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自從易主之後,迎來了第一次信任危機,宋國監備宋北雲遇刺的消息持續發酵,他是生是死也都在保密,但不管是金國的使臣、遼國的官員還是草原的使者都一晚晚的連覺都睡不著。

大家心中都很慌,真的很慌,都希望幹出這件事的人不是他們國家的人,但現在調查還沒有個結果,這塊懸著的大石頭始終也放不下來。

誰不想看到宋遼交好?那自然是金國,但草原有沒有可能?自然也有可能。這兩國使者一封封催命的信往國內寄,生怕自己被人給賣在了長安。

遼國人也不安生,畢竟從明麵上的證據來看,這玩意就是遼國中人策劃執行,他們能睡著才怪。

而隨著大宋皇帝的行程越來越近,壓力也變得越來越大。外交無小事在這一次事情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特別是這一次可以說是幾大強國之間的周旋。

這要換成大理、西夏之類的國家,想來應該就沒什麽事情了,小國弱國嘛,欺負就欺負了,他們又能如何?

而此刻的宋北雲卻在家中辦仲夏夜茶話會,一家子人坐在院子裏燒烤的燒烤,泡茶的泡茶。他雖然帶著傷,但上躥下跳就屬他最勤快。

“你這般樣子,為何就不怕被人發現是女兒身?”左柔的手很欠,她一邊摸著佛寶奴的肚子一邊跟她聊天:“動了動了!我摸到會動了!”

佛寶奴怪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小心的將她的手挪開:“其實知道的人多,但裝不知道的人更多。對於他們來說,我是男是女與我是不是皇帝沒有關係。他們還是當他們的官辦他們的事,說出去對他們沒有好處隻有壞處,聰明人很多。隻要百姓不知、隻要史官不知。”

“哦……”左柔點頭道:“也就是說,隻要國家運轉正常,上頭是人是狗都沒事唄?”

“手好欠啊你。”佛寶奴再次推開左柔的手:“不要總是揉我肚子。”

“我摸摸,就摸摸,輕輕的。”左柔說著,恨不得把臉都貼上去:“等他出來之後,叫我幹娘好不好?”

“不得行。”佛寶奴搖頭道:“這是耶律家的皇子或公主,怎可認宋人為幹親。”

“小氣兮兮的。”

佛寶奴被這個笨蛋弄得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以前都不知道這個左郡主原來如此煩人,如今見識到了之後她真的很難理解為何那宋北雲能容忍這般胡攪蠻纏的人存在,隻是因為長相?

而旁邊的宋北雲正在給巧雲描述自己當時遇到刺客的經過,說得繪聲繪色。

“當時下頭有人通報說有遼國禦史前來,我尋思著遼國皇帝都在那。”小宋指著不遠處的佛寶奴:“哪裏來的禦史?所以我就多了個小心,穿上了你給我的那件軟甲。”

巧雲連連點頭,小宋繼續說道:“等我見了那人,他說這番前來是奉遼皇命給我送禮物來的,我當時還以為是妙言給我送東西過來,我就沒有多懷疑就湊過去了。我剛一湊過去,那人就突然從箱子底下抽了一根像鐵刺的武器,衝著我就過來了。”

“難怪外頭並未檢查出來……這等武器是西域之物,叫軟蛇匕,很難劃開硬物但卻能夠劃開肌膚腠理。”到了巧雲的領域,她立刻就開始發揚專業精神的解釋道:“虧了軟甲……”

“嗯,虧了巧雲。”小宋點頭道:“那把匕首順著軟甲往上滑,把我肩膀劃了個窟窿出來,不過還好角度不對,它滑出去了。我當時反應過來反手就是一拳,接著周圍的護衛才反應過來,呼呼啦啦衝上來,可那個人將含在口裏的蠟丸咬破,然後抽搐了一會兒就死了。”

“那你可知那毒物是什麽?”

“應該是生物堿,茄科植物裏的。”小宋攤開手:“這種事我哪能知道,又沒有化學試劑。”

一番驚心動魄的場景被他說的那叫一個輕而易舉,但巧雲作為行家卻是能在腦內再現當時的緊張,在他說完之後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當真是千鈞一發,若不是你多了個心眼……我……”巧雲握住宋北雲的手:“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放心,我多怕死的人啊。”小宋嘿嘿一樂:“還因禍得福。”

“什麽福。”

小宋湊到巧雲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巧雲立刻紅了臉,輕輕打了他兩下:“討人厭……”

兩歲的鋼蛋在墊子上打滾,佛寶奴在全程都被左柔騷擾的情況下,眼睛都沒有離開過毯子上的秀氣小子。

鋼蛋集合了金鈴兒和宋北雲身上所有的優點,雖然隻有兩歲但其實已經能看出來未來一定會是個禍害少女的美男子了,佛寶奴看著他就想抱起來親親,喜歡的不得了,但又害怕弄哭他,所以隻能那麽直勾勾的盯著。

這時金鈴兒走出來將兒子抱起來,坐到了佛寶奴的身邊:“喜歡啊?”

“嗯。”佛寶奴點頭。

“是啊,懷他的時候吃了好多苦,後來晚上也大多是我照顧的,辛苦的很。不過他第一聲開口是叫的娘,聽到這聲娘的時候,什麽苦都值得了。”金鈴兒湊到鋼蛋的臉上吧唧的親了一口:“我啊,現在就想等著他快些長大,然後看著他娶妻生子。”

佛寶奴想要伸手去抱但又不敢,然後索性收回了手,端坐在那甩開左柔的手後說:“若是我生下的是個兒子,他一輩子許是會很辛苦。”

“因為當皇帝麽?”

“嗯。”

左柔這時突然笑得咯咯響,佛寶奴還以為她要說當皇帝有什麽辛苦,誰知道她卻說的是:“你說嗯的時候好有意思啊,像驢叫。人家都是平平的嗯,你是往上揚呢。”

佛寶奴:“……”

“她就是這樣,別管她。”金鈴兒橫了左柔一眼:“帶著兒子,滾。”

“好叻。”

左柔抱起心愛的鋼蛋蹦蹦跳跳的跑到旁邊玩去了,而佛寶奴愕然的看向了金鈴兒:“你們平時都是這般說話的?”

“那還要怎樣?”金鈴兒一臉茫然:“你跟她好說是沒用的,她欠的很。不過你還別說,那狗東西最疼愛的就是這個笨蛋。”

佛寶奴已經做好吃醋的準備了,但這時俏俏端著剛弄好的烤肉從她們身邊走過:“還有我哦。”

“知道啦知道啦。”金鈴兒擺擺手,然後笑著對佛寶奴說道:“當人渣,他是專業的。每個被他勾搭的人,都以為自己是最得寵的。”

“下作!”佛寶奴黑下了臉:“下流!濫情!”

“你說對了。”金鈴兒歎氣道:“但等幡然醒悟時,已經晚了。看著周圍的姐妹們嫁人之後愁眉苦臉的模樣,想想卻也是無所謂了。”

“哼,要是我,斷然是不應允的。”

金鈴兒看著佛寶奴鼓鼓的肚子,聽著她這般倔強的話,輕笑一聲站起了身:“這裏有個規矩。”

“什麽規矩?”

“不管出了門你是什麽人,在家時你便不得以身份欺壓人。”金鈴兒拍了拍佛寶奴的肩膀:“陛下,按照輩分,你得叫俏俏一聲姐姐的。”

“朕……”佛寶奴側過頭:“不叫!”

“那隨便你了。對了,前些年我剝了你的衣裳,你不記恨我吧?”

“記恨,我記仇的很。”佛寶奴點頭道:“終有一日我也要剝了你的衣裳。”

金鈴兒笑得咯咯響:“好呀,前幾日不是還說要想法子懲治一番那個混賬麽?那選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啊?”佛寶奴一下子沒能聽明白:“什麽意思?”

金鈴兒眼珠子一轉,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佛寶奴的臉騰的就漲紅了:“這等傷風敗俗的……”

“怕了?”金鈴兒眉頭一挑:“至今為止我都沒輸過哦。”

“我?我會怕?”佛寶奴冷笑一聲:“比就比。”

“今晚等你,不見不散。”

“你且等著。”

小宋完全不知要發生什麽,隻是覺得金鈴兒的神態有些不對勁,她應該是在使壞,但現在上去顯然不合適,畢竟那個區域非常危險……

嬉鬧之餘的夏日午後,大家都去午睡的時候,小宋坐在院子中麵見了前來拜訪的遼汝南王世子。

“聽說被你家陛下打破了頭?”小宋吊著一隻胳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傷好了些麽?”

“不打緊。”世子連連擺手:“倒是不知宋大人的傷好些了沒有?”

“你阿姊都跟你講了對吧,還有十日左右。”小宋皺起眉頭:“無論如何你都需拿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結果來。這份結果有誰承擔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得有人承擔。”

“明白。”世子從懷裏掏出一份紙條,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的遞給宋北雲:“您看草原如何?”

“為什麽不是金國?”小宋笑了笑:“我倒是期望是金國,因為如果是金國的話,他們的交代會是錢,可是草原的話,可能要打一仗。”

“金國聰明,將自己摘得幹淨。而且要從金國過來,必然要經過遼國,這一點不好解釋,但草原不用。”世子也是個聰明人:“於是我便……”

“倒也不是不行。”小宋收過紙條看了一眼上頭的名單:“謔……上來就是金帳王族?”

“其實似乎還真的是他們做的,假以時日我一定能查明,但如今卻隻能憑個大概了。”世子說道:“而且金帳汗國勢力太多,他們自己恐怕都分不清。”

小宋啪的一聲將紙條往石頭桌上一扣:“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