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終究還是出現了,那麽這樣說來,這就算是第一個可以完全把握的英雄級單位了,作為宋早期頂尖的軍事人才,他萬萬沒想到會出生在這個混賬東西的家中。

“你崽叫狄青啊?”

“嘿嘿,東家,這名字您看如何?要是您不滿意,我立刻就改了去。”

“挺好的名字。”宋北雲點頭道:“還沒取字呢吧?”

那陰魂不散的混賬麵帶無奈地笑道:“怪我沒出息,都到這把年紀了,想考功名也晚了。哪裏配給孩子取個表字嘛,我是打算等他以後長大了便送去讀書,讓先生給賜一個下來。”

宋北雲手一揮:“也別先生了,我給他一個表字吧。”

這好家夥,一聽宋北雲這麽說,他當場就給宋北雲跪下了,連作揖三次,臉上的表情都不能稱之為驚喜了,簡直就是震撼。

“你這般作甚?”

“多謝東家!東家萬福金安!”

“我都不明白狄青怎麽就被你這家夥生下來了。”宋北雲低聲念叨了幾句,挽起袖子:“愣著幹什麽?取筆墨啊!”

滿朝文武,就屬宋北雲留下的墨寶少了,之前他長安一套摘抄能賣出幾十萬貫的天價,這能得宋老板專門題的一張字,那可真不是用錢能衡量出來多少價值的。

這掌櫃雖是激動但腦子還是清醒的很,他連忙跑出去快步取來筆墨,親自為宋北雲研好了墨後,靜靜的侯在了旁邊。

宋北雲將筆蘸飽了墨汁,提筆沉思回憶了片刻,然後便一鼓作氣揮毫寫下“漢臣”二字。

光寫了還不算完,他還從懷中取出自己的名章在下頭按了個章,還有一小段的題詞曰:天聲遠振,繄公之材。

“好好將你崽帶大。”宋北雲拍了拍桌子:“看你那樣估計也養不出什麽文學大家,若是不成到時八九歲就送去軍校栽培吧。”

“多謝東家……”

在高檔酒樓混跡的日子長了,這很多東西都是無師自通的,這東家是誰他還能不清楚麽?當年他是小廝,東家是東家,如今他是掌櫃,東家可是柱國了。

這東家題字本就已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而題字後頭還跟了名章,那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這東西走出去比什麽都好使,管自家孩子是不是宗門士門出身,隻要拿著這個東西,走遍天下都不會有人敢為難那麽一下。隻要別太過分,那麽東家在位一天,這東西就管用一天,孩子這輩子差不多也便是穩當了。

這讓一個酒樓打雜出身的父親如何能夠不高興呢,得後相題字不說,還得了忠告。反正有宋北雲這句話,等到個八九歲時,管他讀書好壞都得把娃娃塞到軍校去,當不成宰相當個將軍想來不是問題。

一想到兒子的光明前程,他抑製不住的激動萬分,而宋北雲看到他那扭曲的表情,卻是啐了一口:“我先走一步了,晚上給城中翠華居中送上一套飯菜,懶得走動了。”

“東家,咱家自己就有這杭州城最好的酒肆、飯莊和客棧,為何住人家地方去?”

“你是不是當掌櫃當傻了?”宋北雲一甩袖子:“我公費出來辦事,住自家地方,到時怎麽去報賬?”

“哦……對對對。”那掌櫃一拍腦門:“是小的傻了,晚間我便吩咐人去張羅飯菜的事。”

“嗯。”宋北雲點了點頭:“把你崽照顧好點。”

“一定一定,東家放心。”

宋北雲甩著袖子走了,而這掌櫃卻開心的連下樓都是蹦跳著下來的,天上坊的那些個夥計看到自家掌櫃這副模樣,紛紛議論但不管誰來打聽,這廝都是一副絕口不提的模樣。

“等會給我打起精神來,聽見沒有?晚上做一套席,我要親自送食。”

“掌櫃的,什麽大人物值得您親自送啊,上會杭州刺史過來想讓咱們這送席,您都以不合規矩給推了,這怎麽就親自送了呢?”

“你懂個屁。”他抄起筷子給了自己最喜歡的小夥計一下子:“滾去幹活。”

到了夜邊時候,他親自押車去將天上坊能做出來的最頂級的飯菜送到了宋北雲的麵前。

九熱九涼還有八寶拚盤,看得那是相當震撼,如果不是不能僭越,他非得給整個禦膳標準不可。

就連宋北雲看到這滿滿一大桌子菜都直皺眉頭:“你這麽些東西,豬看了都搖頭。這誰吃得下去啊。”

“東家您隻管吃,明個一早我再來收拾,吃不下也沒事,到時夥計們巴不得能吃上一頓好的呢。東家放心,這飯菜都是小的出了錢的,不會讓東家難堪。”

“哎呀,去吧去吧。”宋北雲揮了揮手:“你這是何必呢。”

“要的要的,小的這麽些年還沒請過東家的客呢,今日便讓小的風光一回。”

宋北雲看著他歡欣鼓舞的離開,倒是嗤笑起來:“這人可是真會來事。”

不多一會兒,巧雲帶著剛做了新衣裳的無憂也回來了,兩人一進門就見到這麽一大桌子菜,特別是中間那個拚盤,即便是見過風浪的巧雲都嚇了一跳,更別說沒見過什麽世麵的無憂了。

“相公……這……”

“別提了。”宋北雲一招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開吃吧。”

這食材本就是最頂級的,哪怕什麽都不放,清水一煮味道都極好,更何況又有那天下一等一的廚子精心烹飪過,滋味自然無可挑剔,更何況這災年之中想要吃上這麽一頓,恐怕也是有價無市。

“這個好吃!”無憂夾了一筷子不知道什麽肉塞入嘴裏後又忙不迭的夾了另外一筷子:“這個也好吃!”

習武之人能吃,而無憂又在長身體的時候,別看她身材苗條但能吃是真的能吃,兩個宋北雲都不一定能比她吃的多,看著她吃飯的模樣就覺得香。

“相公,這麽許多怕不是要浪費了。”

“沒事,明早有人來處置。”宋北雲笑道:“盡管吃,別糟蹋就成。”

宋北雲雖然從小到大都沒有挨過餓,但他看過挨餓的人,知道這個時代的食物有多麽珍貴,更何況還是個災年,他也知道這些東西也不會被浪費,吃不完的明日肯定是會有人代勞。不過他還是囑咐了一聲別糟蹋東西,單純就是習慣使然。

他沒吃幾口,巧雲也沒吃多少,全程都在看無憂風卷殘雲。兩人一邊小口小口的吃飯一邊閑聊。

宋北雲說道:“明日我們就啟程了,杭州這地界跟我多少是有些犯衝的,有個感覺可能要出事情。”

巧雲好奇道:“嗯?為何如此說?”

“她。”宋北雲指著無憂:“太招搖了。”

無憂茫然的抬起頭:“書生說什麽呢,我怎的就招搖了?”

碰到這樣沒經曆過社會的孩子,宋北雲也是相當無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肆無忌憚的揮灑著青春,更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盯在她的身上。

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從窗口掉下一根棍兒都能牽扯好幾條人命的時代,一個妙齡少女像她這樣花枝招展的滿地跑,在這個衙內多如狗、權貴滿地跑的杭州城裏是極危險的事情。

雖然說這些事對宋北雲來說都不算事,但節外生枝帶來的問題,他可估算不到,更不想因為這種事出人命。所以早早離開卻是最好選擇。

“你吃你的,別說話,飯粒子都噴出來了。”宋北雲手上拿著扇子轉了幾圈,轉頭對巧雲說:“巧雲姐。”

“嗯?”

“今日你們閑逛的時候,有沒有閑人搭訕?”

巧雲一聽便笑道:“那自然是有啊,無憂妹妹好看的緊,自然是有人上前噓寒問暖的。”

宋北雲點了點頭:“麻煩就在這裏了。”

因為根據一路保護的護衛匯報說,今日在絲綢莊之內無憂就被搭訕了兩次,一次是當年追隨太祖皇帝的大將、太子太師李繼勳的孫子,李呈祥。一次是同為開國元勳沈義倫之孫,當朝太仆少卿沈繼宗之子,沈惟恭。

兩次搭訕還都有人解救,一次是錢王爺錢惟治的長女錢羲寧錢夫人,一次是石守信之孫、石保興之子,石元孫。

看上去事情似乎就此了結了,但接觸過紈絝子的宋北雲知道,這件事遠沒有那麽簡單。美女如玉,現之糾紛,無憂的氣質太符合那些勳貴武將的審美了,幾乎就是長在他們的衝動點上的孩子,在這個漂亮姑娘並不多的時代,他們肯放手才怪呢。

宋北雲對公孫無憂沒有興趣,也不是很在意搭訕這種事,但他擔心這幫人會偷摸著找麻煩,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事情。

至於巧雲,宋北雲是不擔心的,因為別看巧雲溫柔,她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宋北雲當然不是先知,隻是他憑借對這些國家養著的閑人太過了解了,隻要他們不殺人放火,這等事官府都不帶管的,久而久之自然就驕縱了起來。

果不其然,剛吃完飯沒多久,外頭就鬧騰了起來,聽動靜似乎是要進來拿人,宋北雲聞聽此言,扇子在手心一拍,卻是笑了起來。

“巧雲姐。”宋北雲側過頭小聲對巧雲說:“你拿著我的信物去錢王爺府,就說有人滋擾我的小師妹,請錢王爺來救。”

“嗯。”巧雲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宋北雲:“你不要緊吧……”

“嗨。”宋北雲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能有什麽事呢。無憂也不會有事,外頭那些個廢物都不夠她一個人收拾的,隻是我不想這件事鬧太大。”

“明白了,我這便去。”

巧雲取了宋北雲的信物就出了門,而無憂此刻正抱著劍站在廳堂之中,依靠著房門冷冷的看著外頭那些吵嚷的人。

宋北雲此刻晃著扇子慢條斯理的來到無憂麵前:“怎樣,害怕了沒?”

“區區雜碎罷了。”無憂冷哼一聲:“本女俠可從未怕過。”

“那就好。”

這時這翠華居的掌櫃匆匆進了別苑,看到宋北雲之後,無奈地說道:“這位少爺,外頭來了一群人,說是李呈祥李小王爺的隨從,他們說……說……說令妹偷了小王爺的荷包,要來討個公道。”

“知道了。”宋北雲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他們進來吧。”

“那……那我便去通傳了。”

隨著掌櫃的離開,不多一會兒便有七八個漢子簇擁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他第一眼看到無憂之後,先卻是沒有表達出來,隻是站定了下來,朝無憂作揖並笑道:“姑娘可安好?午後一別,我心難耐,隻好出此下策才能見姑娘一麵了。”

無憂的劍已出鞘,但卻被宋北雲一把按了回去,他扇子一展呼啦一聲走在了無憂的身前,笑道:“不知這位公子所來何事?”

那小王爺隻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北雲,隻是覺得有些許麵熟,但的確是想不出在何處見過了,想來應該便是個大眾臉罷了,於是便並沒有在意,反而吊兒郎當地說道:“你又是何人?”

“你尋的姑娘,正是舍妹。”宋北雲笑著拱手道:“也不知道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你妹妹?”那小王爺哈哈一笑,抱拳道:“原來是大舅哥啊。”

身後的無憂眉頭一簇,軟劍再次出鞘,但仍是被宋北雲擋了個結結實實。

“這位公子,說話還請留三分口德,舍妹年幼稍微婚配,你如此輕薄卻是不合體統。”

“哈哈哈哈,體統?”

那小王爺側過頭對身邊的狗腿子們說道:“這小哥與我說體統?”

那些狗腿子自然也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其中有個要表現的人走上前去指著宋北雲道:“你怕是給臉不要了臉,也不去打聽打聽小王爺是什麽身份,你也配在他麵前喊體統?實話告訴你,在這杭州一畝三分地,小王爺便是體統。”

宋北雲輕輕點頭:“原來如此,無憂,去吧。”

無憂閃身從宋北雲身後閃過,但宋北雲卻一把抽掉了她的軟劍反而是把自己的扇子塞到了她手中小聲說:“鬧大了你還想不想殺宋北雲?”

“這倒也是,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想的周全。”無憂點了點頭,提著扇子往那小王爺麵前走去:“得罪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