賤民有什麽好可憐的,有什麽好拯救的,他們根本不值得唐方做到這種程度。

“生活在菲尼克斯帝國底層那些家夥,他們貪婪……為了個人利益可以出賣良心;他們懦弱……凡事等待別人出頭,自己坐享其成;他們愚昧……通過許多年的洗腦教育,政府與媒體隨便給他們一個目標,便會像瘋狗一樣撲過去;他們殘忍……所有的聰明才智都用在內鬥與互相算計;他們市儈……習慣於不擇手段,急功近利,鮮少腳踏實地;他們冷漠……奉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處事原則;他們蠢笨透頂……從沒有覺得自己活在牢籠裏,從不會認為他們看到、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統治集團希望他們看到,接收到的信息;他們苟且偷生……從來不懂反抗,隻要能夠勉強生活,無論是認賊作父,還是戕害忠良,都可以昧心去為;他們很天真……總是對權貴集團懷有一絲期望,看不破那些所謂‘正義裁決’隻是權力者相互傾軋的結果,成王敗寇的寫實,等同把羊的命運寄托於狼的‘素食主義’;他們很狂熱……傻傻的分不清楚誰是真流氓,誰是假惡魔;”

“這群卑鄙無恥,沒有良心與頭腦的狗輩,值得你為他們付出那麽多?你如果堅持做一個人,就不要為狗的生活與權力去奮鬥,不然……它們總會在某一天某一刻因為主人的骨頭反咬你一口。”

唐方斜睨了他一眼說道:“你應該很喜歡這樣的人才對,而不是嘲諷與蔑視。”

弗吉尼亞?亞曆山大說道:“我喜歡狗,但是我不喜歡像狗的人,然而又必須裝出喜歡他們,這讓我很苦惱。”

一直沒有說話的諾娃小姐忽然提起手中槍刃橫在他的脖子上,用異常陰冷的語調說道:“我真不知道會不會一個不小心斬斷你的腦袋,該死的老東西。”

聖皇陛下不怒反笑:“殺掉我很容易,而且我很確信唐方樂意看到類似的畫麵,但是這永遠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在於,他敢不敢為了心中的理想,對那些失去做人資格的賤民開槍……救人與殺人,看似對立,實際上會在某一時刻達到完美統一。”

“以晨星鑄造現在的武力可以碾壓諸國,可是他為什麽依然愁眉不展?”他看著諾娃說道:“因為他不夠狠,因為晨星鑄造崛起太快,他沒有足夠時間用挫折人生與殘酷現實打磨出一顆鐵石心腸。”

諾娃的目光越來越冷,槍刃距離聖皇陛下的脖子越來越近。

唐方揮揮手,示意她停止施壓,看著弗吉尼亞?亞曆山大搖了搖頭:“既然在合作的問題上沒有異議,那麽明天你就回去吧,我很討厭自己的船上住著不喜歡的人。”

弗吉尼亞?亞曆山大說道:“你……不打算反駁我的話?”

“那沒有任何意義。”他歎了口氣說道:“或許……現在我看你的目光,就像諾亞看我的目光……他有他的立場,你有你的見解,我有我的原則,這才是人生……”

弗吉尼亞從病床上下來,適應一陣轉身往外麵走去。諾娃準備跟上去,唐方再一次製止了她。

“你為什麽不讓我殺了他?”

“為什麽瓦倫裏安指示你活捉戴維斯,你卻殺了她?”

“她是一個奸佞小人,利用了我對帝國的忠誠。”

唐方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笑容:“新的諾娃隱秘行動開始了……不要讓我失望哦。”說完往外麵走去。

她愣住了,對於那個笑容,還有後麵那句話,有些……似懂非懂。

………………

第二日一早,座天使號底部密封艙開啟,獅鷲號緩緩駛出,兩翼信號燈光點亮舷窗前站立的唐方與尼赫邁亞。

二人望著離開母艦的獅鷲號,獅鷲號艦橋二人也在望著他們兩個。

一分鍾後,獅鷲號並攏的翼展打開,尾部推進器組爆發出一道刺眼閃光,在虛空劃出優美弧線,最終消失不見。

愛麗絲由後方陰影走出,看著獅鷲號消失的地方說道:“我也要走了,你多保重。”

唐方說道:“深淵騎士那群人一向喜歡耍陰謀詭計,你多加小心。”

“我會的。”愛麗絲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往機庫方向走去,隨後駕駛她的單人穿梭機離開座天使號,飛往菲尼克斯帝國。

“我已經重新改寫無畏統帥級堡壘艦的交互界麵,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安排尤菲他們適應一下新環境吧。”

尼赫邁亞點點頭,說道:“你這是要走?”

唐方說道:“我需要前往失落之地拿些東西,最多半月時間必回。”

老頭兒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叮囑他路上小心。

七日後,失落之地,歐米伽-2恒星係統。一艘特別行動運輸船落在“蒂卡爾”地表。

唐方望著歸於平靜的阿什托蘭多大殿看了一會兒,向前方走去。這次他沒有帶芙蕾雅一道回歸失落之地,選擇一個人探索阿爾法-7恒星係統。

經過兩個多月時間的維修工作,由歐米伽-2恒星係統-德爾塔-5恒星係統-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次元鎖網絡已經修複完畢,彌漫子空間的風暴得以消散。

他走到阿什托蘭多係統控製台,執行喚醒操作,然後調整一下情緒,強抑心頭激動,邁步走入麵前充滿光芒的星際之門。

一陣眩暈感傳來,然後是錐心刺骨的疼痛,好像被什麽東西從背後推了一把,以極快速度往前方摔倒。

他並沒有真的摔在地上,而是往前麵飛出去,身體不受控製地轉了個圈,想來處於失重狀態。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阿爾法-7恒星係統阿什托蘭多大殿的星際之門,雖然還在運作,不過比起歐米伽-2恒星係統與德爾塔-5恒星係統的星際之門要破敗許多,就連承載它的阿什托蘭多大殿也受到不小損害,後方區域大範圍塌方,前半截的天花板被許多碎石砸穿。

看起來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阿什托蘭多大殿的防禦係統處於停運狀態,好在沒有損壞至無法傳送的程度。

怪不得丘比特提供的分析報告指出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阿什托蘭多係統仍然運作,不過會為人體帶來一些糟糕體驗,好在並不致命。

他稍微休息一下,借著牆麵ε符文投下的淡淡光芒找到大門方向,快速往外麵遊走。

繞過一團障礙物,由半塌的殿門走出,看到外麵的景象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就像許多靠近風暴之眼的恒星係統那樣,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行星已經在潮汐力作用下支離破碎,行星碎塊散落在虛空中,圍繞一息尚存的兩顆變星做不規則環繞運動。

來自風暴之眼的影響從未減弱,造成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力學平衡被一點點打破。

失落之地……或許在千百年以後真的會就此失落,隻存在於史書記載,又或者光線的印象中。

他沒有浪費太多時間,離開阿什托蘭多大殿,隻身穿越碎石密集區,然後召喚出一架特別行動運輸船,往兩顆變星中間區域飛去。

因為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內部環境比前麵的伽馬-3恒星係統、德爾塔-5恒星係統什麽的要惡劣許多,就算丘比特已經修好次元鎖網絡,平複恒星係統內波及大部分區域的子空間風暴,他照樣不敢在這裏毫無顧忌地執行曲速躍遷,隻能選擇階梯跳躍,以規避複雜地形。

原本幾分鍾便可以抵達的路程,愣是耗費幾個小時方才接近伊普西龍空間設施所在的拉格朗日點。

通過損壞的觀測設備觀測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情況與身臨其境感受自然有截然不同的體驗。阿爾法-7恒星係統的兩顆變星在外圍環繞,可以清楚看到潮汐力拉扯下有些變形的輪廓,以及不均勻的火焰浪潮。

疑似伊普西龍造船廠的空間設施仿佛架在地獄邊沿,隨時有墜入無盡火海的可能,比起遠方的行星碎片帶,更有一番驚心動魄。

這座伊普西龍設施相比戴森球、部分阿什托蘭多大殿等遺跡要完整一些,但並不意味它很完美,外圍較為脆弱的組織在歲月侵蝕與流星撞擊下變成破片彌散四周,一些用來監控環境、規劃航道、收發信息的附屬設備也處於廢棄狀態。

好在主體設施無恙,巨大的ε符文散發出淡淡光芒,關鍵區域的護盾係統依然在運作。

從整體看,這座伊普西龍空間設施的中部與尾部好像由不同大小的輪軸構件組合在一起,前麵一截則是半開放結構,如同把竹筒橫著劈去一半。

說起來有些模糊,但是對於長3000km,寬200多km的大塊頭來說,最前麵一截半開放結構足以部署很多碼頭與港灣,以停泊飛船與貨艦。

單純從長度來看,它比方舟世界的中央空間設施還要駭人。

唐方駕駛特別行動運輸船前往最近的碼頭泊位的時候,看到與權天使號一模一樣的指揮艦,鑰匙形態的伊普西龍戰艦、蝴蝶形態的伊普西龍戰艦,遠方修理平台還有與熾天使號稍微不同的變種邪靈級特勤戰鬥艦。

在另一邊的碼頭上,停泊的是雪橇車形態的小型貨艦,還有分段式大型運輸艦,以及用來采礦、維修、調研的艦艇。

這些影像進一步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該空間設施八成是伊普西龍人的造船廠。

15分鍾後,特別行動運輸船穿越一片無人防禦設施殘骸,緩緩降落在一道泊位附近的停機坪,他由船艙跳落,正式登陸這座伊普西龍造船廠。

從遠方看是一種氣象,從裏麵看又是另一種滋味。

他現在的心情很激動,但是在激動之餘又不免感到失望,因為這種規模與結構的伊普西龍造船廠,肯定沒有法子像流浪行星那樣執行曲速躍遷,隻能眼睜睜看著它跟隨時間的腳步,與外麵兩顆變星一起被風暴之眼的力量緩緩吞噬。

他能做的,隻有祈禱造船廠中央數據庫沒有遭到破壞,還保留著完整的工藝資料,可以轉錄至星軌指揮中心,待以後有機會在流浪行星內部重建造船廠。

在娜美星的時候,他獲得了零素同位素全套精煉工藝,在伽馬-3恒星係統,他獲得了戴森球的相關數據資料。然而以晨星鑄造現在的人力與資源,別說建成真正的戴森球,連戴森環都難以搞定。

“人類文明的生產力比較伊普西龍科技……還是太落後了。”重重地感歎一句,他收回望向遠方的視線,把注意力集中到前方設施。

因為觀察角度與側重點的關係,他沒有過多在意空間設施表麵的傷痕,此時踏足空間站才發現有些損毀設施源於隕石撞擊,還有一些損毀設施源於戰火洗禮。

在停機坪不遠處一台單人攻擊載具的殘骸旁,倒臥著數具雕像守衛的屍體,看來這裏曾經上演過一場大規模登陸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