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己詔?”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宋北雲人都傻了,這個時候下罪己詔不就代表皇帝承認是因為自己各方麵都幹的不好才導致天降大旱的麽?

那之前一切的勝利成果瞬間就要拱手讓人了。

“查一下,都是誰在朝堂上搖唇鼓舌的。”小宋低著頭擰著螺絲,身邊的人躬身聽著他的吩咐:“清單給我拉出來,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不能跑。”

現在雖然是改革派占據話語權,但就如今的局勢來看保守派算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隨時隨地逮著個機會就要殺出來玩上這麽一出。

關鍵是他們並不光隻是在朝堂上說,他們的話語會隨著旱情的嚴重而向民間撒播,這也就是為什麽改革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革民誌、啟民智的原因,不然稍微碰到點情況張嘴就是天譴可是還行?

人工降雨項目經過差不多一個月的攻關克難,現在其實已經差不多能賭一把了,曾經小宋認為火箭彈要更難一些,現在其實在經過研究才發現,這玩意的技術含量比炮管子低多了,隻要發射藥合格,隨便拿根鋼管子就能射出去。

關鍵現在的問題就是整體測試時間太少,還不足以達到試驗要求,趕鴨子上架的事是一個成熟的工科生絕對不能犯的錯誤。

可問題也同時擺在眼前,進入到盛夏時節,幹旱的情況隻會越演越烈,之後如果再沒有一場大雨來給大地降溫,那必會有人借機鬧事。

那些不死心的地主階級,他們必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所以現在除了要和反常的天氣鬥爭之外,還需要和那些反智主義人群做鬥爭。

“所以說啟蒙教育任重道遠呢。”

下頭的人走了,宋北雲坐在被太陽曬得蔫了吧唧的槐樹下避暑,旁邊的學生端著飯盒在吃著午飯,麵前則是一大堆零件散落滿地。

宋北雲歎氣道:“是時候編一本十萬個為什麽了。”

“什麽是十萬個為什麽?”

有學生發問,宋北雲略微回憶了一下:“就是將萬物生長、星河變換之道理用淺顯的語句描述出來,再配上圖,這樣就能讓大部分人能閱讀,然後等他們發現他們按照書上的內容論證真實之後,久而久之就不再相信所謂滿天神佛了。”

“那可是壯舉啊。”

“人一輩子太短了,事情又太多。”宋北雲靠在樹下歎氣道:“真的能讓我再活個五百年才好。”

說話間,一陣熱風吹來,讓人昏昏欲睡。

根據各方報告,這些日子以來,宋遼兩國大部分地區都陷入了高溫酷暑時節,幹旱的情況也都大同小異,半熟的糧食作物大麵積受災、河川斷流、湖泊幹涸,儼然是近四十年來最嚴重的災情。

宋北雲現在也沒辦法專心折騰火箭了,因為從昨日開始,四處的急報就如雪片一般紛至遝來。

各地刺史求援之聲不絕於耳,戶部已經懇請中樞酌情開倉賑災了,就連禦史台號稱的“三萬門徒”都已經盡數以明察暗訪之方式散播到全國開始進行明察暗訪,觀察是否出現朝糧倉伸手的事情。

因為糧食是國家管控,現在市場上的口糧並沒有出現離譜的漲價,大概隻漲了兩成不到,但已經開始按照人頭供給糧食了,每戶每日都必須去保長那領取糧食票,憑票購賣糧食。

釀酒全線停止,酒家、酒樓、食肆不可再出售任何糧食釀造的東西並且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名義囤積糧食。

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所有人都猜到了可能要發生的事情,不過他們也明顯能感覺到現在遇到事情不再像以前那麽慌張了,隻要看到官府的糧倉還在,裏頭每日都會有人開倉核算,那百姓的心中就不會太慌張。

下午時,宋北雲被喊去參加例會,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報告。

“除了要在糧食上給予一定補貼之外,還有就是在政策上也要給予鼓勵。”宋北雲翻開自己的記事本,在小會上匯報道:“首先所有種植戶應免除兩到三年的農稅,其次擴大農戶的創收範圍,鼓勵農閑時發展第二產業。第三,今年各地都應按照實際受災麵積給予一定的補貼。”

福王點頭,轉頭看向戶部尚書:“你呢?”

“下官認為這補貼如何補,卻是一個問題。大宋如今……如今也沒有餘糧啊。”

“不補就要餓死人的。”宋北雲皺著眉頭說道:“你看你這扣扣搜搜的樣子,牆縫裏三兩灰你都要往下摳啊?”

戶部尚書側過頭不搭理他,隻是繼續說道:“即便是發放補貼,能真切落在農戶手中的又有多少?”

“這倒是個問題。”福王輕歎一聲:“但補還是要補。”

宋北雲擺手道:“這件事相對簡單,直接給各地刺史施壓。就告訴他們,中央不定期抽查,抽到誰沒有落到實處直接一刀砍了便是,到時候再拉出幾個頭鐵不落實的,埋在他們城門口,一勞永逸。”

“你這……”福王眼睛一瞪:“是怕人不反麽?本就已經被說是有損天和才得上天懲罰,你還殺?”

宋北雲悻悻的縮了縮脖子:“殺了就殺了,剛好給年輕人讓位置。”

他這一句話出來,滿場的人全看向了他,畢竟在場的人最年輕的都五十歲了,他這一句話無異於得罪了這裏所有人……

“別別別,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那些老頭辦事瞻前顧後的,不肯得罪那個不肯得罪這個的,最後什麽事都辦不成。”

“出去!門口站著去。”福王冷哼一聲:“再不出去我打得你出去!”

宋北雲悻悻的起身,垂頭喪氣的站到了門口,不多一會兒裏頭散會之後,小會上的朝臣紛紛走出來,看見他那模樣不是偷笑便是搖頭歎氣。

直到福王和老丁走出來之後,福王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你是不是給熱昏了頭?什麽話都敢講?”

老丁在旁邊用扇子捂著嘴偷笑,宋北雲伸手一指他:“是老丁,老丁之前跟我商量的時候這麽說的,我就照著他的意思走。”

“宋少保,可莫要誣賴老夫。”老丁啪的一聲收起扇子:“老夫可沒讓你將老人全部踢出去啊。”

“你們這些文人,真的是陰險哦。”宋北雲叉著腰:“那行啊,我明天就跟他們說明白去好了,就說丁相為人仗義,雖是之前想立個黨人碑,但後頭看諸位年紀大腦子也不靈光,就有點於心不忍了,現在反倒是我多事了唄。”

福王一甩袖子:“少胡說八道一些,你與丁相爭執個什麽。”

老丁點頭:“就是就是。”

宋北雲斜眼瞄了老丁一眼,輕笑一聲卻也是沒有再說話,畢竟本來就是兩人之前合計好的一個戲碼罷了,得給那幫人一個警鍾,如果他們不幹事就必然要被年輕人替代,意思是老丁的意思,話從宋北雲嘴裏說出來。

雖然這場他是給老丁當了一回槍,但其實老丁還真不好去說這些,一來宋北雲說的話可當做是年少輕狂口無遮攔,二來本身就是打預防針,要是真的老丁去說,事情可就嚴重了起來。

“好了,今日我家中宰了一隻鵝,晚些時候我讓家丁送來,請宋少保吃鵝當賠不是了。”老丁雲淡風輕地笑道:“不過最近各地民怨沸騰,坊間傳聞說大旱是天子與民爭產而降下災禍,這不知宋少保有何良策啊?”

“殺一批……”

屁股上再次挨了福王一腳:“好好說話。”

“為今之計,其實最好的法子就是官家能立刻回來,然後他來下一場雨。”宋北雲攤開手道:“還不是能是求,就是讓賊老天下雨,它就得下雨!”

福王跟老丁對視了一眼,都認為宋北雲這話就是圖一樂,純屬無稽之談。

但宋北雲可不這麽想,他指著天上說道:“身為天子最大的麻煩就是要看天行事,這是大忌諱。蒼天死而後知人乎,所以一定要想辦法把老天爺給辦了。”

“滿口胡言。”

福王背著手就要離開,但老丁卻喊了一聲:“王爺,且慢。聽這小子再說說。”

“再說下去便是大逆不道了,聽什麽聽。”

福王還是走了,而老丁則拉著宋北雲坐在了回廊之下:“你的意思是廢天子立人皇?”

“老丁,你大逆不道哦。”

“說!”老丁眉頭皺了起來:“我當你爹都綽綽有餘,你還與我在這老丁老丁的。”

“那你也把女兒嫁我啊,你沒女兒……你有個侄女對吧,你說說為什麽你家侄女就看不上左小公爺?”

老丁撩起袖子作勢欲打,宋北雲逃開三丈,然後跳回來說道:“左芳挺不錯的,你怎麽看不上人家了?是定國公家小公爺配不上你侄女還是怎麽著?”

“書香門第中好好的閨女,怎能讓那等紈絝給糟蹋了。嫁你當妾都好過嫁他當妻。”老丁語氣中帶著不悅:“二十餘年正事不幹,這樣的人便是太子,我丁家也看不上。”

“那就看上我了唄?我謝您啊,丁相。”

老丁沒有說話,但意思大概也就是那意思了,如果沒人可以選了,寧可選宋北雲也絕對不選左芳。雖說宋北雲這個人作風不太行,可是他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必是要史冊留名的,而且以一己之力開創學科,這已是了不得的作為了,私生活混亂點就混亂點吧,讀書人的花能叫花麽?那叫風流,風流之下皆是美談。

左芳那算個什麽東西,狗屁不通的人,吃喝嫖賭倒是樣樣精通。

“立人皇可是要大毅力。”

“慢慢來。”宋北雲晃著手指說道:“首先就是這個代天子行雲降雨的事,我們得先把他給辦了。”

“你有何打算?這等大旱,我生平未遇,你能讓他下雨那也是神仙所為了。”

宋北雲嘿嘿一樂:“丁相,到時候您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