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杭州前的最後一次集體行動,宋北雲親自帶的隊,有開頭就需要有結尾,而這個白蓮教的集體藏身處是碧螺告訴他的,而這裏的人都是不願意歸附碧螺想要自成一派者。

碧螺當真不是省油的燈,百十號人說賣就給賣了個幹淨,當穿著飛魚服的皇城司眾突入那個大雜院時,裏頭的人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應。

等他們意識到自己被這些殺人的惡鬼包圍時,雖是拿起了家夥反抗,但卻已於事無補,這些烏合之眾哪裏會是裝備和訓練都高出一大截的皇城司的對手。

戰場顯然變成了一個屠宰場,戰鬥正酣時,他背著手從門外走了進來:“一個不留。”

廝殺聲漸止,探子們開始打掃戰場,抓到躲藏的也不管是老是小是男是女,統統就是一刀下去。

宋北雲緩步走在這雜亂惡臭的院中,用手掩住口鼻慢慢在屍體堆中穿行,但走著走著,他突然覺得後院那口大水缸怎麽看怎麽別扭,於是他走了上前,輕輕把上頭蓋著的茅草掀開了一個角。

裏頭果然躲著人,三個小小的女孩子躲在裏頭,仰著頭看著宋北雲,眼神裏都是絕望和驚恐。

“噓。”小宋將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後放下厚厚的茅草,轉身繼續往別的地方走去。

他的動作其實是有人看見的,但上官檢查過的地方,其他人是有種東西叫心照不宣,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很默契的繞過了那個水缸。

“大人!”一名探子走上前拱手抱拳稟報道:“於這些匪人後廚發現蹊蹺。”

“看看去。”

宋北雲跟著過去了,而這時打掃戰場的幾個探子好奇的來到水缸旁邊,他們也打開了那些茅草看了一眼,然後就又都跟宋北雲一樣重新給蓋了回去,繼續嘻嘻哈哈的開始拖起了屍體。

而小宋此時站在了廚房中,那裏鍋還在燒著,案板上還擺著菜肉,他打開鍋看了一眼,裏頭並沒有什麽異樣,隻不過是煮著肉罷了。

但再往旁邊探查過去時,卻在木桶之中發現了一條完整的人腿,而旁邊還有些內髒毛發等東西。

不少見慣了風雨的探子都在旁邊忍不住幹嘔了起來,而宋北雲卻一臉淡定的把那條人腿翻轉了幾下,認真觀察了起來。

首先可以確定這是一條未成年男性的左下肢,年齡大約在九到十歲之間,但旁邊的毛發卻顯然是屬於女性的,再從散落在周圍的衣物來看,這裏最少已經有五到六個人被吃掉了。

米缸中並沒有米,而且從裏頭的黴菌繁殖程度來看,米缸也有一陣子沒用過了,想來是因為這些日子的抓捕,他們集中在這裏之後並沒有辦法出去買米買菜,而且可能也因為沒有錢,所以就會選中周圍百姓的幼子來充當食物。

宋北雲稍微思考了一會兒,轉身回到了院中,將那個押著重物的水缸上的東西全部拽了下來並吩咐人將裏頭的小孩子全抱了出來。

他們出來之後本來還是哭的,但看到是花花綠綠的飛魚服而不是那些邪教徒之後,卻不再哭了,隻是好奇的打量著麵前最花哨的宋北雲和身後那些正在水井打水清洗身上血汙的探子。

“你們能說話嗎?”

宋北雲蹲在這三個被關在水缸裏的小朋友,他感覺這幾個小孩都是因為皮包骨頭才會沒短時間被吃掉的。

其中一個年級稍大一點的輕輕點頭,而宋北雲繼續問道:“你們父母呢?”

“死了。”

宋北雲撓了撓頭:“你說話這麽流利?你幾歲?”

“十歲了,這些是我兩個妹妹。”

這……她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個六七歲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想到金鈴兒描述自己十一二歲時的風景再對比麵前的人,宋北雲也隻能搖頭。

“為何死了?”

“這裏本是我家……那些人突然闖了進來,然後我便給關了起來。”

看來這幾個孩子就是這個地方原本住戶家的孩子,那些白蓮匪徒闖入之後,現在就成了這副樣子。

“你恨不恨?”宋北雲笑著問道:“那些殺你們父母的人。”

“恨!”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是好人。”

“哈哈哈哈哈。”宋北雲起身:“好好好,來人把他們三個帶回皇城司去,省的跟野狗一般也是可憐。”

帶回去就帶回去,也沒什麽的,畢竟皇城司的內司這些日子正在組織張羅一個孤兒團,就是將那些戰場孤兒、流民孤兒帶來培養起來,未來就是天生的忠心探子。

這個計劃已經開始有些日子了,皇城司中也召集到了不到兩百個孤兒,多這幾個不多少這幾個也不少。

不過這個孤兒團的想法卻並非宋北雲提出的,而是那豬一般的晏殊提出來的,他說這樣就能問他嶽丈騙經費了。

而對於宋北雲來說,這些其實都無所謂,反正任由這些孤兒跟野狗一樣活著,有今日沒明天的,倒不如收來當個童子軍,反正也花不掉多少錢,一百個人一個月的花銷也不過杭州刺史請他宋北雲吃上一頓飯的錢。

打掃完戰場之後,幾車屍體被拉走了,而圍觀的人群中正有碧螺,她臉上帶著笑容,在跟宋北雲的眼神稍微接觸之後,笑盈盈的轉身離開了。

利用一個女人的權力欲來鏟除這幫人簡直是太簡單了,她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很棒的掌權人,因為白蓮教在她手中要不了多久就會土崩瓦解,這比花大價錢勞民傷財的圍剿清算要快的多也劃算的多。

如今皇城司的衣裳在杭州城內已經成了一道亮眼的招牌,他們所到之處必然會掀起血雨腥風,但還好他們並不會滋擾百姓,反倒是那些本地的混混卻總是搞風搞雨。

對於此他們也沒有什麽更高明的辦法,隻是會本能的將那些潑皮跟這幫彩衣密探做對比,不管在文士口中他們的名聲有多臭,至少在百姓口中他們還算是正義之師。

時至今日,一個多月的平亂圍剿算是告一段落了,白蓮匪禍在還沒有野火燎原之前就被能力拔群的宋大人給辦了,但從展示出來的證據可以看出,他們當真是在謀劃一場驚天的叛亂。

這宋大人快刀斬亂麻的手段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如有神助,將整個白蓮叛亂之事潰敗於萌芽之態。

至於死多少人,那誰又在意呢,人們都是自私的,他們隻知道如果真的不管不顧等白蓮匪起,整個杭州都要跟著遭殃,一聽到自己可能會被禍害,哪怕是再無所謂的人也都要跟著罵上幾句白蓮邪教。

而對於宋北雲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最底層的聲音也逐漸開始趨同,那就是幹的對!當他們聽到宋北雲還是去年廬州解元時,無一不誇他是個文武雙全的人中龍鳳。

什麽讀書人的風骨、什麽先秦遺風都不如把事情給辦圓滿來的利落。

至於宋北雲最擅長的圍三厥一,他也沒落下,碧螺那條暗線也是埋了下去,要等等才能再見分曉。

那白蓮身後的人,宋北雲知道一個,但肯定還有,現在他不查也不能查,不過所有的線索都已經被他保存了起來,他不想再參與這些破事了,該是甩鍋給別人了,因為再查下去他的處境可能就不會那麽好了。

“休整三日後,啟程返回南京。”

下達命令之後,宋北雲就躺在了屋中的長椅上,後堂大黑牛正在燒水,他現在一身都是血腥氣味,感覺自己就是個殺豬的。

正在宋北雲半夢半醒時,外頭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但宅子中並無使喚人,大黑牛在後堂沒有聽見,宋北雲也因為勞累睡得昏沉。

大門久久敲不開,外頭的遼國大皇子耶律佛寶奴卻是急了,她現在一肚子瘟火,剛才他可是看到了宋北雲走進府中,他之前那副病態都是裝的不說,而且這個混賬東西正是前幾日奪她刀還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混賬東西!

難怪他這些日子死活都不肯見自己,甚至於後頭自己硬闖來一次,他居然還裝病!!!

現在大門也敲不開,佛寶奴左右看了看,發現並無人在左右,於是繞到了後頭,四腳並用的往上開始爬……

她沒有功夫,又是女兒身,爬起牆來非常費勁,好不容易翻過牆頭,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用小腳丫探索著往下滑行,最終看到一個差不多自己能承受的距離後,她放開了扒在牆頭的手。

但人這個生物嘛,總是很容易高估自己,她落地的瞬間就聽哢噠一聲,接著一陣劇痛襲來,疼到她的意識都模糊了下去。

而這時候全程在下頭看著她往下跳然後崴腳的四個院子,臉上全是莫名其妙。

“大黑,咋辦?”

“還能咋辦?找宋大人啊,這是遼國皇子,你砍我看著。”

“不敢不敢。”

“不敢還不快去找宋大人!”

很快,被叫醒的宋北雲來到抱著腳在地上哭的佛寶奴麵前,撓著頭看著她那副慘樣子,滿臉都是無奈:“不至於,不至於啊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