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小宋在遼新都被抓壯丁,基本上就沒什麽別的事可以幹,隔兩天去一趟金家威逼利誘,剩下的時間則是在那折騰趙橙。

本來還打算和遼國周旋的金家,被他逼迫的恨不得立刻就遼國把技術協定簽下來,而本來還打算和自己拉扯的趙橙則被他逼的現在已經看到他遠遠走過來就要鑽進房間緊鎖房門。

言而總之,在磨人這件事上,宋北雲可謂是絕世出塵,就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最好的職位應該是在某個執法機構裏當審訊人員,畢竟非肉體上的折磨人是一種很離譜的享受。

“你開開門,逃避什麽,這有什麽好逃避的?你先開開門,橙姐姐,我來給你送飯了。”

宋北雲在外頭敲門,對於趙橙來說就是催命的魔咒,她躲在房間裏回憶起了當年被外頭那個人支配的恐懼。

“真不開門啊?”小宋歎了口氣:“那我就進來咯。”

說完大門一聲巨響,單見外頭宋北雲收回一條腿,拎著食盒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在屋中環顧一圈,笑盈盈地說道:“橙姐姐在房間裏嗎?我來了哦。”

趙橙躲在櫃子後麵,渾身發抖,明明已是冬至,但額頭脖頸之間卻滿是細密的汗水。

屋中的門被推開,不那麽順滑的門軸發出吱嘎的摩擦聲,接著便是一個腳步聲傳了過來。

趙橙壓著自己的呼吸聲,生怕弄出些動靜被那人給發覺了,而宋北雲卻看到櫃子後頭一抹衣裳飄在外頭,看上去像個憨批。

不過他也沒立刻拆穿,隻是坐在那將食盒打開,將裏頭的飯菜取出。

“這裏有素雞、酸湯豆腐丸子、悶筍絲。”小宋把東西放在桌上:“橙姐姐出來吃飯了啊。”

講真,趙橙寧可餓死,死外頭,她都不願意再被這個狗東西給精神汙染了,打又打不過,撒潑發瘋也都沒有用,罵更是罵不過,總之隻要不看到這個人讓她去幹什麽她都願意。

小宋把東西擺好之後,打量起了這個小房間,這裏除了一張床和一套被子之外,其他也沒什麽東西了,家具也就是個桌子櫃子,樸素到了極點,當真就是冷宮的配置。

而趙橙在這樣的地方蹲了三年,出點什麽毛病都是正常的。

不過如今她好像毛病更重了,但這又跟他宋北雲有什麽關係呢,他的任務就是把趙橙完好的交到福王的手中,剩下她是死是活便再無瓜葛了。

“我說。”

小宋走到櫃子旁,靠在離趙橙不到一米的地方,看著她露出來的半截衣服:“你現在算是嫁了兩次人,你有沒有好好思考過為什麽你兩端婚姻都這麽失敗?第一次好像是還沒來得及洞房花燭,相公就戰死了對吧。第二次還把自己整冷宮裏來了,你說你圖個啥。”

趙橙沒有回答,反而將自己更往裏頭縮了縮,好像生怕宋北雲發現自己似的。

要麽說她不聰明呢,這地方來回就這麽大,連個跳井的地方都沒有,她藏能藏在什麽地方呢?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就這智商還造反……這讓小宋對她的血統產生了深切的懷疑。

按照道理來說,他老趙家的孩子又有幾個會是呆傻的呢,偏偏趙橙卻是……

“橙姐姐你在哪裏啊?”小宋就在櫃子旁邊喊了起來:“你要是不在我便走了。”

宋北雲歎了口,轉身走到了門口很大力的關上了門,過了一會兒之後趙橙覺得他已經走了,便探頭探腦的從櫃子後麵走了出來,可是剛一出來卻發現宋北雲哪裏走了,他就站在門口,依在門框上並且從裏頭關上的門。

“呀,橙姐姐,你從哪裏變出來的,好厲害哦。”

聽到他語氣誇張的嘲諷,趙橙當時就知道自己又玩砸了,不過她已經沒心氣去說話了,對於麵前的這個怪物,她除了乏力感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橙姐姐怎麽不理我了?”小宋靠在那嬉皮笑臉地說道:“是不是今天的飯菜不滿意?”

趙橙就當宋北雲不存在,坐在那開始吃飯,因為之前的幾日她也試過不吃東西,但麵前這個人會用暴力按著自己的頭往下灌,她不想再體會那種感覺了,所以自覺的坐在那吃起了飯來。

因為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辦法可以對抗這個人的折磨,而自殺又跟她的底層邏輯有衝突,所以與其被人強迫,倒不如自己主動一些。

“年前我會把你帶出這裏,送你回大宋,你覺得怎麽樣?”

覺得怎麽樣?自己能有選擇權?趙橙心中冷笑,怎麽樣都不是別人說的算麽,自己的一生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不是我說啊,橙姐姐。你呢,又笨又沒本事,還總是喜歡搞點事出來。我覺得大可不必,你懂我意思吧?我要是你,我就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坐在家裏混吃等死。”宋北雲仍然在不停的說,他也不管趙橙會不會接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一群女孩子裏笑顏如花等著路過的公子春心**漾。我保證,你隻要肯這麽幹,我一定給你安排,就是安排那種女子的聚會,裏頭其他女子都醜兮兮的,一眼望去就是人群眾最靚的仔。”

趙橙仍是不動不聽不說甚至不看他一眼,可宋北雲卻絲毫不以為意:“然後你就去選個老實人嫁了,雖然這次回去之後,你可能要改頭換麵了,但問題不大,畢竟還是福王爺罩著你,就算以後王爺老了,金鈴兒也會照顧你,畢竟你是她姐姐。”

“哦,對了。還有一點,你回去之後可不可能再跟以前的朋黨有私交了,先不說你那朋黨可能都被我殺幹淨了,就光說你可能會連累你娘親這件事,你也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小宋一邊剝著指甲一邊說道:“如果說你再膽敢犯蠢,福王爺絕對是不會姑息的,他可沒我這麽好說話這麽隨便。他可能不殺了你,畢竟你是他和你母親的意外產物,但他可能會把你嫁到鄉下去,嫁給村口賣豬肉的劉屠戶。你見過那幫屠戶沒有?”

趙橙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迅速的低下頭,仿佛沒聽見一般。

“你就這麽想,如果你真的被嫁到了鄉下屠戶家中,那些屠戶五大三粗一身毛腥味,每天晚上用油膩膩的手摸你,還從來不刷牙,帶著熏人的臭味就要親你嘴巴,你好歹也是個嬌滴滴的公主,這簡直有點不好想象。不過也說不好,萬一你喜歡呢,這人就是很奇怪的對吧,你這麽叛逆大概就是因為沒有正兒八經的嫁個屠戶。”小宋笑得燦爛極了:“等我回去就幫你把這件事安排了,咱試試看,不行的話再說,大不了你試過之後不喜歡,我就想法子把你男人給宰了,然後你又是自由身了,然後再給你換個鐵匠,鐵匠不行就篾匠、篾匠不行就泥瓦匠,咱三百六十行一行行的試過去,總有一款適合你,反正你也破罐子破摔沒什麽念想了,而且這玩意你也不吃虧。”

趙橙輕輕放下筷子,挑了宋北雲一眼,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明顯的帶有情緒的麵部特征,但終究還是不夠激烈,也許是習慣了宋北雲的垃圾話也許是根本就不在意他說些什麽。

“橙姐姐今年多大了?我想想,你比趙性還大點對吧,趙性今年二十五了,他比我大兩歲。你好像比他大兩歲還是三歲?你今年得有二十七了吧,喔唷……二十七了,三十歲就能稱老身了,橙姐姐卻還是未經人事的閨女……這個我是猜的,不知道你有沒有經人事,反正猜錯了你也多多包涵,道歉我就不道歉了,你也不配。”

垃圾話帶來的精神衝擊讓趙橙已經近乎麻木,她吃了飯之後,默默的將盤子碗都放回到了食盒中,然後也不驅趕宋北雲,就這麽坐在那發呆,聽著那源源不斷的垃圾話。

小宋麽,本身就不是什麽深沉的人,有些時候被逼無奈的裝深沉讓他也挺壓抑的,現在倒是有個可以肆無忌憚對著說垃圾話的人,其實對他來說也是種解壓,所以他一邊幹著毫無意義的小動作,比如剝指甲拽頭發絲兒之類的事情一邊說著那些有的沒的或者幹脆編一些讓趙橙難以接受的騷話。

解壓!十分解壓!比去金國裝大尾巴狼還要解壓,雖然欺負女人這件事不是什麽光榮的事,但又沒動手,光用嘴也沒什麽關係對吧,畢竟這可是趙橙,那麽多人都死了但最該死的她卻沒死的趙橙。

“你以前造反那會兒肯定想過自己當了女皇會是什麽樣吧,每天坐在金鑾殿上耀武揚威的是吧,後宮裏再養上幾個男寵。哦,對……橙姐姐,我聽說你小時候也是個出了名的大家閨秀,那你肯定看過不少豔情的文章傳說,什麽武則天的薛敖曹之類,你想當女皇怕不是也有這點想法吧。”小宋漫不經心的說著,然後冷不丁的一抬頭,發現趙橙已經趴在桌上睡了下去。

“嘿,別睡。”

小宋走上前用筷子戳她,被弄醒來的趙橙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宋北雲,而他卻是一臉正經的說:“你當著妹夫的麵睡覺成何體統,這要傳出去,你不要臉不要緊,你別連累我。我是有家有業的人,我來這隻是為了替你父親看看你,你別害我。”

趙橙木訥的側過頭,眼神毫無生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歪過腦袋又一次睡了過去。

看來是真的困了,小宋也懶得管她,至於什麽給她蓋被子之類的事,怎麽可能!她也配?

轉身出了這裏,外頭的侍衛看到宋北雲的背影都有些瞠目結舌,畢竟這地方隔音不好,他說的話很容易就傳到外頭,剛才這逼兩個多鍾頭的垃圾話著實也把外頭的侍衛給汙染了一番,如果不是這廝身份特殊,他們非得找個由頭把這廝一刀給結果了。

而從趙橙這出來,小宋又慢條斯理的來到金家,坐在那開始耀武揚威、威逼利誘起來,這是宋北雲第四次登門了,前三次金家都是客客氣氣的,而這一次金家卻顯得不那麽客氣了起來。

“宋大人,不好意思。如今我金家正與遼國工部洽談之中,若是大人有什麽話想說,不妨去與遼國工部洽談,恰巧今日天寒地凍,宋大人不妨來廂房之中喝些暖湯?”

小宋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但他的行為在金家人眼裏,就是典型的無能狂怒。他們的喜上眉梢都落在了小宋的手裏,小宋自然也是配合起來,演技越來越精湛的他,最後義憤填膺的衝出了金家。

在門口時,他能清晰的聽到裏頭金家人的猖狂大笑,而小宋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低頭鑽上了馬車。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要不我說下輩子我不要當人了。”小宋坐在了妙言的別苑中喝了一口妙言弄的鹹鴨蛋湯:“不是,你這……鹹鴨蛋湯是怎麽個腦回路?”

“給你補補腦。”

“唉……”

妙言給他揉著肩膀:“聽說你去你橙姐姐那裏就是為了減壓的對吧?”

小宋唉聲歎氣了一陣,而妙言則嬉笑著說:“下輩子真不當人了?”

“真不當了,我想當隻鳥,快樂而短暫的過一生。”

“那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就跟你一起當鳥吧,當人太累了。”妙言把下巴靠在宋北雲的腦殼上:“下輩子你給我當老婆吧。”

“都行。”

小宋說完把今天一天的工作都匯報給了妙言,而妙言在略微沉思片刻後抬起頭說道:“你橙姐姐不反抗了?”

“她在非暴力不合作。”

“你小心。”

“嗯。”小宋歎氣道:“我覺得咱們真的不幹人事。”

“怎麽辦呢,這個世道就這樣,它吃人。”妙言從後麵摟住了小宋的脖子:“我看過太多人吃人,我不想被吃。”

小宋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耳垂:“我帶你吃飽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