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狗蛋已經十歲了,現在已經是個大孩子,在學堂裏,他因為品學兼優而且生性寬厚而被選稱了一班之長,而在家中他也肩負起了大哥的角色,在爹爹不在姨娘們總是忙碌時照顧著弟弟妹妹們的生活。

論能力,他遠遠不如老二,但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二唯獨就聽這個哥哥的話。

論出身,家中兩個弟弟都是太子,但那兩個弟弟在大多數時候都是這個大哥的跟屁蟲,遇到兄弟之間的紛爭時,也總是他站出來平息事態。

雖然家中並不缺銀錢更不缺吃食,但他卻仍是總是把好東西緊著弟妹們,成為了大家眼裏不哭也不鬧的孩子,對此金鈴兒其實是格外照顧他的,因為俏俏到現在都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宋北雲又總不在身邊,一個十歲的孩子哪能沒有委屈呢。

“今日有春祭看,可我等會子就要去學堂了。”鋼蛋坐在桌前悶悶不樂的對狗蛋說:“要不咱們逃學吧。”

“逃學是要挨揍的。”狗蛋搖頭道:“你要是真想去,我便去與姨娘打個招呼。”

“不行不行,要是娘知道了,頭給我打歪掉。”鋼蛋連連搖頭:“她那女人,不講理的很呢。”

狗蛋眉頭皺了起來:“怎能這樣說姨娘呢,你若還有下次,我可是要寫信給爹爹的。”

“我錯了還不成麽。”鋼蛋的臉貼在桌上,看著自己的三弟在和趙家的公主殿下在院子中玩鬧,他突然眼睛亮了起來:“要不這樣,就讓老三說自己在學堂吃壞了肚子,咱們也跟著說肚子不舒服,這樣下午時就不用去了,等娘他們去忙了,咱們就偷跑出去!”

狗蛋連連搖頭:“不成不成,你這般幹了,到時要連累許多人的,三弟是遼國太子,雖然學堂之中無人知道,但若是真出了岔子,那可非同小可,你可不能拿人家當籌子。”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春祭可就這一下午呢……”

而這時大宋的太子爺走了進來,他好像摔了一跤,身上髒兮兮的,看上去傻嗬嗬的,看到狗蛋和鋼蛋一臉愁容的坐在那時,他嘿嘿一笑:“你們肯定在琢磨著跑去春祭吧?”

說來也奇怪,這沾上了趙家血統的人,那真的就是個頂個的好看,按照道理來說佛寶奴和宋北雲的崽基因方麵也不會差,但跟這一屋子趙家基因的比起來,還真的就是差了那麽一絲,看上去就是沒有這幾個小子英俊。

“表哥表哥。”老二從凳子上跳下,將太子爺拉到了位置上按下:“你給想個招數唄,若是逃學的話,肯定是要挨揍的。”

“別問我啊……我也挨揍的,姑姑打我可疼了。”

金鈴兒在這裏基本上就是管家的存在,畢竟不能指望左柔對吧,所以她對這幾個小兔崽子有先斬後奏的權限,甭管是太子公主都沒道理可講,即便是大遼皇帝聽說自己兒子因為背書不過手都給抽腫而半夜偷偷哭都沒有對金鈴兒說上半個不字。

趙性那性子更是不會管自己這兒子死活的,甚至可能還會說上一句“朕的兒子若是因為這些屁事挨揍,打死了都活該,趙家不養廢物”這種話來。

不用懷疑,別人也許還得斟酌,但趙性絕對說的出口。

老二聽到太子爺也沒招,急的直撓頭。可恰巧這時,外頭的鑼鼓聲已經敲響了,春集開了……

“哎呀哎呀,春集開了呀!”老二叉著腰,不斷抬頭看著外頭:“我現在隻剩下一招了。”

“什麽招?”他太子爺心中比老二還急,這一年一次的春祭,那可是天底下最好玩的地方,每年都會有新花樣出來,還有數不清的零食。

老二沉思片刻:“取筆來!”

太子爺心中一激動,連忙衝去書房給弟弟拿來了紙筆,老二正襟危坐,撩起袖子運起氣息,提筆開始寫起了什麽。

大概半晌之後,他寫完收功,滿意看了看這封長信,然後又遞給兩位兄弟看了起來。

狗蛋看完之後,輕笑起來:“二弟還是厲害呢,就是不知先生會不會同意。”

原來,老二實在沒招了,就提筆給學堂裏的大先生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七彎八繞,雖文筆斐然但其實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話“今日春祭,有豔陽、有明媚,湖邊蒹葭新綠,這麽好的天氣,給我個麵子放一天假怎麽樣?”。

“放心,一定成。”老二拍著胸脯說道:“雖然娘不讓我說自己爹是宋北雲,但我跟先生的那個兒子透露過我娘是太平公主,嘿嘿……”

“你……你這不是耍賴麽?”

“童言無忌嘛。”老二笑盈盈地說道:“兩年前我就說了,說了之後先生對我也是諸多照顧,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這時太子爺突然垂頭喪氣了起來:“那也隻是你啊,我與你還有哥哥、弟弟、妹妹他們都不是一個班的。”

“怎麽不成?”老二輕笑一聲:“我班的先生放假總不能放我一個吧?定是全班都放,那我們班這一散,你們便去躥唆班裏那些個難纏的家夥問啊,問問為何他宋老二能放學?就因為他宋老二是太平公主的兒子?”

“然後呢?”太子爺快速的眨巴著眼睛:“先生如果還不放呢?”

“怎的可能,先生要臉,清高的很。你們隻管擠兌,他若是不放,那便是因為你們不是權貴之子,若是放了他大可說一句,今日晴朗,倒不如讓你們去賞一番春風。這不就來了麽。”

這時狗蛋卻好奇地問道:“可是姨娘不是不讓你說,你說了怕不是要挨揍。”

“揍人也要講道理啊,我這封信之中哪個字說我是宋北雲的兒子了?那刺頭兒如何知道的,跟我有何關聯,說不準隻是恰巧瞧見我走進公主府呢?這長安不就那麽一丁點大,遇到也是再正經不過了。”

老二滿臉笑容的說:“這樣,一旦下了學,我們便在城東集市上見,護衛帶好啊,可千萬別出了事情。”

“我覺得還是不太好……”狗蛋歎氣道:“這也有些陰險了。”

“那大哥,你想不想去春祭嘛。”

哪個孩子能拒絕春祭的快樂呢……

哦,也有。老三可以拒絕,老三的心全部都掛在大宋未來的長公主身上,自從在他娘親嘴裏知道這個可愛漂亮還透著靈氣的妹子將來鐵要嫁給自己後,他就再沒了別的貪圖。

“走!”

老二跨起書包走出門外:“老三,上課去。”

“哦……”老三依依不舍的告別了還沒到上學年齡的未來娘子,一門四傑就這樣在護衛的暗中保護下歡快的去上課了。

到了課堂上之後,老師剛進來,狗蛋就將那封信畢恭畢敬的遞給了他,然後默默的回到了位置上。

老師看完了信之後,著實有些苦惱,他教這小兔崽子已經有一陣子了,他這人心眼小還記仇,但偏偏才智無雙。如果自己同意了還好,不同意的話,這門梁子恐怕就得被這小兔崽子給記下了。

被這麽一個壞小孩惦記上,那以後如果他成了個紈絝子弟,以他家的能量,自己恐怕是撈不到一個好的。

於是先生左思右想之後,決定把信遞給了學堂中的校長,校長在看完後也犯難了。

“先生,要我瞧啊,幹脆放了算了。”

“出了事情算你的算我的?”

那老師也坐在那歎氣道:“總歸要想個法子。”

“這樣,你就說他們年紀尚幼,想要去集市也成,但得家裏大人來接,明日還得交來一篇遊記。”

“這個好!我這便去辦。”

那先生回到課堂,將這個決定這麽一說,老二卻是輕笑了起來,這點小事還想阻撓他出去玩?

他對這種事早就有了預備,他一老早就買通了學堂裏雜役,別的孩子都是給地址讓家裏大人來接,而他隻是讓那雜役去外頭的菜場之中領回來了一個賣菜的婦人。

這明眼一看就是假的,但老二可不在乎,也不說那婦人是他娘,就說是家裏的親戚,至於爹娘為什麽不來,因為爹在外地謀生,娘去給人做工補貼家用。

至於老師信不信,那可定是不信的,這仁和學堂可不是誰都能進的,這裏雖然不分出身,但學前考試極嚴格,隻有長安城最聰慧的孩子才能考進這裏來。

窮人家的孩子有幾個能有他那個見識和他那個大膽的?但拆穿他麽?顯然不成啊,這要拆穿了,那才真的是要出事情的。

所以老師隻好在無奈之下讓幾個人作證之後,就把整個班給放了。

而按照原計劃,他們一散,其他班級可就鬧了起來,特別是那些個特別調皮搗蛋的刺兒頭們,簡直要反了天來。

最終學校之後無奈決定讓家長把孩子都給接走,今日就當放假一天了。

至於狗蛋他們怎麽出來的,老早出門的老二早就安排了護衛去接人了,順順當當的就把自己的兄弟給順了出來。

“我就說能成對吧。”

四個小朋友走在人流不息的街上,老二一臉自豪地說道:“有道是真亦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誰的心裏都清楚,隻是值當不值當戳破卻是個問題。”

他們在這春祭上倒是玩的很暢快,至於安全不安全的,那可是不能有危險,光是皇城司就出動了近兩百個人扮成百姓在他們身邊走來走去,基本上最後他們周圍所有路人都成了皇城司的人。

這還隻是皇城司,還有警察衙門、城防司衙門等等,畢竟兩國太子、宋北雲的崽都在那呢,隨便一個出了岔子,長安城十年都不得安寧。

春祭什麽都好,就是時間太短,等到黃昏時,天色漸晚他們也不得不回家去了。

而一進門,迎接他們的就是冷著臉的金鈴兒。

看到暴怒的公主殿下,幾個小朋友除了老二,其他人一個賽一個的腿軟,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遼國太子陛下都說不出個囫圇話。

“春祭可好玩?”

金鈴兒放下手中的信,笑盈盈的說話,但任誰都能看出來,這笑容背後絕對藏了五百刀斧手。

“好玩呀。”老二一臉興奮的說:“我給娘買了個簪子呢。”

金鈴兒卻突然之間用力拍了桌子:“跪下!”

老二噗通一聲給跪了,而金鈴兒眉頭緊蹙地問道:“這信是你寫的?”

“是孩兒寫的……”

“為何要寫?”

“因為想去春祭。”

老二那是一點謊都沒扯,金鈴兒問什麽他就回答什麽。

“你寫了信,先生就讓你出去了?我可聽說因為你是太平公主的兒子才得來的假。”

“孩兒除了當年入學時年幼,跟同伴說了家住哪裏,之後就再也未曾說過半句了。他們怎的知道的,孩兒不知,這天底下除了滅口之外,再也就堵不住人家那嘴了。況且說了,這公主府又不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讓人瞧見了又不是什麽稀奇。”

老二說話條理分明,邏輯清晰,根本不像是個七八歲的幼童,分明就是他娘的宋北雲縮小版。

金鈴兒一時想問卻也不知該如何問起,想責罰卻居然也找不到由頭。

“你那般不喜歡念書?”

“喜歡啊,但父親在勸學書中有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實踐萬裏之行勝於死讀萬卷之書。父親此勸學書乃啟蒙之作,天下千萬人皆學。”

“那你是否踐行?”

“那是自然。”說完,老二從書包裏拿出自己寫好的遊記遞給金鈴兒:“請母親過目。”

金鈴兒拿起一看,嘿……還真的是寫了一篇好文,但裏頭有幾處讓金鈴兒找到了破綻,因為物價漲跌的緣故,上頭說的很多東西都是去年的價。

這分明就是去年寫好的東西,今年拿出來……這小兔崽子居然提前一年在謀劃著這事?

老二此刻卻不知他娘因為公主基金的存在要時刻掌握長安的物價漲跌,還在那頭頭是道的說著此番春祭上學到的民生之術,這明擺著就是在現場胡編,但他說起來卻流暢無比,毫無停頓。

碰到這樣的兒子,金鈴兒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宋北雲,這才叫一個模子刻下來的種,真的是讓人腦瓜子嗡嗡的疼。

“好了。”金鈴兒起身:“你且跪著,不到吃飯不許起來。”

“娘親,總歸講道理吧,此事兒子無錯,若是你不講道理,明日我就告外公外婆聽去!”

金鈴兒瞪大了眼睛轉過頭:“你好大的膽子!”

“孩兒不是膽子大而是一身正氣罷了,若有錯便認罰,若無錯天下無人能罰我。”說著他便站起了身:“我無錯!無錯便是無錯!”

“行啊。”金鈴兒斜眼看著他:“下個月一號,我給你收拾打點,去找你爹吧。”

一聽到爹這個詞,老二再次跪了下來,滿臉誠懇:“娘,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