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好新年好,我便不送了。”

雖然宋北雲晚了一天回到金陵,最終還是跟招人嫌棄的趙橙一起在荒郊野外過了除夕。

但終歸他還是回來了,大年初一剛一進門,前來拜訪者便是絡繹不絕,送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

依在門口看著這些人的背影,小宋輕輕搖頭歎息,這時紅姨走上前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過年可不好唉聲歎氣的。”

“紅姨你看這些人。”小宋指著那些剛將禮物送到家門中的人:“像不像一群狗。”

“人家過節拜訪,你怎可如此說別人?”

還沒等小宋開口解釋,玉生剛巧走了出來,他聞言一笑:“北雲說的沒錯,這些人便是狗。”

小宋回頭和玉生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笑了出來。

隻要是在官場上混的,誰不知道宋北雲的名聲是個怎麽樣的,功績歸功績、名聲歸名聲,大宋好德仁義的名聲幾乎都快被他一個人給敗壞光了,一般的高潔之士定是不屑與之為伍的。

可道德歸道德,人家如今可是正兒八經紅的發紫、炙手可熱,勝兩金定乾坤,開疆拓土之臣。開年之後起碼是要封侯的,很可能會是個縣侯,本就是如今最年輕的封疆守土之人,這要是再封個侯可還了得?以現在那小皇帝的作風,以後隻要這宋北雲不謀反,保不齊可是要當異姓王爺的。

這樣的人,現在不巴結什麽時候巴結?要不說這幫人是狗呢,鼻子可是靈的很,這宋北雲前腳剛到後腳他們就跟上了,無縫銜接。

“狗蛋呢?”小宋不再和紅姨提這個話題,隻是四處找了一圈:“一早上就沒見了。”

“他呀,他跟著學堂裏的同窗出去玩鬧了。”紅姨歎氣道:“他如今正是個人嫌狗厭的年紀,整日就知道玩鬧。”

“玩吧。”小宋輕笑起來:“他這輩子最好就是能安穩的玩一輩子。”

其實小宋從外頭帶了很多禮物回來,不管是遼東的人參、東海的珍珠還是各種地方特產,總之就是裝滿了一車,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別人的孝敬,宋國人孝敬的遼國人孝敬的草原人孝敬的金國人孝敬的,每到一處就會有人給他送上各種寶貝,整得他就像是詞話本裏那種索求無度的巨貪一般。

“玉生哥,跟觀音奴怎麽樣了?”

提到觀音奴,玉生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閃爍其詞,但紅姨可不慣著這毛病,上來就開始抱怨了起來。

“這事可是麻煩的很,觀音奴是他國公主,尚公主是要入贅的,我去找官家幫忙,官家說他也沒轍,說是這事他都不如你好使。”

紅姨說話時全是不開心,想來也是能理解的,自家就這麽一根獨苗,跑去遼國當上門女婿,這放誰那誰也受不住,而且趙性本身恐怕也不是很支持,因為如果真的把玉生放去遼國當個駙馬那這事可就難辦了,畢竟前些日子他還跟趙相那吹牛說他手中匯聚了天地人三才,現在人才要去給人當上門女婿?他能樂意啊?

“就這?”小宋轉過頭看了玉生一眼:“玉生哥不是我說你,你這事太不地道了。”

玉生:“???”

“要我說,你就趕緊把事辦了,觀音奴那邊肚子一大,圓的扁的還由得佛寶奴說?我給她三個膽子,看她敢不敢對我侄兒幹什麽。”

小宋手一拍:“就這麽決定了,遼皇那邊我解決,你解決觀音奴,要快準穩狠、一錘定音。”

“你……”玉生的表情變得局促起來:“可不好說這些話,壞人家姑娘名聲。”

“壞什麽名聲啊。”紅姨在旁邊幫腔道:“人家女孩子真的要在乎那個,還會整日跟在你屁股後頭像個尾巴似的?”

“就是。”小宋也點頭道:“人家心裏一百個願意,你倒是推推搡搡的,你這幹的是個什麽事,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玉生沒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朝宋北雲使眼神,小宋一看側過腦袋看向屋門口,發現觀音奴正狗狗祟祟的站在那,露出半個身子悄悄的聽著牆。

“反正話我放這了,你自己的事自己趕緊辦了,玉生哥啊……你都二十七了,再不成親怎麽行。”小宋撓了撓臉:“我小兒子都出來了。”

“我……你……”

玉生嗨呀一聲轉身走出了房門,他剛走出去沒多久,就見紅臉蛋的觀音奴一路小跑的追了出去,兩人轉眼消失在了巷子口。

“這倆人。”小宋不屑的搖頭道:“不太行。”

紅姨沒說話,隻是在那笑,回過神之後她打了小宋一下:“你剛回來還不去睡一會,又想去哪裏浪**。”

“浪**啥啊,總歸是要去辦事的。”小宋歎氣道:“不是以前了,我也轉眼二十四叫二十五了啊,你不好老把我當孩子看啊。”

紅姨愣了片刻,端詳了起了宋北雲來,看了一會兒之後,她輕輕歎氣道:“是啊,你們都長大了,這日子怎的就這麽快呢。”

小宋笑著說道:“好啦好啦,我先出去辦點事,晚些回來吃午飯。”

“路上小心著一些,天氣冷你多穿些。”

“知道啦知道啦。”小宋隨手拽起門口的皮裘大衣走出門去。

“路上莫要耽擱,速去速回。”

頂著紅姨的嘮叨,小宋走出門去。門裏的宋北雲和門外的宋北雲,幾乎便是瞬間就換了個人。

收斂起臉上的笑容,伸手朝一直侯在外頭的小廝招了一下,一言不發的就往前走去。

有人要給宋北雲拜年,宋北雲自然也得給人拜年去。

按照正常的道理來說他是不需要給誰拜年的,但這次他還是去了,因為就在今年國家將發生前所未有的大變革,也就是傳說中的軍製改革。

這是一個試點,他也沒有底氣,光靠皇族也不靠譜,必須要有各界大佬的支持,就算不支持也需要他們的默許。

就像當年玩的一手文官製度改革一樣,當年他可是軍方全都站在身後,而這次他不光需要文官的支持,更是需要各界軍界大佬的支持。

反正這件事如果不能完成,宋國三天兩頭鬧兵變的問題就不能斷根,而作為人類迷惑行為之一的造反也會連綿不絕。

碰壁倒是不至於,但衝上門去跟人家談主義談理想也是不至於,那既然這樣就做生意好了。利弊全都在這裏頭,反正他們同意是要幹,不同意那可是要先幹掉他們的。

兵部得先去,不過好在兵部是自己人,老張到現在還兼職著兵部尚書的職位,他是個老實人大家也都不討厭他,所以這個位置他坐的極穩。

這宋北雲剛一進門,就見老張抱著個孩子在院子裏遛彎,小宋一見當時就傻了:“張清這麽快就生了?”

“胡說八道……這是我那大兒子的子嗣。”老張白眼一翻:“宋侯爺今日到此有何貴幹啊?”

“什麽侯爺不侯爺的,張大人真愛說笑。”小宋拎著禮物滿臉堆笑地說道:“張大人不請我進去?”

老張將孫子遞給老仆與宋北雲一前一後走入房內,老張雖然老實但到底是六部公卿之一,政治智慧可是也不少,他看到宋北雲這幅姿態就知道他來這要麽有事相商要麽有事相求。

能讓宋北雲相求的事,老張不一定吃的下,宋北雲心中定然也是知道,所以他來此地一定是有事相商。

麵對自己人嘛,宋北雲就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大概內容就是把軍製改革的事跟他商量了一番。

“這事是好事,可執行卻是不易。”老張撚著胡須,麵上全是嚴肅:“這裏的重中之重便是你那嶽丈兼師父,福王爺。”

小宋輕輕點頭,而老張則繼續說道:“不過以福王爺之開明此事問題也不大,隻是這閻王好見啊。”

這就是小宋整個計劃裏的難點,福王爺帶兵三十年,手底下將領無數,現在這些將領如今幾乎都是各個地方的高層將領,他們為大宋賣了一輩子的命,現在突然說要把他們或者他們手底下的人革掉,這放誰那都撐不住。

“不過正如宋大人所言,軍製已老,各地禁、廂、鄉、蕃兵互不照應,明爭暗鬥者眾,以軍為鎮私販糧草鹽土之事常有發生,吃空餉者百中有十,兵部知道卻也奈何不得。”老張說到這裏是,不自禁的歎氣道:“若是真是能如宋大人所說那般改軍製,倒不失為好事一樁。”

“王爺那邊我會去牽頭,但張大人也知我在朝中名聲不佳,這事並非以一人之力可為,還望……”

“好說。”老張笑盈盈地說道:“與國家為利,老夫自當義不容辭,不過……”

“說吧說吧,張大人要什麽。”

“你看,我工部那邊不是也在開工坊嘛,但現行工坊為三衙合營,工部做不得主,可工部工坊那邊實在是缺人缺技術,施展不開啊。”

“好好好,年後我從長安工坊調個頂級專家團隊過來。”

“唉,宋大人莫要愁眉苦臉,大家都是為國分憂嘛。”老張開心的搓起了手:“工部工坊那邊還差點那個東西……就是那個黃白之物。”

“行!長安工坊入股三百萬貫。”

“唉!”老張一拍桌子笑著拱手道:“宋大人,新春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