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雲拜年沒啥有趣的事,這種事千百年來都是一樣的,忍受著強烈的社交不適把成年人該幹的事都幹幹,場麵多少還是要走一圈的。

但遼國皇帝陛下逛街可就有趣多了,因為是正式的國事訪問,所以她的一舉一動都關乎著國格,肯定是不能用正兒八經的方式逛街,而即便是男裝也容易被人給認出來,畢竟她的曝光度可是不低。

可是女裝就沒有這樣的困擾了,穿上心愛的小裙子和長靴子,佛寶奴歡脫的像個小女孩一般。

“我跟你講,我可喜歡穿女孩子的衣裳了。”佛寶奴一邊綁著腰帶一邊喜氣洋洋的對妙言說道:“但是能穿的機會可是不多。”

“喜歡你就多穿點。”

妙言仍是那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坐在桌子前看著宋北雲給她的真空泵和交流發電機的結構示意圖,目不轉睛的認真讓她看上去格外有魅力。

“走啊,別看了,出去玩。”

“不去。”

妙言是那種多走兩步路就要坐著休息好半天的類型,讓她去逛街還不如讓她去死,特別是今天大年初二的廟會,那樣的人山人海對妙言來說無異於人間地獄。

“那我去了哦。”佛寶奴帶上她的可愛小雨傘拎上一個絲綢小包包就往外走。

“小心被人偷了荷包。”

“知道啦。”

當皇帝的規矩已經被宋遼兩國的這兩位給禍害光了,這些都不會被記錄在史書上,但毫無疑問他們一定是皇權迫害運動發起者。

說來倒也是諷刺,首先拉低皇權地位的人反而倒是皇帝本身。趙性也許是有意識這麽幹的,但佛寶奴絕對是被不知道誰給傳染的,以前她可也是個張口閉口章法體統的人呢。

景秀桃花的油紙傘,粉嫩異常,拿慣刀的手再拿上這樣一把小傘顯得多少有些怪異,身上的衣裳也是青綠透粉的顏色,跟耶律皇帝日常的習性完全不沾邊的反差,讓她看上去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可愛。

她腳上穿的是遼國的小靴子,因為保暖和輕便還具有一定的防水性早已經風靡了整個宋國,一雙鞋子價格不菲,但著實招人喜歡。

她一個人坐上了轎子,在輕微的搖晃下,她來到了金陵城最熱鬧最繁華的集市上。

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個人徜徉在人山人海的集市中,這顯然就透著怪異,不過金陵的治安可不是別的地方能比的,搭訕也許會有但仗勢欺人的騷擾還真不多,因為鬼知道這樣的一個女子背後會是怎樣的勢力,亂來可是要出事的。

“等會不是要有開年戲麽,到時那地方一定人山人海,咱們就趁亂走過去嗎,看到哪家小姑娘屁股翹,咱就鑽過去順勢摸一把。”

突然一個聲音從佛寶奴身後傳來,她猛的一轉身,赫然就發現趙性正低頭跟一個人低頭密謀著,宋國皇帝今日也穿得相當樸素,低著頭說著話,渾然看不出是個皇帝的樣子。

“這個就不太行,腰好腿好,但衣服也好。這不成,萬一是哪個臣工的家眷,怕是要出事情的。”

趙性就站在離佛寶奴不遠的地方,而從他們的話來開,這人明顯是在對佛寶奴品頭論足。

“幹這一行,你得摸清一個規律。一是要趁亂,二是要招子亮,三是要速度快。此好比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那官家,您是怎麽看出來這娘們的身份不一般的?”

“你看啊。”趙性一隻手伸出來指著佛寶奴的靴子和裙子:“你看這靴子,等閑人家穿的是豬皮,好一些的是鹿皮,再好一些的是牛皮。可你看看這,上頭一層細密的絨毛,這定是從金國那邊的麂皮所製,麂皮可是金貴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到的,朕那邊有幾雙,貴妃都不舍得穿,你想想。”

“官家高見。”

“你再看,這娘們的裙子。別上手!你看它那針腳,這是頂好的蜀繡,一兩蜀繡半兩黃金,這也不是開玩笑的東西。因為蜀中旱了兩年,即便是咱皇後那邊都沒剩多少了,這娘們整條裙子都是蜀繡的,你猜猜這得值多少錢?這能是一般人?要不是看她腿細腰細,我八成都以為是宋北雲那狗東西穿著女裝就出來了。”

“原來還有這般說法呢?”

“你啊,還有的學呢。”趙性歎氣道:“作為內侍來說,你還不夠格,得苦心鑽研其中奧秘。來,咱們偷偷看一眼這娘們是誰。”

趙性說著,那把傘就悄悄的靠近了佛寶奴,接著就聽趙性哎呀一聲:“鞋上綁帶開了。”

說著他就順勢蹲了下來,鬼鬼祟祟的從下往上看去,而他的目光在一瞬間就迎麵撞上了佛寶奴的視線。

“操……”

他看到佛寶奴的瞬間,嘴上便不幹不淨的罵了一聲並忙不迭的站了起身,拽著自己的內侍就走:“走走走,這地方陰氣重,我們換地方。”

“官家,那是誰啊?您怎突然這樣慌張。”

“我與你說了幾次了,不該問的……”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佛寶奴在原地嗤笑一聲,誰說的金陵沒流氓?這宋國皇帝不就是天字第一號的流氓麽?也不知等會會是誰家的姑娘遭殃。

雖說趙性這人品格低劣了一些,但好在他不禍害人,不會像地方上的那些惡霸一樣,看上誰便搶奪回去,趙性對這一點還是有譜的,他就是單純的下流罷了。

雖然佛寶奴沒有跟宋北雲這麽一脈的人有很多接觸,但就從現在幾個有數的人看來,還別說……真的就是宋狗那個混蛋最正常了。

把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阿奴繼續打著小傘在集市中閑逛了起來,她最喜歡的就是那些賣各種飾品的小鋪子、小攤子,宋國的手工藝品本就精美,再加上許多工廠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出現,現在即便是不上檔次的鐵器和銅器都已經非常精美好看了。

佛寶奴捏著一束簪花癡癡的笑著,她在想象自己有了一個女兒,她親手把自家的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模樣。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佛寶奴指著攤位上的小零碎:“這三個不要,其他都給我包一下。”

那賣東西的老板人都傻了,再三確認之後,發現對麵的老板還真的是這麽個說法,他欣喜若狂的把東西都給包了起來,然後開了個比較高的價。

“這麽便宜?”佛寶奴一邊詫異的從荷包裏拿錢一邊問道:“你賣這麽便宜能賺錢嗎?”

那老板都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了,他開的價格已經比往常貴了五成,就是等這位老板還價的,可她不但不還價居然還嫌棄便宜?

這就是有錢人嗎?

對於佛寶奴來說,這的確是便宜,那些精細的玻璃和鐵藝製品,在她看來一百貫是要的吧?就算本身不值錢,可是那工錢難道不算的嗎?

可是卻沒想到人家店家猶豫半天,才開出七貫錢,這讓本來還想體驗討價還價的佛寶奴都不好意思開口。

“來。”佛寶奴把錢遞給那店家:“不用找了。”

一張十貫的官鈔擺在手上,那店家差點都給佛寶奴跪下了,這哪裏是有錢人,這分明就是菩薩!

佛寶奴拎著一兜子東西,覺得有些重了,隻是伸手一展,旁邊立刻便有個女官跟了上來接下了包袱,畢恭畢敬的跟在她的身後。

接下來她又在一個賣包的鋪子前停留了下來,這裏的包包大多是布製的,有些是紮染和蠟染的料子,還有一些則是皮革製的,佛寶奴便在那裏輪番試起了包,不過試了一圈都覺得不太滿意。

“長安的包比這裏好看多了,要說這東西還是俏俏厲害的。”

佛寶奴自言自語的說著,然後繼續往前走了過去。

可是在她沒注意的地方,有兩個書生模樣的人正在偷偷打量著她。

“這可是個大肥羊。”

“按說金陵城的小姐夫人我也認得差不多了,卻不曾見過這樣的人物。”

“什麽人物,這就是隻大肥羊。”其中一人嘿嘿一笑,抹了一把嘴:“這等人定是好騙的,咱們今年怕是能過個肥年。”

“那哥哥你打算如何?”

“先莫要捉急,再等我細細查看一番。”

兩人合計密謀,而佛寶奴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當成肥羊給盯上了,還是在那裏開心的購物,肆意揮灑著來自金錢的魅力。

“哥哥,我見那女子可不是一般姿色,要麽來個人財兼得?”

“哈哈哈,倒也不是不成。”領頭的那個片子拿出手中的扇子,整理了一下頭冠:“走,跟上她。離遠一些,莫讓人發覺了。”

他們兩人一直遠遠的跟著佛寶奴,就如宋北雲說的那樣,盯梢的其實是最難被發現的,即便是宋遼兩國的高手都在護衛著佛寶奴,但卻根本不可能發現這樣混跡在人群中似乎根本沒有目的的人。

直到佛寶奴覺得乏了,帶著女官徑直走入到一家茶樓之中小憩時,這兩人出於職業的敏感性,他們知道機會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