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炸屎了。

這件事在長安城裏被人聊了起來,昨日的巨響整個長安城都能聽見,幸好……當時正值休沐,那地方方圓三裏都沒有人,所有並未有傷亡。

但化糞池終究還是炸了,追究原因是因為氣密閥因為暴曬之後溫度過高,引燃了管道中的沼氣,回火至沼氣池導致了這一場波及十裏的炸屎風波。

本來是麥穗金黃、稻香彌漫的時節,整個長安卻都被籠罩在一股糞臭味之中,住戶不得不門窗緊閉,就連城中飯館也受到了牽連,畢竟誰也頂不住在這個味道下頭大快朵頤……

“老子真的是服了你們這些狗東西。”小宋叉著腰來回走動:“我讓你們用濕稻草包裹管道,你們這點小事都能給我辦砸了!”

對著一眾學子,小宋可謂是怒火攻心、氣急敗壞,雖然隻是炸了一個大糞坑,沒有人員傷亡也沒有什麽財產損失,但這實在是太惡心了一點啊……

而且這屬於典型的工作失誤,如果當時有人,誰能負責?誰又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安全重於泰山,人命大於天,我給你們說的每一項安全守則,都是有人用命換來的。”小宋指著下頭的學生罵道:“這次沒有造成什麽實質性危害,但下一次?下下次?如果你們不按照安全標準走,遲早有一天你們得死在糞手裏。”

下頭的學生哪裏敢說話,隻能認真的聽著宋北雲訓話。

“如果你們要不是學生,如果你們是我手底下的官或者工坊的操作員,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小宋長出一口氣:“說多了也沒用,安全守則抄寫一百遍,然後再把那個糞坑給老子清理咯!你看看長安城被你們幾個禍害的。我跟你們講,我在金陵也炸過一次,那次之後我就寫了安全守則,隻要嚴格遵守就不可能出現意外!這些日子你們什麽都別管了,就給我好好的清理沼氣池。”

這時,外頭有人進來通報說兩金使節和那司部的大掌櫃都已經到了。

宋北雲憤恨的一甩手便走了出去,臉色發黑的見到了那些使節。

草原的使節剛來長安不到一個月,這是從兩金之戰後,長安首次接納草原的使節,而金國的使節即便是在戰爭時期也被允許留在長安,用宋北雲的話來說……金國他娘的又不算外人。

至於草原的使節和那司的人一見麵,兩方的氣氛就不算太友好,應該是在草原那邊大汗部和那司部已經麵紅耳赤了。

而這些所謂的大掌櫃,其實就是那司部在長安的使節了,所以金帳汗國的人看到他們表現的非常憤怒。

“哦,各位朋友,你們好。”黑著臉的小宋見到這些人時,瞬間變臉,滿臉高興的對他們張開手:“今天我們便用草原的禮節來問候。”

跟草原的使者碰了肩膀之後,他轉身又朝金國使者抱了抱拳:“各位都坐下吧。”

一張橢圓的桌子,小宋坐在頭前,三方的使節分列兩邊落座,接著便是有侍女端來茶點。

“大家不必拘束,這不過是商談,不用弄得跟去金陵一樣。”小宋反複強調這件事,然後端起茶杯自顧自的喝了一口:“不是端茶送客,我就是單純的渴。剛才我罵學生來者,諸位想必也感覺到這兩日長安味道不好吧,始作俑者便是那些混賬東西。”

他這一通話說出來,讓那些使節有些莫名,而他們都很急啊……真的很急很急的那種,他們不想聽長安到底發生了什麽,更不想知道那大糞坑為何會爆。他們隻想宋北雲快點把話題介入正軌。

但宋北雲自然是不會直接接入正規的,他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說了很多沒用的話,最後終於是金國的使者忍不住了。

“宋大人,此番前來還不知有和事相談?”

小宋輕笑起來:“前幾日有幾名金國人前來洽談,說想求購一批刀劍鎧甲,我已應允。”

“宋大人!”金國使者一聽,憤而起立:“你難道不知那是金國亂黨?你怎可賣與他們?”

“我說了,我已應允啊。這位使臣,你要搞清楚,此處並非金陵,我隻是看在宋金之間的關係上,知會你一聲,卻並未打算與你商議。況且我為何不能賣與他們?我長安商鋪敞開門做生意,若是今日你不讓我便不賣了,他不讓我也不賣了,誰來養活長安二十萬工匠?誰來養活雍州數百萬軍民?這位使節,好生講講道理吧。”

那金國使節滿麵漲紅,他雙手緊緊攥住拳頭,咬牙對宋北雲說道:“敢問宋大人,他們買了多少。”

“來人啊。”

這時一名早就安排好的人快速的走了進來,宋北雲張口問道:“昨日那些金人買了多少刀具鎧甲?”

“回宋大人,刀槍三萬件,鎧甲八千件。刀槍以八貫一件計,共計二十四萬貫。鎧甲以八十貫一套,共計六十四萬貫,兩方合計八十八萬貫。”

小宋點頭道:“還挺劃算,他們之前還說要什麽?”

“尚需刀槍十萬、皮甲十萬。且還有三批要訂。”

說完,小宋剛要說話,那個使臣立刻喊道:“宋大人,我金國願多加一成……不,兩成購置所有鎧甲刀槍!”

“這……”小宋故意麵帶為難:“這位使臣,您也是知道,我這裏的價格合適,童叟無欺。本就是為了薄利多銷轉個名聲,你這……讓我這生意將來可如何做下去?”

“三成,若是宋大人還不滿意,我可去請示我大金皇帝。”

小宋連連擺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宋大人,我大金多加五成!”

“這……”

小宋麵露難色,眼神不斷在那使節身上打轉,然後長歎一聲:“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之前人家付了定金的卻是沒法子了,後續的倒是可以優先給你們。”

這優先二字,抓的十分精妙,那使臣也不是個笨蛋,立刻知道自己進了埋伏圈,這根本就是個無底洞,但他卻是沒有半點法子,因為若是讓這批裝備落到了叛軍手中,還指望他宋國去幫忙平叛嗎?

“不過這件事還需你親自去和夏大人洽談,我也是臨時得了消息的。”小宋笑道:“夏大人今日似乎當值,正在衙門之中,我知使臣你著急,我便不多挽留了。”

那使臣憤憤的朝宋北雲一拱手,道了聲別便是離開了。而剩下的兩撥草原人卻是麵麵相覷,他們之前也聽說過宋北雲很凶,但沒想到他這麽凶……

小宋回頭看向了汗國的使臣,小宋嗬嗬一笑:“對了,跟你們大汗解釋清楚了沒有?宋北雲隻有二十四,沒有五十歲。”

那使臣一臉苦笑,起身說道:“大汗知道了,已經懲處了那通傳假消息之人。”

“哈哈哈,你們啊……也不弄弄清楚,現在不用和親了吧?”

“這……”那使臣臉色一整:“小公主……說,既然是誤會,那便誤會就誤會,她就是喜歡宋大人您,是兒子是爹爹一個樣。後來大汗說公主胡鬧,給她關了起來。”

“哎喲……”小宋一抹臉:“你還真實誠,這事都告訴我。”

使臣苦笑:“草原人從不說謊。”

小宋輕輕搖頭:“如今已是立秋,不知大汗那邊商議的如何了?”

這個話題一開,三方就開始你來我往的拉扯了起來,草原可汗自然是願意的,但那司部並不願意,小宋就在這裏頭拱火。

反正第一天是沒說出什麽所以然,但第二日一早,便有兩匹快馬飛奔出城,往各自的部族之間去了。

對於此小宋並不意外,那司那頭應該是明白的,反正給他們的東西一樣不會少,至於他們怎麽和他們大汗周旋那就不是小宋考慮的事情了。

因為宋北雲這一手損招,原本漫天要價的草原隻能將價格主動壓到了他們認為差不多合理的一個區間,青壯年勞力以四百斤糧食每人換算,女子以兩百斤,孩童以一百斤。但宋北雲卻咬死三百上限為基準,死活不肯鬆口。

最終,因為那司部不斷的施壓,大汗部終於鬆口了,強忍著委屈跟宋北雲簽下了一份勞力租賃合同。

這次談判可謂是快刀斬亂麻,在長安那些致力學習縱橫之術的人之間激起了強烈的反響,他們普遍認為這是一次非常經典的國與國交鋒,並且已經有人開始分析宋北雲的方法。

而最終宋北雲倒是自己給出了一個解釋,其實也就是一句話,不過將“二桃殺三士”變了變模樣而已。兩方都想在這裏爭取到最大利益,最終妥協的人自然是比較心急的那一個。

就像金國使者一樣,他們最心急所以就吃了宋北雲的陷阱,而最不心急的那司部其實反而是得了一手大便宜。

不過這個便宜是不是真的便宜,隻有那司自己心裏頭清楚,但他能怪宋北雲麽?換做是他,恐怕也是會這樣處置,相比較大汗部和金人來說,宋北雲對他們已是最客氣的了。

而就在商務洽談結束的第三天,長安居然爆發了一場始料未及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