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清明,日子便越過越快,似乎一切都在宋北雲的掌控之中,除了左柔。

他是萬萬沒想到啊,左國公居然同意了左柔隨軍,宋北雲甚至為此悄悄的去找過一次國公,但左公爺隻是喝了口茶,長歎一聲女大不中留就把宋北雲給轟出去了……

不知道左柔究竟是怎麽跟她爹說的,反正現在看到公爺一副放棄治療的樣子,他覺得左柔那廝應該是沒說什麽正常的話。

可是不管怎麽問她,她都閉口不答,最後還是抓著巧雲“嚴刑逼供”一整夜才套出了口供。大意基本就是左柔跟公爺說她已經跟宋北雲有了夫妻之實,如今他去那般地方若是出了個三長兩短,自己也不活了。

這不胡鬧麽,宋北雲聽完之後整個人都迷糊了,他知道左柔會胡說八道但卻沒想到會這麽胡說八道,難怪當時見到公爺的時候他是那樣一副表情。

關鍵這事還沒辦法驗證真偽,就左柔那上躥下跳的德行,能證明清白的東西恐怕早不知道被哪根樹枝哪個牆頭給整沒了,到時不光是越描越黑還得把公爺給得罪個不死不休。

所以說……左柔這狗東西害人啊!

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小宋沒辦法也得想辦法安置這個狗東西了,畢竟她都不要臉了,自己還能有個屁的法子。

“你就寵吧,寵到最後她人頭落地。”

俏俏在給宋北雲收拾細軟時候埋怨道:“明明沒有的事,還往你身上潑髒水,早知她是這樣的人,我一早就不許你搭理她了。”

“行啦行啦,她是個什麽人你也知道,沒法子。”小宋坐在那歎氣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俏俏這般懂事的,那狗東西從小就是這副樣子了。”

“你便是讓我去我都不去。”俏俏噘著嘴:“如今設計院那頭人人都指望著我呢,累死了。”

她看著是在說委屈話,但語氣中的驕傲卻是掩蓋不住,從一個鄉下土丫頭搖身一變成為了設計院人人敬重的“楊工”,這一個稱呼的轉變她可是花了常人十二分的努力。

自學數學、自學測繪、自學製圖,雖然有宋北雲幫助,但這些日子她其實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一個讀書人的艱辛,從識文解字到能熟練的從各種古書中找到當時的建築資料作為參考,俏俏可不光靠的天賦。

小宋雖然心疼,但從來沒有阻攔過俏俏的忙碌,因為她覺得自信的女人眼神裏是有光的,不是那些整日圍著灶台轉的家庭婦女能夠比擬的。

俏俏如今已經看不出小村中的氣質了,走出去完全就是一副都市高級麗人的感覺,幹練、銳利還有著自己的想法。甚至不止一個不太熟的人誇獎俏俏說“也不知誰家的小子能高攀得起”這種話了。

“紅姨說了,你是做大事的人。讓你勿念家中,她都會照應好的。”

“等會子我還得去跟紅姨道個別。”

“你可別去了。”俏俏將夏日的衣裳裝入另外一個箱子中:“紅姨會哭的,玉生哥昨日帶信來說,前些日子在雷州生病時,紅姨都哭了。你若是再去道別,她身邊一下子少了兩個兒子,難受的很。”

“玉生哥是風寒啦,我已經托商隊給他帶藥去了。雷州現在也不算遠了,商隊全速十天也便到了。”

說到這個,其實還真的是勞動人民智慧無窮,做不出輪胎,但要做到宋北雲所說的那般避震,於是他們將馬車改為了四輪,這四輪的馬車下頭還帶著兩套避震係統,一套是用鋼條長短相累,形成一層避震,還有一套便是在車軸的連杆上安裝了“彈簧”。

這樣大幅度提升了速度和舒適度,還有對貨物更好的保護,載重也要更強了一些。

“對,水泥已經完全成熟了。”小宋對俏俏說道:“你要開始應用起來了,先立標語吧,比如要想富先修路。”

俏俏噗嗤一聲樂了出來:“烏七八糟的話……”

“你還別說,對廣泛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來說,這是最好的標語了。行了,我還是去跟紅姨告別一趟吧,不然得讓金鈴兒說我不懂事了。”

“去吧去吧……”

跟紅姨告別其實小宋就跟天下所有的兒子一樣,避重就輕,將前往即將發生戰爭的區域說成是一場普通的出差,就如玉生哥一般。

不過即便是這樣,想讓家長放心那還是不夠的,紅姨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從櫃子裏拿出了自己織的毛衣來,生怕宋北雲去那苦寒之地遭了罪。

雖然眼瞅就到了夏天,但宋狗還是笑嗬嗬的把毛衣給收納了起來,畢竟他沒有必要跟紅姨去解釋荊州的氣候跟這邊相差不多,畢竟一個緯度之類的話。一個是紅姨聽不懂,還有就是隻有收下了她的關心才能讓她安心一些。

家中和工坊都安排好了,宋北雲就該出發了。不過明麵上他可是以藩王從屬之身份前往荊州的,東海新軍也隻是以操練之名調集去荊州的,況且隻有兩千餘人,也不過四個營罷了,所以也並未引人注目。

無人送別的馬車,小宋出城之後在十裏長亭等了有半個時辰卻未見一人出來,他罵罵咧咧的上了馬車,對已是親兵打扮的左柔和巧雲說道:“這幫狗東西真的是薄情寡義,一個送行的都沒有。”

“你不是秘密出行嗎,為何還要人送?”左柔好奇地問道:“這我就不明白了。”

“我不要麵子的啊!”小宋哼了一聲:“你看晏殊上次出去辦事,來回也就是個十來天,城外十裏亭裏站滿了送行的人,你看我!”

“好啦好啦。”左柔一臉歡欣鼓舞的拍著宋北雲的頭:“老子陪你。”

宋北雲推開了她的手,縮在了角落裏生悶氣去了,巧雲在一旁看得直發笑。

關於左柔的山大王氣質,這一塊小宋不知她是怎麽養成的,但她的口癖越來越奇怪,什麽本大王、老子、爹爹等等前綴和娘了個批、狗日的等後綴,層出不窮。

她自己說是跟巧雲學的,可是巧雲賢良淑德、溫柔體貼,從不會說出半句這樣的話。而要說是和自己學的,那也不應該,宋狗認為自己雖然不算什麽文明人,但其實罵娘大部分的時候也都是常規句式,更多是一種語氣助詞,真正噴人的時候也是引經據典、頭頭是道,從來也沒有像個山賊一般。

所以……這廝應該是跟城中的賊人鬼混過,收服了一群金陵城中的gai溜子,逐漸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是說有兵麽,兵呢?”

左柔東張西望:“就三輛車啊?”

“兵從浙江出發,要比我們晚近一個月才能到。”小宋打了個哈欠:“你到了那邊之後低調一點,千萬不能暴露身份,知道麽?”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說二十次了。”

“此番為伏兵對吧?”巧雲說道:“東海新軍我從幾位師兄口中有過耳聞,說那是一支不世之師,人人都是以一敵百之能。”

“太誇張了,但綜合素養加裝備,戰損比壓到二十比一還是沒問題的。即便是麵對三四萬人的騎兵隊也有一戰之力。”

“哇……”左柔驚愕的喊了起來:“那若是大宋兵士都是如此,那豈不是無敵了?”

“一個兵三千貫。”小宋嗤笑一聲:“你想武裝多少個?”

馬車中頓時鴉雀無聲……三千貫是什麽概念?左柔可是知道一名精銳城防禁軍的裝備加一年糧餉大概是一百貫,即便是裝備一年更換一次,一個東海新軍的士兵也足夠三十個大宋最精銳的士兵了……

而巧雲更是驚愕,她隻知東海新軍很強,但強到如此地步,她卻是萬萬沒想到的。當然,更是沒想到他們能貴到如此地步……

“他們用黃金打造的麽?”

“你還真說對了。”小宋扳起手指算:“東海新軍以班為單位,每個班六個人。每人一套精鋼鎧、精鋼長刀一柄、短刀一柄、弓在背、弩在腰,每兩個班一門火炮。頓頓有肉,餐餐有白米麵。一套裝備算上炮,三千貫都是往成本價說的,兩千來人就是七八百萬貫的投入,你以為這東西是開玩笑的?真的是精銳張張嘴就能來的?那是通過砸錢,反複的砸錢才能來的。還全大宋一人一套,你把大宋的地皮都卷吧卷吧賣了都賣不出來這麽多錢。”

左柔倒吸一口涼氣:“如此精銳啊……”

“怎麽說呢,你想想培養一個巧雲姐花了多少錢。”

“少說也有一兩千貫吧。”

“東海新軍。”小宋輕笑道:“每個人都是按巧雲姐的路子培養的。”

巧雲輕笑著說道:“我可沒有那般好的家夥……”

左柔不再廢話,她完全沉浸在自己帶領著這天底下最昂貴的精銳士兵衝鋒陷陣的畫麵中,那當真是無人能敵的存在,走到哪裏都是如一道閃電能夠撕開夜空的。

“好好好……到時我要去當個指揮使便心滿意足了。”左柔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