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

金陵城已經快五年沒被宋北雲禍害了,但即便是沒有了他,金陵城卻仍然沒有人敢亂來,因為那個名字就足夠震懾住這一畝三分地上別有用心之徒了。

如今的金陵,在宋北雲不在的日子中,城市規模擴大了差不多一倍還要多一點,因為人口數量翻了不止一倍,而且還在持續增長中。

根據數學院下頭的統計學院進行的統計,在過去的十年裏,整個大宋的人口可以說是直線上升,接種牛痘時統計人口,宋遼兩國約為六千四百四十萬人,大宋約為三千七百萬人。

而那年大宋出生人口大概為一百四十萬人,這被認定為是大宋建國以來第一波嬰兒潮,而這得益於糧食政策的大改和醫療衛生條件的改革。

可接下來,每一年都是嬰兒潮,即便是災荒年也沒有阻擋中國人生孩子的腳步。

這十年間,平均年出生人口從最初的五十一萬,直接飆升到了二百三十萬。

人口總數加上納土歸宋和外地移民,總數已經突破了六千萬大關,大概人數為六千五百萬上下,已經是十年前宋遼之地人口總和。

而遼國也突破了四千萬大關,兩國人口已經破億,而在經過唐末動亂之後僅剩的兩千萬人到如今,人口數量終究是回到了巔峰之時。

可人口的增加伴隨的就是內需的增加,糧食問題又一次的被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紅薯已經開始種植,但考慮到天氣變化、地質災害等問題,未來十年仍然可能會遭遇比較大的糧食危機。

但現在麽,接著奏樂接著舞,城市百姓的生活已經趨於穩定,剩下的便是等待城市擴張而帶來的各種問題和機遇,第一批工科選拔上來的官員已經登錄了曆史舞台,而這些人所帶來的改變,已經把“東華門外唱名方為好兒郎”變為了“腳踏實地,實事求是”。

京城這十年最直觀的變化,除了人多了,地方大了,房子漂亮了,還有一點就是生活壓力大了,競爭多了。但這也沒辦法,因為太多人想要更體麵的生活而湧入了這裏。

商人感覺不好幹了,官員更不好幹,因為識字的人似乎一夜之間就多了起來,以往那些上級官府衙門都不知道朝那邊開的泥腿子,現在居然真的可以拿著報紙上頭的政策指著周圍的官員鼻子罵道他們不作為了。

詩詞歌賦不再是上流社會的標杆,輝煌一時的詩人詞人居然也悄然落幕了,現在人們崇拜的是那些能夠穿著一身板正玉生裝拎著個小羊皮包出入科學院的人。

世界就是這樣一點點被改變的,所有人都身在其中,沒有太明顯太直觀的感覺,但稍微對比一下便已經是高下立判。

城中的步行街就是步行街,達官貴人也好、將軍丞相也罷,反正不讓騎馬就不讓騎馬,也不是沒有那喝了酒亂來的,但第二日一早便見了報紙,若是再撞個人,這頭版頭條便是沒的跑了,等到朝會時皇帝大抵會捏著報紙劈頭蓋臉的罵一頓,然後拉出去讓京兆府給辦了以平民憤。

草菅人命肯定還是有,但至少沒法子在那般明目張膽了,至少在京城,這天子腳下卻是沒人再敢像以前那般放肆無度了。

市場之中曾經那些欺行霸市的混混,如今戴上了一截紅布做的袖標開始維持起了秩序,每個月交上百文錢的管理費,做生意的人倒也樂得清閑。

以往隻有上等人才能去的書院,如今所剩無幾,倒是那按照片區收人的學堂卻是遍地開花。

倒是有一點不太好,那便是著名的秦淮風月沒了,以往的花船都讓改成了酒樓,那些個大小花魁也落入了尋常百姓的家中。

賭場沒了,倒是多了些勾欄戲園,以往賭場裏頭叱吒風雲的大老板,如今一個個衣冠楚楚的走到了台前,跟著人一起宣傳著自家勾欄裏的新劇。

因為如此,這劇作者倒是乘風雄起了一把,以往那些躲在邊邊角角裏寫著不可告人的**詞豔曲的窮書生,搖身一變成為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不過若是有人想要再嚐嚐那秦淮河上的滋味,倒也不是沒有去處,一些城鄉交接的地方,那些個邊邊角角之中倒還剩下了一些,隻不過去了那邊的人可是要小心一些,因為那地方可不受大宋律法之庇護。

如今這金陵城,外國人來了便隻剩下感歎,各個國家在自家的神話中都有類似那種黃金之城的傳說,而來到了這裏之後他們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黃金之城。

“丁相,我聽聞最近金陵城中有外頭來的商人販賣奴隸?”

晏殊登門拜訪,丁相此刻正在伏案寫作。

當年那四十多歲的丁相,如今眼看也是六十挨邊了,鬢角已沾染了白霜,看上去多少有些憔悴,而晏殊卻是正當年,雖已不複少年時的英俊灑脫俏才郎,但在宋北雲寫信讓他控製飲食之後,倒也算是個風度翩翩氣質出眾的帥大叔,走出去那些個十四五、十五六的小姑娘也是會驚呼連連。

“嗯,晏相來的正好,我這處置這事。”丁相摘下了宋北雲送給他的玳瑁框老花鏡,停下筆頭:“大宋律法之中明令禁止買賣奴隸,但卻未曾涉及外族奴隸,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情,卻是發現律法不嚴。”

“要我說。”晏殊笑道:“還不如將長安法典拿來,兩邊統一一下便好了。”

丁相聞言沉默片刻,倒也是點了點頭:“隻是長安律法,多少有些不顧皇家顏麵了。”

“皇家顏麵啊……唉……”晏殊歎氣道:“是啊,不成我去官家那邊瞧瞧吧,終究還是他要點頭的。”

“嗯。”

晏殊告辭離開,便去尋那趙性,但卻被告知趙性人不在,晏殊當時肺管子都差點給氣炸了,一再逼問之下才得知趙性兩天前就跑路了,聽說現在正在前往洪州的路上。

問那內侍趙性去幹什麽,內侍支支吾吾了半天。

“說話!”晏殊眉頭一皺:“混賬東西,這等事情你居然瞞而不報!”

內侍委屈極了:“晏大人……那可是官家,我敢麽我。”

一想卻是也是,就趙性那個德行,讓一個下頭人管著他,真的不太可能。要收拾那家夥,還得宋北雲來。

“罷了罷了。”

晏殊徑直入宮,找到了趙性的上書房,從桌子裏頭拿出一個掛著鎖鏈的鋼盒子,晏殊熟練的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了盒子,裏頭赫然便是趙性的皇帝玉璽。

他站在旁邊起草了一份文書,然後用那玉璽往上一蓋,再把東西放歸原處,把文書這麽一卷,然後便是瀟灑的離開了。

回到丁相那頭,把事情跟他這麽一說,丁相也是撫額長歎。

“實政虛君,還得看咱們官家的。”丁相忍不住的調侃了起來:“天底下就屬他最清閑了。”

“我不想幹了。”晏殊賭氣的將文書擺在桌子上:“一年見不得他幾回,他也不怕出去玩一趟回來老家被人給端了。”

“他才不怕,軍權在他手中呢。”丁相笑道:“罷了罷了,就任由他鬧吧,反正他就是那個性子。”

晏殊卻是不甘心地說道:“說實話,要不是掛了這個相位,我老早就跑去找那宋北雲去了,他那頭好玩有趣的事才多,哪裏像我,每日身邊都跟著一群暮氣沉沉的老頭子,把我也弄得老氣了起來。”

丁相咳嗽了一聲。

“我不是說你啊,丁相,就是那幫老學究。”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老夫過幾年也便要退了,到時我便去長安與我師叔論道去,長安法典可是他主修的。”

“別啊,老丁!”晏殊當時就急了:“你這一走,我這扛不住啊。”

老丁才不搭理他呢,隻是笑嗬嗬地說道:“你總歸要許我落葉歸根吧。”

得,這天沒法聊了,中國人嘛,落葉歸根就是最大了,要不怎麽自己老嶽父這些日子也吵著鬧著說要去洛陽呢。即便晏殊告訴他洛陽現在是遼國的首都都不成,人家就是要回洛陽。

“晏相啊,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倒不如帶著妻兒去外頭玩上一陣子吧。”丁相突然說道:“你下頭那四大金剛已經足夠獨當一麵了,你不如就以相國之名去一趟海州?”

“去查看海州的民情?”晏殊眉頭一挑:“倒是可以呢。”

丁相笑盈盈的看著他,而晏殊突然一拍腦袋:“不成啊,那官家知道了還不把我生吃了?”

“官家不是去洪州了麽?”

晏殊是何等的聰明,當天下午就把工作的尾巴給掃了個幹淨,然後又把手頭將來兩個月左右的工作都交代給了下頭的人,接著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嶽父、老婆和兒子出了金陵城。

之所以要帶老嶽父,那是因為不帶老嶽父沒法子跟趙**代,畢竟趙性這些日子說夢話都是要去坐大船船,晏殊這麽把他拋下了,他不把龍案都掀了才怪。

“趕緊跑,千萬不能讓官家得到半點風聲。”晏殊在車上催促道:“出城文牒用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