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蹄踢踢踏踏的往前奔著,郡主仍然坐在馬車上繡花,隻是車上並沒有左柔,而是換成了阿俏和紅姨。

“紅姨,這絹花還是你折得好看。”郡主人好看,嘴巴甜,甚得長輩喜歡:“若是你肯多教教我便好了。”

紅姨笑著將一朵絹花插在了郡主的發梢,雖是大紅大綠之色,但配上了郡主嬌俏,反倒是印日荷花別樣紅。

阿俏已經匍在一旁睡得香甜,她自小便被宋北雲護在手心中,真切是個沒心機的姑娘,加上也不夠聰明,自是分不清郡主的意圖,所以睡覺自然成了她唯一能幹的事。

但紅姨到底是個過來人,她端坐在那看著郡主笑道:“趙姑娘,你其實不認得北雲吧?”

“嗯?自是認得的,紅姨為何這樣說?”

紅姨溫婉一笑:“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便不攙和了。隻是北雲那孩子性情古怪,常說些離經叛道的話,到時衝撞了你,可莫要怪罪。”

在左柔麵前郡主可以說出“日日衝夜夜撞”這樣的虎狼之詞,可在紅姨麵前她卻是不好意思說的,所以提到時他也隻是輕輕一笑:“不打緊的,見慣了那些自持穩重的,倒是格外想見見那離經叛道的。”

紅姨不再說話,隻是輕柔一笑,手上繼續編著絹花。

而另外一輛馬車上的左柔,她氣性本來就大,現在郡主不跟她一輛車,她這氣就沒處排解,隻好拉著巧雲說宋北雲的壞話,但巧雲是個婢女,況且她又是喜歡北雲的,所以隻是靜靜的聽著。

這女人啊,一翻舊賬就是天崩地裂的,想到這些年來宋北雲怎樣捉弄自己,左柔就更氣,一氣之下舊賬就翻得越多,到了快臨近小蓮莊時,她手中已經提上了短劍。

而此刻,完全不知道危險逼近的宋北雲正蹲在莊子外頭的水塘邊跟著一眾娃娃一塊用張破紗布弄成的網兜撈蝌蚪、撈水蠆,當聽到馬蹄聲時他抬頭看了一眼。

“大壯,過來。”北雲把一個小胖墩叫到身邊:“你去瞧瞧是誰來了。”

“好叻。”

大壯把網兜往他手上一塞,屁顛顛的就跑到了馬車的方向,看到左柔郡主他們下車之後,他搬起手指計算了一番,然後又是屁顛顛的跑到了宋北雲的麵前。

“北雲哥,是紅嬸和俏俏姐回來了。”

“她倆租了兩輛豪華馬車?”宋北雲直起身子:“發了橫財啊?”

他其實是不信的,就阿俏那個摳門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給了她不少錢,她出門都是靠腳的,哪裏舍得租馬車,而且還是這種豪華馬車,這一趟下來怎麽都得兩吊錢,打死阿俏她也是斷然舍不得的。更關鍵的還是兩輛,就算阿俏被狗屎蒙了心,紅姨也決然不可能同意她胡鬧的。

“那可不是,還有三個漂亮姐姐呢。”

“三個?”宋北雲眯起眼睛:“你給我說說都是些什麽樣子的?”

“一個長得跟仙女似的,就是看上去凶巴巴的,手中還提著劍,下來就衝你那屋子去了。”

左柔!媽耶,宋北雲腦子裏第一個就反應過來是左柔,又凶巴巴又仙女的,隻能有一個是左柔了,但提著劍去自己的房間?

宋北雲看了看四周圍,蹲下身子:“然後呢?還有誰?”

“沒看清楚了。”

“那你怎麽就知道漂亮?”

“這不是你告訴我嗎?說隻要是女孩子就說她好看,她就高興,高興多了便有了媳婦。”

日了……宋北雲也顧不得其他兩個是誰了,他隻知道自己那個噩夢應驗了,左柔真的千裏迢迢過來追殺自己了。

這可要了命了,他雖然不知道左柔為什麽要過來砍自己,但如果讓她給逮住了,恐怕皮肉之苦是少不得的。

“你們給我記住啊,不管是誰找我,就說我不在。”

一群小屁孩整齊劃一的答應了宋北雲,接著他放下東西就沿著小路進了林子裏。

來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他取過一塊石頭坐在煆燒爐旁邊,打開看了一眼裏頭正在燃燒著的煤塊,他默默搖頭,這種常規的煤還真的是熱能低,而且雜質含量也太高了,現在想要更高的溫度,唯一的辦法就是得煉製焦炭。

可是焦炭需要的鍋爐現在真的是沒條件去設計,畢竟他不是全能,即便是大致知道原理,想要真正的複原卻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而上麵煆燒著的就是傳說中的鶴頂紅,即三氧化二砷換元法製砷,而這種東西雖然是劇毒物質,但它的化合物卻是非常有效的化學殺蟲劑,在某些情況下可以非常有效的殺滅蝗蟲等大麵積蟲害,減少蟲災對糧食的損耗。

而不遠處的一個小山洞裏,有另外一個低溫爐也在同步工作著,這個就是用來用來蒸餾酒精的容器,而上麵的五百斤壇子已經快要空了,他很快又往裏頭添了幾桶自己釀製的穀酒。

在這個時代,幹這種事是要偷偷摸摸來的,畢竟私釀酒抓著可是要流放三千裏的,可偏偏酒又屬於管製品,賣酒都需要備案,所以他隻好選擇自釀酒並且配上低溫爐來蒸餾。

酒精的產量不高,但相對的醋酸的產量倒是很可觀,而這些醋酸又是製作阿司匹林的原料。總之,這個秘密基地就是他這些年辛苦建立起來的天下,雖然還有些寒酸,他也總是自嘲的說人家穿越十年都建立帝國了,他穿越十年還在這折騰酒精。

但有些事吧,真的不是說能成功就能成功的,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他能把東西弄出來已經是百折不撓之後的成果了。

雖然地方不大,但他把類別還是分的很細致的,藥物占比是最大的,就現在他手頭上的藥來說,足夠能夠應對一場現在這個時代的常規細菌性瘟疫。

當然,除了這些東西之外,享受類的東西也是不少的,比如那一缸桑葚酒,就是他經心準備了三年的上等好酒。

這大宋啊,什麽都好,就是酒不行,不管是什麽黃酒還是水酒,酒精度數都不高,果子酒呢又澀又甜,喝下去簡直惡心。

所以從三年前開始,宋北雲就開始自己折騰釀酒這一塊,他利用當年學校選修課的知識,利用桑葚替代葡萄,釀製出了第一批口味符合好酒定義的桑葚酒,再加上酒精和香精的勾兌以及這些年的陳酒工藝,現在的桑葚酒已經完全可媲美所謂的波爾多葡萄酒的味道,隻是顏色更加偏紫,乍一看跟紫藥水似的。

用木舀弄上來一碗桑葚酒,宋北雲美美的喝上了一口,然後往山洞裏的躺椅上一靠:“美滋滋……”

而此刻,左柔已經開始滿處找起宋北雲來,可問遍了莊戶上的人,都沒有見到那個混蛋東西。

“小孩,宋北雲呢!”

終於,她逮住了幾個扛著網兜兜的小孩,她一隻手指點在大壯的腦門上:“告訴姐姐。”

大壯抬頭看了看她,然後用力搖頭:“不行,大哥說了,不管是誰問,就說他不在。”

聽到這句話,巧雲在旁邊都忍俊不禁了起來,側過臉笑出了聲音。

“好你個宋北雲!”左柔壓抑著脾氣,強行露出笑容,然後從荷包裏掏出一塊碎銀子:“告訴我他在哪,這個就歸你了。”

大壯雖然小,但他也是知道銀子的作用的,麵對如此大的**,他沉默了,而旁邊的小姑娘氣呼呼的說:“我要跟大哥說!說你為了銀子要賣了他!”

大壯一聽,立刻紅了臉,往後退了幾步,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不能說!”

“如果你不說。”左柔故意擺出惡狠狠的樣子:“我就把你賣到金人的地方去,聽說金人最愛吃你這樣肉呼呼的小胖子了。”

大壯一聽,眼淚水立刻打起轉來,而其中一個小孩拽起他就跑,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小姐,要不就算了。”

“不行!”左柔叉著腰:“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了。”

巧雲輕笑一聲:“他就跟那滑泥鰍似的,小姐想尋他,談何容易。我覺得是他剛巧在哪玩耍,看到小姐氣勢洶洶的來了,你也知道他那奸猾的性子,一準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哼!”

而這時,郡主剛好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她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對話,笑盈盈的上前說道:“姐姐,是尋不到那野男人嗎?”

“天知道他去了何處!”左柔雙手抱在胸前:“氣死我了。”

“姐姐不知,我可是知道。”

左柔和巧雲看向她:“你怎麽就知道了?”

郡主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小屁孩消失的地方,笑道:“方才姐姐問話時,我倒是看到其中一個小不點兒頻頻回頭看向那個地方。”

郡主指向不遠處的小林子:“若是我沒猜錯,他因擔心那北雲被發現才會頻頻回望,你知道這孩子是沒什麽心思的,就隻是把你當成壞人罷了。”

“當真?”左柔眼睛瞪得老大。

郡主笑嘻嘻地說道:“去看看便是,又不遠。且還有巧雲在,出不得什麽問題的。”

剛好,這時俏俏跑了過來,手上拎著一條新鮮的魚,她看到左柔他們時,立刻迎了上前,笑眯眯的對郡主說:“趙家妹妹,等會子記得來吃魚,這春日裏的魚最是肥美了。”

“好呢,俏姐姐。”

左柔愣了片刻:“就這會子功夫,姐姐妹妹都認上了?”