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從那天縣太爺離開之後,雨就下個沒完,宋狗從來都是下雨就不上班的人,於是這幾天都躺在家裏哪裏也不去,又回到了窩在屋子裏做飯的日子。

佛寶奴還是一如既往的體會百姓的生活,她有些厭煩了,晚上的時候總是會懷念皇宮裏的錦衣玉食,雖然跟身邊這個小男人在一起總是能很開心,可是這平頭百姓的生活實在是太糟糕了。

拋開柴米油鹽之外就沒有了別的樂趣,家裏那個懶男人又不肯出門做工,家中沒了錢買不起肉,每日都是些蘿卜鹹菜的,好不容易吃上一塊豆腐還是隔壁楊大嫂勻來的。

可是那狗男人卻還是不放在心上,整日就是躺在**,說著什麽春雨延綿惹人煩,不想讀書不上工的屁話來。

當皇帝時,佛寶奴幾時因錢而犯愁,可就是這幾日……她真的是數著剩下的那麽點錢過日子,今日幾個銅板明日幾個銅板,算來算去再過幾日恐就吃不上飯了……

“要挨餓了。”佛寶奴可憐巴巴的站在小宋麵前:“你再不出去做工,就要挨餓了!”

小宋翻了個身:“你不是想體驗百姓的日子麽,這便是百姓的日子。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嫁給我這種能耐非凡的男人,大部分的女人嫁的都是要為一日三餐奔波的人,這幾日下雨許多人就是無法上工,就得在家候著。這便是失去土地之後的百姓。”

小宋的話讓佛寶奴內心裏充滿了矛盾,她想反駁卻是無法反駁出口。

“我是無所謂,可是肚子裏的娃娃餓不起的。”

“知道慘了?”小宋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彎腰下去從床底拉出一個盒子,打開之後裏頭居然裝了慢慢二十斤風幹的肉腸,還有一整塊顏色好看的臘肉。

看到這些東西,往日看都不看這些的佛寶奴,居然不爭氣的開始咽口水了。

“饞了吧。”小宋晃了晃手指:“三日之後,就該回去了。這一趟的目的也達到了,何不食肉糜的日子,還望陛下以後能夠自勉。你要好好動動腦子,好好想想百姓要的都是什麽。”

“先做飯好不好……我餓了。邊做飯邊教訓我唄……”

“好。”小宋起身:“做飯!”

說實話,這一趟佛寶奴算是受益良多,她以前哪裏能知道一個普通百姓的生活會如此辛苦,別說什麽出人頭地了,便光是活著就已經拚盡全力了。

讀書?笑話,這種底層百姓家哪裏會有閑錢去供養一個孩子讀書,供養孩子讀書的錢都夠一家好好過日子的了。這樣的日子長了,爹爹是個泥腿子,兒子自然也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子子孫孫都是如此,久而久之自然也便不被“老爺們”當成是人了。

這是何等的笑話,何等的笑話啊!書上說百姓為重、嘴上說君為輕,但這上上下下都是一副視百姓為牲畜、視同僚為賊寇、視君上為敵人。

國家怎樣能好?談什麽千秋萬代、談什麽萬古流芳?

“我悟了。”佛寶奴靠在廚房的柱子邊上歎氣道:“我悟了呀。”

小宋在用大蒜葉子炒著香腸,香味四溢。他卻沒有搭理佛寶奴的感歎,隻是指著旁邊剩下的香腸:“去給楊大嫂送點過去,人家前幾日可還給咱們送了豆腐來。”

“哦……”

佛寶奴送去之後再回來,一進門小宋就將一本手冊遞了給她:“這本是我送你的,你回去研究透了,不說你遼國長治久安,但至少能讓你明白我為何想要打造一個真正的大一統。”

“這是何物?”

“資本論。”小宋眯起眼睛說道:“你一份、趙性一份,未來金國有資格就也有一份,冥頑不靈就直接把他們給吞掉。”

“你一直都……準備著?”

“嗯。”小宋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做飯:“世人都說我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其實我才是堅定的反戰主義者,你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維穩。”

“維穩?”

“對,維持穩定。”小宋眯起眼睛:“為了穩定,我什麽事都幹的出來,讓我去亡國滅種都不在話下。因為我知道如果華夏大地再動**下去會發生什麽事,既然我現在能夠有擁有改變時代的力量和改變時代的機會,那我一定是要拚死一搏的。我告訴你這麽多,是要你知道,你不要成我的絆腳石。”

佛寶奴一怔,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又上前,走過去抱住了宋狗的腰,沒有肯定但也沒有否定。

“你害怕我啊?”

“嗯……”

“那倒也不用怕。”小宋笑了起來:“孩子沒有娘很可憐的,等我回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派一支專門為女性服務的專業團隊進駐遼新都。”

“就是那個……那個專門給女孩子接生的?”佛寶奴有些不好意思:“你怎的會琢磨這些個東西,下流胚子。”

“下流?你可真是個混賬東西。”小宋啐了一口:“我給你一組數據,你給老子豎起耳朵聽好。”

“你說。”

小宋一邊把菜放入盤子中一邊說道:“宋國推廣婦幼保健之後,新生兒死亡率從五成銳減到百三,產婦死亡率從三成銳減到千分六。因為隻實行了兩年,但兩歲一下嬰幼兒夭折幾率從三成半銳減到百分二。狗女人,你這不知道那不知道,你總該知道人多便是力量吧?現在看不出來,二十年後你且試試!隻需二十年,宋國人口就能過兩萬萬!”

“啊……”

“當然,前提是糧食的問題。所以我之前跟你們說的海船,你回去好好想想法子跟宋國合作,因為光靠一國之力很難達成。”

“很難?可是那東瀛都行。”

“他們那算個屁……”小宋搖頭道:“我要的是跨越整個大洋。”

“你說過的,天下很大對吧?”

“大到你難以想象。”小宋轉過身笑盈盈的看著佛寶奴:“加油,看好你。”

而當日下午,正如宋北雲所說的一般,那個縣令就將整理好的賬目、賬本和名冊交給了宋北雲。

佛寶奴翻閱之後,當時差點急火攻心的死過去,因為這上頭出現的人裏,不少都是佛寶奴的親信,有的甚至是自小一並長大的發小,如今他們有的是大遼的肱股之臣、有的則是名聲在外的高潔明士。

“可惡,該殺!”

“還殺!”小宋眼睛一瞪:“動不動殺大臣,你遼國還要不要了?”

佛寶奴氣得不行,把名冊往前一攤:“你看……”

“我不看,這是遼國的內務。大宋早已申明,堅決不幹涉他國內政。”

“好氣好氣。”佛寶奴叉著腰:“每日都被這般氣,總歸是要短命的,我都要死了,你管不管?”

“學趙性咯。”小宋往床頭一靠,打起了哈欠:“這裏頭的人你都別動,你將那些大地主、大商人拎出來,那五個極其還用複述麽?你說他們動搖國本就是動搖國本,拎出來殺全家,越殘忍越好、越暴虐越好,反正不管你對不對,底層百姓拍手稱快,百姓高興了他們就說你是好人是明君,大臣能怎麽樣?隻能徹夜難眠、左思右想,他們要麽是從明轉暗要麽第二天給你送投名狀。”

小宋晃著手指說道:“對抗資本記住兩條,要鼓勵商人經商但不允許商人做大、允許商人種田但不允許商人買地。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的,你不能動。宋國的徐家為什麽被一分為四,為何徐家印信要變成官鈔、為何徐家農場隻有分紅權經營權沒有決策權、為何徐家商隊實際控製者卻是軍隊,就是因為商人做大之後就會涉及到一個壟斷問題,那真的是攜資本以令諸侯了,那會兒你就控不住了。”

“我覺得你比朕像皇帝……”佛寶奴像隻耗子一樣蹭到宋北雲的懷裏:“說出話來也比朕有氣勢,想的也比朕遠……”

“當皇帝無非就是個權力嘛。”小宋的手捂住佛寶奴的肚子:“我日權力他娘。”

“狗東西!!!”佛寶奴回頭就是一通拳打腳踢:“好好的就開始說鬼話!”

短暫的變形記終於結束了,佛寶奴和宋狗也到了分別的時刻,宋狗送她上馬車的時候,一貫堅強的小虎牙都不敢告別,一個人躲在馬車車廂裏哭成了個淚人。

但她到底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特別是在肚子大到不能見人之前,有些事情一定要解決的。

也許之前有利用宋狗的成分存在,但越是隨著日子久了,她就越忘記了自己當初的目的,就……很想他。跟他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鬧不完的笑話和永遠都在被他教訓。

雖然有時候很生氣,但轉念想起時,卻是覺得那是她從小到大裏最開心的時刻,即便那個狗東西比自己還小兩歲,但隻要他在身邊就好像沒什麽事不能解決一樣,能讓自己依靠和憑仗。回想起自己坐在空****的大殿中看著滿地“親人”屍體的場景,她就恨自己為何不早十年認得這個混蛋小子。

“要是早十年,許是……孩子都很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