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北坡真的煩人,雖然他把宋北雲做的菜狠狠的誇獎了一番,但架不住這廝吃了飯還賴著不走啊。

晚上時他就坐在外頭,腳下點著熏香跟宋北雲和玉生兩個人擺龍門陣,講一些風花雪月的屁事,然後不動聲色的問宋北雲打聽金鈴兒的事。

“賢弟,你在瑞寶公主下頭辦事,她平日裏都有與什麽人接觸?”

聽到這話,玉生微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宋北雲,而阿雲卻絲毫不以為意的抿著嘴,做沉思狀:“這等事哪裏是我這等人能知曉的。”

“說的也是……賢弟你可快些考個功名吧,就你之才華,今年頭榜必有你之名。”北坡歎氣道:“公主以往還三兩頭會與我一聚,可這些日子以來,她便像變了個人似的,整日不見蹤影。我也不好登門拜訪,也不知她是在做些什麽,我擔心公主千歲被歹人給蒙蔽了,她雖是有些任性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心性。”

宋北雲連忙咳嗽了幾聲:“看來北坡兄對公主是……有那麽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勢雖比不得公主千歲尊貴,但卻也是盼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北坡說話時,眼裏都是希冀的光:“若是為兄得娶公主,大婚當日定然讓賢弟去題字題詩,屆時賢弟之才必然名揚天下。”

玉生微微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然後繼續靜靜的聽著,也不說些什麽。

宋北雲倒是笑得開懷,他朝北坡拱拱手,然後連忙給北坡倒茶:“多謝哥哥美意,來,哥哥茶茶。這茶可是今年新茶,都是從浮梁弄來的是上好綠茶,哥哥多吃些多吃些,這綠茶可綠得頂好。”

“好說好說。”北坡笑盈盈的喝了一口茶:“嗯,茶當真是好茶。”

“對了。”宋北雲敬茶之後,突然一拍腦袋:“前幾日我倒是見了公主一次,她身側似是有個男子,也不知是誰。”

“嗯?”北坡的表情突然就變得凝重了起來:“還有這等事?他與公主……姿態如何?”

“那我可不知,就是見了他用手捏公主千歲的臉。”

“豈有此理!”北坡突然爆了開來,一拳頭捶在了石頭桌子上:“當真如此大膽?”

宋北雲一臉嚴肅的點頭道:“哥哥若是不信,可以去悄悄去問問那楊文廣,他現在可是公主殿下麵前的紅人。”

北坡眼珠子轉了幾圈,心裏似是拿了什麽主意,用力的點了點頭,臉色青白的對宋北雲說:“賢弟,今日多有叨擾。你那三國演義,若是……”

“哥哥取去便可,不過還未完本,隻寫到劉玄德攜民渡江,趙子龍單騎救主。”

“夠了夠了,哥哥這便回去抄錄一本,此乃曠世之作,若是有個什麽閃失,哥哥心中定然要悲痛。”北坡將懷裏的版本三國演義緊緊夾在腋下,然後起身向宋北雲和玉生作別:“天色已晚,北坡就此別過。”

宋北雲也起身挽留了一陣,發現這家夥著急的很,根本不想再多停留,送到了門口就讓宋北雲回去了。

回到院子中,玉生小聲問道:“你為何騙他?”

“玉生哥,你可是知道我的,我不騙人。”宋北雲翹著二郎腿笑道:“我說的都是真話。”

“可……可那捏公主殿下的男子,不就是你麽?”

“嘿。”宋北雲連連擺手:“玉生哥,你這可就有所不知了,我跟金鈴兒在人前,那就是標準的上下級關係。捏她的,另有其人。”

“誰?”

“玉生哥,好好想想。”

玉生不笨,隻是沒有死讀書的天賦,而且因為父親走的早,性子比較木訥內斂,但要是單純說智力的話,他在這個時代絕對是佼佼者了。所以在宋北雲這麽提醒之後,他的眉頭頓時舒展了開來,然後用手指戳著宋北雲的額頭:“你啊你啊,整日就憋著個壞。”

“哈哈哈。”宋北雲笑著起身:“玉生哥,吃宵夜不?我去煮米粉,你吃不吃?”

“少些辣……”玉生說話時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你那辣料吃得人火燒火燎……”

“知道啦。”

而作別宋北雲的北坡也並沒有回家,而是徑直找到楊家,撬開了大門,見到了楊文廣。

按照常理來說,他雖是認識楊文廣,但關係其實可以說是很差了,畢竟一個是官家的子弟一個是賊人的兒子,而且之前他還嘲弄過楊文廣,這次硬著頭皮來到這裏,真的是為了公主豁出去了,寧可不要臉麵了。

“你來作甚?”楊文廣十分不喜此人:“怎的?連夜也要來嘲我罪臣之後?”

這時他身後傳來他爹虛弱的咳嗽聲和詢問聲:“文廣,誰啊?”

“一個熟識之人。”

“那請人進來坐。”

“孩兒明白。”

說完,楊文廣上前一把拽住北坡的領口:“莫要以為你是刺史之子我便不敢打你。”

北坡其實也怕,這人可是武將家的人,雖說大宋的武人都不受待見,但若是真打起來……自己這幾斤幾兩那是真不夠看,最後被白打一頓,也不好叫爹爹出麵,畢竟好麵子嘛,若是真的鬧大了,自己這點小麵子就全完了。

“以往諸般種種,還請楊家兄弟不計前嫌。”北坡長出一口氣,後退一步拱手作揖:“還望海涵。”

楊文廣見這麽個得理不饒人的家夥今天居然服軟了,心裏其實還是有些好奇的,所以他雙手抱臂依在門前,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北坡,也不說話。

“楊家兄弟,誠心還望能冰釋前嫌,之前多有得罪隻是因那金家,你又為金家賣命,我這心中自是不喜,如今你不再受雇於金家,我們本不應再誤會下去。”

“你們這些個讀書人,說的比唱的好聽,不過既然你都屈尊作揖了,那我也沒甚好說。你今夜來此是要作甚?”

北坡先說了一大堆好話,然後在楊文廣眉開眼笑時拐著彎把話題就引到了金鈴兒那邊。

“這倒是有。”楊文廣略微沉思之後,點頭說道:“不過那男子我倒也是不認得。”

“那楊家兄弟可否給我描述一番?”

描述……怎麽描述嘛,男裝的左柔還能怎麽描述,唇紅齒白、晶瑩剔透的個小白臉,這是最讓楊文廣不齒的那類人,一個男人家家長成那般軟綿,眉眼間還透著一股嬌俏,令人作嘔!

要說讀書人裏,楊文廣就看得上宋北雲,那幾日鬧瘟疫時,他沒日沒夜的在最危險的地方伏波平濤,雖是滿腹才華但楊文廣可是看過他換衣時那身上的腱子肉,那可是比上自己都不差在哪的漢子,這等有勇有謀有膽有識的人方為棟梁。

那種娘們唧唧的……哼。

不過既然人家問了,他就給細細的描述了一番,還別說呢,這左柔男裝的水平現在越來越高,加上她胸口平平,不上手去摸摸還真不知道她是個女兒身,再加上她這人雖然胸口平但長相卻是環顧著天下都是數得著的,這一男裝還真的就是妥妥的符合這宋人眼光的好貨色。站在公主身邊雖然有些怪異,卻同時有一種說不出的般配。

那二人似是也不避人,光天化日的就牽著手到處走,摟摟抱抱更是常態,雖然鬥嘴也鬥,但自小一起長大的習慣絕對不是說穿個男裝就能改掉的。

所以其實廬州府裏是有些風言風語的,但就像宋北雲當時讓人驚豔的詩作流出之後就再見不得人了,這跟公主有眉目之情的俊俏小哥也是蹊蹺的很,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我大致明白了……”

北坡有些喪氣,他朝楊文廣拱手道謝:“還望楊家兄弟能多跟我通通氣……我這便告辭了。”

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北坡踉蹌的慢慢的在街上走著,他拳頭緊緊握著,幾日不見他心心念念的公主殿下真的就有了他人。

他其實是很不服的,即便是麵對金家少爺他也從來沒覺得這麽不舒服過,而現在他是真的絕對頂難受了。

“直娘賊……”

北坡不善罵髒話,一句直娘賊已是把畢生所學施展殆盡了,但仍然卻覺得不過癮,但卻也是罵不出聲音了,此刻的他隻能握緊手中的拳頭,心頭恨不得將那個娘娘腔碾個粉碎。

此時,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劃過,接著悶雷一道,北坡仰起頭看著天,看了一會兒果然是下起了雨來,被這冷雨一淋,他立刻就覺得自己無端的悲傷,眼淚在眼眶中來回轉悠,但他心中卻還是有個聲音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生生仰起了四十五度,不讓眼淚流出來。

“終有一日……終有一日!我定要讓你回心轉意!”麵對冷冷的大雨,北坡咬牙切齒的衝天喊道,可喊完之後,他突然記起了什麽,驚叫一聲:“不好!!!!”

此刻,原本架在腋下的書早已在濕透,上頭的筆跡被雨這麽一泡,早就糊成了一片,看不清真容了。

“蒼天啊!”北坡看著手中借來的書,壓抑的情緒再也抑製不住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你為何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